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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關外風雲 第三百六十九章 黯然離去 文 / 廟街四斗米

    沈一貫此時突然感覺到了無助和孤單。原本以為方從哲會和他一個鼻孔出氣,可是哪裡想到,這位方大人現下竟然是什麼事都不想管,什麼事也都不管。他不知道方從哲為什麼變成這樣,他只是覺著這方從哲已經變了心,和他不是一條心了。

    若只是這方從哲和他不一條心,他也不會像現下這般無奈。關鍵是他現下幾乎是什麼也說了不算。他自任兵部尚書和禮部尚書。可是大明現下也是沒有什麼戰事了。便是去年有那麼一場戰事,也是和他這兵部沒什麼大關聯,皇上欽點的讓那錦衣衛都指揮使,鎮國公魏剛掛帥,讓工部尚書趙士禎總督兵事。他這個兵部尚書,壓根就沒什麼事。征伐朝鮮的時候,那個倒霉鬼石星還是四處找人找兵找將的,萬曆皇帝也是全權委託給這石星。戶部撥出的銀子,那石星經手後也是沾了不少的。各處將官,若是想在這征伐戰事中撈點什麼實惠出來,也是要跟那石星聯絡好感情的,孝敬那肯定是少不了的。可是現下,他這個內閣首輔兼任的這個兵部尚書,竟然是什麼事都沒有。戶部沒有銀子撥出來,而朝廷的京營據說是皇上撥的內帑,他這個兵部尚書自然是撈不著伸手的。還有就是將官任命,人事安排,都是和他無關,那從遼鎮過來的魏和尚竟然都自己安排了。至於糧草和行軍什麼的,他就更是夠不著邊了。仗是打勝了。可是他這個兵部尚書在這其中好像什麼也沒做。若是有人質疑他。估計他都沒法辯解。

    打仗他管不著了,任命官吏的事情他還是插不上手。那新任的吏部尚書竟然只是個舉人出身,就因為身後靠著鄭國舅,所以才和他同殿為官。他有時候還想嘲笑那范楠,可是真到辦起事情來,他又沒法嘲笑人家了。人家做什麼事都是井井有條,你想挑毛病,都是跳不出來。而且這吏部任命的官員,皇上那邊也插手。司禮監發過來的折子他倒是看了,但是他沒有權更改了。裡外裡都是吏部和司禮監在運作。他本想要替他籠絡來的那些士子爭取一下,可現實情況是,他拉攏來的那些士子,在那什麼任職資格考試中。竟然都是不知所云,而那些鄭國舅暗中蓄養的士子,竟然對這一套和政務有關的事情極為熟悉,其中很多法子,他自己看了都是佩服。那考卷他也是看了的,和八股文截然不同。其實他拉攏來的那些士子要是好好學一下的話,也不見得比鄭國舅推薦上來的那些人差。大家都是讀書人,腦袋都是差不到哪裡去。能考上進士,就該有這個智商。可是他拉攏來的那些人一旦經過那所謂的培訓,最後竟然紛紛脫離他的體系。成了那鄭國舅夾帶裡的人了。

    禮部是沒有什麼事了,當今皇上也不存在像神宗和世宗皇帝那樣的大禮議還有立儲的事情,頂多就是個大婚。可是現下這位皇帝,好像對於找皇后這件事並不怎麼上心。按照歲數計算,天啟二年這小皇帝已然十八歲了。若是在民間,這個歲數的男人不結婚,那不是家裡窮找不起老婆,就是自己有問題。可是這位皇上可不窮啊,他自己也是沒有什麼問題。沈一貫也是從側面瞭解到了皇上在宮裡頭寵幸了一個貴人的。但這女人畢竟不是按照大明正統娶來的皇后,沒有經過禮部那一番標準的挑選。算不得數的。何況這小皇帝不知從哪裡聽說遼鎮那邊男子十八歲才算成年,才能娶嫁,便也要學那邊的規矩。皇上一堅持下來,他這個閣老也是沒有辦法。

    至於刑部和戶部,便是那他越來越疏遠的方從哲來管著的了。戶部這兩年倒是乾脆。除了給下邊人發餉錢,其他的事情幾乎就不怎麼幹了。下邊的一些省份收上來的銀子。有時候還有些入不敷出的感覺。這要不是那泰和錢莊當時給戶部借款,估計現下這戶部都開不了張。也是因為這借款,戶部要還那利息,這利息到現下也是沒有還完。欠著別人一屁股債,哪裡還會想去幹什麼別的事情。不過也是怪事,戶部雖然沒有銀子,但是這大明各處現下都是忙碌異常。北邊現下鐵路已經從京師修到濟南了,且山東那邊竟然也修了一條鐵路,是從那海邊一個叫青島的地方修到濟南的。

    刑部也是沒什麼事了。皇上也不知道聽誰說的,竟然在大明各處全面取消死刑,說是除非遇到罪大惡極,民憤極大的,或者苦主不讓的,那就直接砍頭。而其他的死囚,都是要運到京師,然後在被運走。至於運到哪裡,一開始沈一貫還不知道,後來才知道,鬧了半天是運到遼鎮,據說那邊缺人,說是把這些人拉到邊牆外邊充作敢死營,專門對付牆外的女真人。

    朝廷設置的整個六部,這麼一分析完後,還真是沒有他沈一貫什麼事了。便是有事,估計也是有人早就知道怎麼做,知道怎麼處理了。沈一貫此時真是有點感慨的樣子了。他真是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遇到這樣的境遇。明明是個內閣首輔,可是好像什麼都不需要他參詳,都不需要他解決似的。

    若是遇到個隨遇而安的,那便也罷了。可是沈一貫並不是那樣的人。他在萬曆皇帝駕崩後,原本以為自己僥倖活下來,以後必能幹上一番大事,最起碼自己可以撈到很多權柄。可是結果卻和他想的相距甚遠。他漸漸的什麼事都不需要做了,只是呆在這個位置上看,或者被別人找來充一下門面。他想伸手的時候,卻是沒有機會,也沒有辦法。想要靠著官位來用強,卻又有個皇帝在上邊壓著他。內閣首輔,不管怎麼個首法,那都是要聽皇上。便是一些重大事情做出批示,最後也是要皇上拍板定下來的。

    此時沈一貫似乎突然之間明白了當初王錫爵為什麼要告老。其實人家早就看出是這個局面了。當初把他們這幾個人留下來進入內閣,估計就是把他們當成幌子來用了。

    最讓沈一貫感到不解的事,偏偏在沒有他的時候,這些官吏或是錦衣衛辦事辦的卻非常好,絲毫沒有什麼漏洞。

    這種情況下,他離開便是最好的選擇了。他知道,無論是皇上,還是那位在背後做幕後指揮的鄭國舅,現下都是不需要他了。他若再不走,等到將來這皇帝和國舅衝突起來,他這把老骨頭,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捲進去。而且他自己估摸了一下,這要是真衝突起來,那鄭國舅未必能贏。這一點他從皇上訓練的那京營就能看出來。

    讓他生出離去念頭的還有一件事,就是皇上又不知出了什麼餿主意,竟然規定以後朝臣都要在六十歲退休,說是讓回家保養身體。

    六十歲退休,這不是隱約的在指他自己嗎,內閣諸人,估計只有他過六十歲了。

    這個情形下,沈一貫也是看的開了。既然朝廷不需要自己了,那留下來也是毫無用處,不如讓皇上下一道致仕的折子,自己也找了一個台階,不用那麼尷尬。

    於是,沈一貫在再三上折子要求告老後,天啟皇帝終於答應他了。他看著那聖旨,心中充滿了各種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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