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沉默了片刻,徐安便在一旁等待了片刻。片刻之後,那人便開口道:「你無須自貶,本尊也不會高看任何一個人。芸芸眾生皆有天道監控,秉從因果循環的規則走完自己的一生命運。本尊當年僥倖在那人身上窺得一眼佛道的真諦,便已經對此念念不忘。」
「你身上既然所流淌的是與那人一樣的血脈,那也就注定了你的命運絕無法平凡普通,那人的靈魂深處便藏有我釋教佛道的真諦,你的身上自然沒道理沒有藏著我佛道的真諦。」
「那個人親自為你打通了這條道路,而那個人的至交好友又親自帶你來到這條道路之前,妖王而本尊又親自為你開啟這條道路,雖然我們三人的目的不相同,但對你來說,憑生有機會在這條道路上哪怕只走過一步,也對你今後修為大有益處。你不必擔心會有任何的危險,驕傲而又自負的天道從不會讓自己的玩偶率先死去。」這人的語氣之中,似乎帶有一絲不屑,也不知是對徐安身體內所流淌著的血液的不屑,還是對他自己口中所說那個天道的濃濃不屑,他頓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憶從前往事,然後輕輕搖了搖頭,繼續道:「而本尊乃是釋教大大菩薩之一,最有望成佛的婆娑三聖之首,是如來真佛親自開口指定的釋教下一位掌教佛陀。」
「所以本尊的話你大可以相信。」
一股無上的威嚴漫天散開,令人不自覺心生愧疚,下意識偏要跪下頂禮膜拜。
這便是釋教傳聞之中菩薩的實力嗎?
徐安腦海之中突然嗡的一聲巨響,頭皮都有些發麻,隱約間,他突然發現世人關於修道築基境界的劃分是在是又很大的差距。
怪不得這人之前說本尊不是園清,但園清卻是本尊;也就是說園清聖僧不過是地藏菩薩的一個分身而已麼?
將內息凝成實物……又可分化成出其他分身……原來修行到達某種高度之後,並非只是單一的與天地間靈氣融會貫通嗎?
而眾人苦苦追求卻不得的築基上士修為,似乎在眼前這位地藏菩薩面前,還不如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強大。
聽著這人用著一股無上威嚴說出那句驕傲無比的話來,徐安本也該跪下膜拜,只是那刺目的黑色紋道,阻止了徐安下跪的衝動,那充滿邪魅的黑色紋道宛若一快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陰寒氣息的千年寒冰,只需看一眼,便能切身體會那份陰寒。
地藏菩薩,親自開啟?
徐安瞇起眼睛,努力回想著關於地藏菩薩的事情。
地藏菩薩這個名字,即便是他之前所在的那個世界之中,同樣是以地藏為法名的菩薩,佛教之中那位立下「地獄不空絕不成佛」這等大慈悲宏願的地藏菩薩,更何況之前也聽白度說起過,釋教除去那已經坐化成佛的燃燈、如來兩人之外,便生下八位神通廣大、佛法無邊的菩薩,其中便又以地藏菩薩最為強大。
但畢竟此地藏絕對彼地藏,就如同這個世界裡的釋教雖然與自己原來那個世界裡的佛教幾乎相同,但所行之事,所說之言,實在是相差太遠。這個世界裡的釋教太過空虛蒼白,哪裡比得上在徐安原來那個世界之中三大宗教之一的佛教那般博大精深。
若是自己遇到的乃是那位立下大慈悲宏願的地藏菩薩,那徐安自然不會有任何的懷疑,只是眼前這位……那渾身上下極為邪魅的刺眼黑色紋道實在無法讓人接受,徐安甚至又忘記其實真相不是他不願意走,而是他雙腳此時猶如千斤之重,才讓他現在這般寸步難行。
「妖王以為那人費勁心力打通這條被廢的道路,便是指望有朝一日你能走過這條道路,避過天道的光輝,明白他們的一切苦心。」遲遲不見徐安有所舉動,地藏菩薩輕輕一揚,手中那片枯葉便隨之落到地上,恍惚之間,四周彷彿地動山搖起來,但站在其中的徐安卻沒有半點感覺,只是覺得這片很假很假的小天地不過是在被人挪動一般。
很快,這片小天地就沉寂下來。而黑暗開始吞噬這片天地內的光芒,很快將這片天地的空間壓縮在那棵樹與那條路盡頭之間,這下也不需要徐安注意到那間消失的寺廟,因為此時那間寺廟甚至包括那扇虛掩的大門都被黑暗所吞噬。
但這黑暗無法影響僅存的光芒,那條小道上的大理石仍然時不時折射著明媚的陽光,身後那棵滿是枯葉的大樹依然在陽光下緩慢的掉落著自己的枯葉。
當又一片枯葉順著詭異的弧線滑落在地藏菩薩手中之後,又順勢落回地上消失不見後。這片小天地內,除了眼前那條遲遲無人經過的小路,憑空又多處無數條相同的小路,像是在四周的黑暗中架起了無數條光明的橋樑,然後再通向對面的黑暗。而這些小道之上黑白相見的大理石光潔無瑕,再也看不見一點青苔淤泥。
徐安被這異象所吸引,而在努力細看之下,那些大理石道路上似乎每一條道路上都有這一個模糊的人影,像是死屍一般,用肉眼根本無法看出的速度向前挪動。
這些模糊的人影挪動的速度有得快有得慢,到現在為止自然也有得遠,有得近,但哪怕是挪動得最遠最快的那個模糊人影,也不過移動了小半步距離。但就是這個移動了小半步距離的人影,卻給了徐安一種無比強烈的感覺。
是她嗎?是她嗎?……
就是她!
當自己的目光鎖定在那個模糊人影之上後,身心帶來的強烈感覺也愈演愈烈,內心深處那股無聲的吶喊聲也越來越大,徐安基本已經可以確定,這個模糊的人影就是本該與自己一同出席在這裡,手牽著手誰也不會放開的澹台雪卿。
徐安彷彿懂得了這些道路的意義所在,便一一辨認開來。
薔薇、張木子、李奉先……甘地、澤亞甚至是那兩個討厭的和尚,還有那個長相一般偏偏渾身上下充滿一股令男人無法拒絕的嫵媚氣質的夫人——徐安飛速的在那些道路上試圖認清每一個模糊的背影,到最後,徐安甚至已經閉上了眼睛,但這並未影響到他的視野。
閉上眼睛之後的徐安,卻發現這片天地裡的一草一木,反而更加清晰真實。而那無數條單獨的道路此時卻彷彿覆蓋成一條大路,通往一個地方。這個時候徐安自然而然的知道,當自己踏上這條道路的時候,就彷彿成為了一條寬闊大河中的小魚,奮力的向盡頭游去,而在前方,也同樣有著無數條小魚,也爭先恐後的再朝前游。
徐安睜開了眼,望向眼前這條道路,而這條道路十步開外的盡頭已經不再是那扇破舊的大門,也並非只是那無窮無盡的黑暗。在十步之外,徐安彷彿看見了自己的哥哥,正摟著白度朝自己哈哈大笑,彷彿是在詢問著什麼。
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徐安此時竟然已經踏在了那大理石之上,那束縛這雙腳的千斤重力憑空不見,徐安看著眼前不過十步距離的幻象,開始大步狂奔。
不過才邁開一步,腳下條道路突然急速延伸,而哥哥與白度兩人的身影,突然也越來越遠……
徐安瞳孔猛然放大,更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奔跑,但也未能抵擋得過腳下道路的眼神速度。
徐安終於累了,停下了腳步。
而此時,徐安卻發現,自己仍然原地未動,而哥哥與白度,也仍然就在十步之外。
徐安回過神來後,腦海中突然回想起原來世界裡的佛教,想起了之前點點滴滴所獲得的關於哥哥的某些記憶碎片。於是,腦海中猛然迸發一道閃電,劃過漆黑的腦海,一瞬間照亮腦海中漆黑一團的某些地方。在這一瞬間,徐安好像抓住了什麼關鍵的地方,但因為時間太短,卻又沒看見自己抓住了什麼關鍵所在,於是再次逕自陷入苦思之中,甚至這一次外界再無一點聲音可以影響到徐安的沉思。
地藏菩薩一如既往的望著那條通往黑暗的羊腸小道,很有耐心開始等待。時間對他來說原本是非常重要的,只是因為在這片天地之下,他的時間就又多了很多。
那棵高大的巨樹之上再落下一遍落葉,這一次,沒有任何的異常,平靜而又安詳的緩緩落在了地上,然後在與大地接觸的一瞬間一閃而逝,而伴隨著每次落葉的消失,那條屬於徐安的道路上,那些大理石便越發的潔淨,那些斑斑淤泥與在石縫間掙扎存活的青苔也就越來越少。
按照這個速度,想要令這個大樹之上的滿樹枯黃盡數掉落,只怕沒個十天半個月時間,是根本無法落完的吧?地藏菩薩輕輕的抬起一隻手,極其溫柔的撫摸著自己臉上那一條條的黑色紋道,然後指尖開始一下一下的敲擊著其中條黑色紋道,感受著指尖所傳來的陣陣冰冷陰寒,同時也注視這那大理石之上徐安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