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昌原城頭上,執勤的倭國武士們已經有了睏意,但是他們仍舊不敢睡下,身在異國,天知道這大半夜會不會有人過來偷襲。
城頭上的火盆也是被燒的很旺,隔著一段距離就有那麼一個,因此城牆上各處也都是能看的清楚。至於城下,則是要相對暗一些。沒了朝鮮人,這城裡頭全都是倭國的兵馬,一到夜裡,大家都是睡下,反倒是顯得格外的靜。
峰須賀家政自然是早早的睡下,他白日裡雖說行軍的時候是騎馬的,比起步卒來能節省許多體力,但是時間一長,他也是疲勞。要知道他領著的人馬行進的速度可是很快的,一天走了將近一百里。便是走的不急,步卒們也是疲乏,何況這走的急,士卒們自然是困頓了。
有了這城牆,最起碼他們能安心睡個覺,便是有人偷襲,城上的士卒也是能提前發現,到時候也是趕趟。有了這想法,倭國武士們從上倒下,自然都是安心的睡下了。可惜,他們不知道當年的加籐清正還有鍋島直茂在鹹鏡道是怎麼被折騰的。要是當時有武士真的逃回來了,且和他們說起來,他們現下就不會如此放鬆了。
下半夜,此時人睡得都是熟了,這城中更是寂靜,就連城上的執勤武士也是困得坐在了那裡,打著瞌睡。
此時,黑暗中,忽的從不知名的地方竄出幾個黑影,他們躡手躡腳,竟然沒有一點聲音出現。緊接著。四下裡就出現很多個這樣的黑衣人,若是有光亮,便能看到他們現下正在往各處稻草上澆著什麼東西,澆完之後,便是拿出一個小物件,只是一打,便冒出火苗來。然後那澆了東西的稻草便迅速的燃燒起來。點完了這一處,那人緊接著便又去別的地方點火。其他人均是如此。一共能有二三十號人,四下裡這麼一點,原本就不大的昌原城頓時變得火光沖天。而這些人點完火候,竟然跟著便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在那些黑暗中。
十月,原本就天干物燥。這要是著起火來,那燒的也是迅速。火小的時候,城上的人沒有注意,等大了的時候,他們不注意都不行了。於是城上的士卒先是喊了起來,城下有些地方有警戒的士卒也是跟著喊了起來。不過這個時候似乎是有點晚了。城裡各處都是放著稻草,風向是從北向南,這昌原城現下一半已經被大火包圍了。此時城中各處能看到的就是從屋子裡跑出來的倭國武士,他們異常的慌亂。一個個都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此時,離著昌原城不遠的一處小土坡上,獨臂姜雷正拿著望遠鏡看著城中已經燒起來的大火,臉上卻是滿是微笑。身旁的董大朗一樣如此,都是在看著那大火。
「雷子,該是進攻的時候了,呵呵,這火從北往南燒。這些矬子該是從北門往外衝吧,要不就是一南一北。抑或是東西。不過要說起來,這首級可是虧了。都燒的不成模樣了,你說到時候朝廷能認這帳嗎。」跟在董大郎身後的董二郎不禁問了起來,此時他麾下的士卒可是都已經準備好了的。
「二郎,莫要著急,等天亮了再說,也不差那麼一點時間,你說被燒了個半死,這些矬子還有心思組織防禦。只要他們出了城,那便是咱們立功的時候。」姜雷表現的倒是沉穩,一下子說到了點子上。
「糟糕,他***,這賊老天,什麼時候下雨不好,現在下。」兩個人正說著呢,一旁的董大郎卻是罵起來。緊接著這兩個人也感覺到有雨點落到了他們的臉上和手上。
這雨來的也是快,初時就是幾個小雨點,不大一會兒便變成大雨點,啪啪的打在盔甲和頭盔上,姜雷一看就知道這次的作戰計劃要更改了,和董大朗一商量,馬上領著人馬先撤走了。大雨一下,城裡的倭國武士們便得救了,他們能從容的滅火了,自然不用出城。而且既然有大火,他們自然能想到是有人故意放的,所以他們肯定也能想到,這城外是否有埋伏。這個時候在這城外呆著,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不如領著兵馬回去,再做計較。
這雨還真算是豪雨,彷彿有人用水盆從天上往下潑似地。原本燒的挺旺的大火,被這豪雨一澆,頓時便熄了火,大雨之下,那些還冒著煙的,現下也是沒了煙。一下子,這城中由原來的明亮,立馬轉入了黑暗,不過這黑暗中,倒是各處叫聲不止。喊得自然是倭國言語,若是有人能聽懂,此時自然會聽到什麼老天保佑,天照大神保佑之類的言語。不過,倭國武士此時卻是由原來的燒雞變成了落湯雞。很多宅院都是木製的,大火一燒,便只剩下土牆了,現下這大雨又這麼一澆,火雖然熄滅了,但是武士們也是沒了避雨的地方了,救火的也是不用救了,反倒是弄的一身泥水,像從泥湯子裡才撈出來似的。
峰須賀家政也是很幸運,他居住的那府衙竟然沒有燒到,所以他現下倒是能完好無損的呆在裡邊指揮。
跟在他身邊的小姓此時也是面色難看,抱著他的武士刀,跪坐在他身旁,而他身前下首位則是跪著一個武士,正在匯報著這次大軍的損失。
「殿下,剛剛統計完,剛才這大火,一下子燒死了我們兩千多人,另外也是有一千多人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害。我軍到現在能戰之兵也就將近七千人吧,不過旗本武士折損的不多,我們還是有一定戰力的。」
這匯報的武士,屁股撅的老高,頭埋在地板上,匯報完後也是不敢抬頭。畢竟,這樣的損失,任誰當主帥,那也是難以接受的。
「巴嘎,今天是哪個領兵大將執勤的,竟然出現失火的事情,一定要嚴懲不貸。」峰須賀家政此時臉色也是陰沉到了極點,雖然沒有大吼,但是說話的聲音卻是聽著嚇人。
「殿下,屬下懷疑不是意外失火,是有人在故意縱火,這應該是明**馬或是朝鮮人的一個計謀了。屬下若是猜得不錯,現下城外應該就有明國人馬在那等著我們呢,這要不是有這場大雨,我們一逃出這城門,大概便會有明**馬追殺上來。所以現下大人還是要息怒,先鞏固好城防該是第一要務。」
「嗯,小次郎,你現下也是會動腦子了。說的不錯,嗯,你馬上下去吩咐,抽調各隊人馬一部,上城牆做好準備。城裡頭,讓各個部將領著人乾淨清理。沒有地方休息的,便到我這府衙裡。」
「嗨,殿下真是愛兵如子,屬下這就去辦。」
此時,姜雷和董大朗也已經領著兵馬退到了這昌原以西五十里的營地裡了。
「他***,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好好的一場謀劃,就讓這場大雨給攪和了。」董二郎回到營地裡後,自言自語的抱怨起來。
「呵呵,二郎,莫要在意。既然是天意,那就讓這些矬子多活一段時日。總會有機會收拾他們的,再說,老爺也沒說讓咱們在這路上殲滅他們一部啊,要咱們做的就是遲滯他們,讓他們士卒的受傷率上升。這一點,咱們現在已經做到了。這火燒的計策,只不過是咱們自己整出來的。看來以後還是要跟老爺學一下啊,這燒火看來也是有學問的,早知道就該問問朝鮮的農夫了,看看這幾天天氣到底是個什麼樣,有沒有雨。」
「二郎,雷子說的對,莫要急躁,須知為將者最忌諱急躁,要冷靜,俺們這次的意圖已經達到了,這就足夠了。再說,沒燒死他們,這對咱們來說也是好啊,最起碼他們的腦袋以後咱們都能看的清了,往朝廷那邊交的時候,那也是不用解釋了。放心,大人早就為這些矬子準備了大殺器了。到時候還怕俺們吞不下這些矬子呢。行了,先回去睡覺吧,我估計,這大雨一下,路面便不那麼好走了,矬子們想快速行軍,那都是不行的了。」姜雷頗為樂觀,一說完,董大朗便也跟他自家兄弟解釋起來。董二郎一聽便也釋然,而且還做起了自我的反思,心道看來自己還是差一些啊,難怪老爺讓這獨臂姜雷當了一營營長,而自己現下還是在自家哥哥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