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魔靈戰士們都拔出了長劍，雪娥也從背後取下了閃著瑩瑩綠光的巨大輪鋸，盯著面前的幾個官兵。
「將軍大人，我很遺憾，您並沒有逮捕我的實力。既然您為了這個兒子，不惜冒整個國家毀滅的危險，那我也沒有辦法了。這幾天我會等在城裡，等您改變主意。記住，遠古惡魔修羅隨時會復活，可能是明天，也可能就是今晚。而這個惡魔一旦復活，我就會立刻離開，現在我還不是它的對手。將軍大人，我最後再說一次，不管您怎麼選擇，三寶的命運已經注定了，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
說罷，海天在魔靈護衛們的護衛下，轉身離去。
三寶突然倒在了地上，他已經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得暈了，肝膽俱裂。
老將軍怒道：「你還走的了嗎？官兵們！把他給我抓起來！你們都聾了嗎？沒聽見我的命令？」
將軍手下的十幾個官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動，就這麼眼睜睜地看海天在魔靈們的簇擁下離去。
「你們居然敢違抗我的命令！想造反了嗎？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你們的榮譽感都到哪裡去了？」老將軍氣得渾身發抖。
一個官兵猶豫著，終於向前站了一步道：「將軍大人，我們的官兵精神不曾改變。可是，你現在是為了私利，只是為了保護被惡魔佔據了靈魂的兒子，寧可將整個望城推入地獄。我們無法再服從你的命令了。」
「是因為那個巫師麼？他是個騙子！」
「將軍大人，對不起，剛才偵測邪惡道法的結果我們都看到了。你不能否認，這些年來您對我們非常照顧，你是一個無比仁慈和正直的將軍。所以我們無法對三寶揮劍，雖然他馬上也許就會變成惡魔。可是我們現在還能為這個國家做點事情，至少我們要保護著這一萬多市民暫時離開這裡。」
老將軍頹然坐在了地上，他將昏倒了的兒子抱在了懷裡，老淚縱橫。
「你們走吧！都走吧！這個城堡裡所有的東西，能帶走的就都帶走吧。就算三寶真的是惡魔，他也是我惟一的兒子。如果命中注定要滅亡，那麼我願意和他一起墮入地獄！」
寒風中，老將軍抱著昏迷中的三寶登上了城堡最高的塔樓。他的身影顯得如此的落寞。
老將軍披掛起全部盔甲，在寒風中叮噹作響，他手持著閃亮的長劍。雖然年邁的他已經無力負擔沉重的全身甲，持劍的手也在顫抖，但他的身影透著無比的堅定。
「惡魔啊！如果你一定要降臨在這個國家，我杜月峰就是第一個站在你面前的勇士！」
蒼涼的呼喊，穿透了濃重的夜幕，迴盪在大地之上，久久不散。
十幾個官兵從城堡中慢慢走了出來。他們一一跪下，向塔樓上的老將軍行禮致敬，然後縱馬離去，前去聯繫國民，安排逃亡路線。
片刻之後，城堡外兵營裡也起了騷動，許多步兵都跑了出來，對著塔樓上的杜將軍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天際濃雲迅速地聚集起來，擋住了本就並昏黃迷亂的太陽。
風驟然大了起來，漫天落葉逆風飛舞！
海天也感到了一絲寒意，他緊了緊長，遙遙望著樓上老將軍的孤單身影。
「雪娥。」
「嗯？」雪娥也在望著城堡，怔怔出神。
「看到樓上的那個杜老將軍了嗎？」
雪娥點了點頭，她莫名地感到無比的憂傷。「海天大人，您，難道幫不了他嗎？」
「他們父子的鮮血，這個鎮上很多人的鮮血，會染紅魔靈族重生的道路，並把它變得更加的通暢無阻。」
「我……不明白。」雪娥很是迷茫，望著海天，又望望那個搖搖欲墜的身影。
「魔靈族想要在這裡有一塊立足之地，他們父子的生命，無數的鮮血，就是代價。其實流血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為了魔靈族的生存，這北上的一路之上，魔靈的披風上又染上了多少獸人的鮮血？」
「可是……那都是海天大人……您的命令啊！」雪娥聲音中已經有了一些顫抖，她想到了王爾德那佈滿了鮮血的眼睛。
「雪娥，這個世界上早已劃定了勢力範圍。我們看得見、想得到的好東西，都已經有了主人。魔靈族想要發展，就只有從別人的地盤上搶東西。只有踏著染滿了鮮血的道路，魔靈族的未來才有保證。」海天的聲音冷得如同地獄中吹出的寒風。
雪娥還是無法相信，躲在森林之中，那麼愛好和平的魔靈族，為什麼就一定要踩著別人的鮮血才能興旺復興起來。
海天歎了一口氣，道：「大草原上，獅子如果不吃鹿，自己就會餓死。魔靈想擴展生存空間，就只有從別人手裡搶奪生存空間。沒有人會願意被搶的，這是你死我活的鬥爭。如果魔靈們不想著強大起來，就會有無數的餓狼找上門來，那個時候，就是魔靈用自己的鮮血澆鑄別人的踏腳石了。現在，你明白我逼著魔靈戰士們屠村的用意了嗎？為了魔靈全族的發展，總是有些魔靈要捨棄和改變信仰的。魔靈戰士的信仰是最堅定的，為了整個魔靈族的未來，他們也應該是最先墮入黑暗之中。」
雪娥似懂非懂，只覺得非常的迷茫與恐懼。
她突然想起了那日在酒館遇到的神秘女子，冷汗又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
雪娥雖然是魔靈族最精銳的聖堂守護者之一，但不知為什麼，她竟會對那個美麗得如夢如幻、精緻得如同精美瓷器隨時會破碎一般的女子如此的恐懼。若那個女子用利刃慢慢割開她的喉嚨的話，雪娥知道，她是一定不會反抗的。
那恐懼已經超越了一切情感，已經是最堅硬的絕望了。
在那塔樓上的老將軍，此刻心中也滿是絕望吧？
她突然冬天的風真地很冷，如同無數看不到的刀鋒在身邊盤旋。
雪娥只覺得整個世界忽然都變了。她以前就如生活在一個童話中美好的世界，突然之間，所有的事情全都變了。
溫暖的春天變成了嚴冬，她的雙手已經染了很多鮮血，而且還會染上更多的鮮血。往日英俊開朗的王爾德已經變得沉默寡言，經常幾天不說一句話，沒事的時候只會坐在樹梢發呆。魔靈們也離開了習慣的森林，開始走出深山，與人族爭奪所謂的生存空間。
雪娥就如一株在溫室中成長起來的小花，突然被放在了風雪交加的室外，只覺得無比的無助。
這一切，都是因為海天。
她抬頭看了看海天，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覺得在海天身邊會很安全。這是源自她意識最深處的直覺。她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海天明明只是一個築基級的修仙者，實力應該較自己這個凝脈期的魔靈守護者差得很遠才對，可是，海天卻常常表現出遠遠超出築基期修士的實力。
正因為如此，她才下意識地向海天靠了過去。彷彿在這個嚴寒的冬季裡，只有海天身邊是惟一安全又溫暖的處所。
海天有些意外，但他絕不會放過這等良機，順勢將雪娥摟了過來。雪娥一驚，掙扎了幾下，卻不敵海天的蠻力，又無比畏懼外面的寒冷，也就不動了。
她真的是受了驚嚇。
海天知道，這些看似堅強高傲的魔靈，其實內心非常的脆弱。自己始終一點一滴地打擊著她們的心靈防線，現在終於有了成效，但是他知道，最後決定性的一擊並不是來自於他一系列血腥的策劃和命令，而是來自於酒館中那個神秘女子的無敵殺機。
她對這些魔靈起了殺機，正是這殺機徹底擊潰這些魔靈的意志。不知道為什麼，海天就是知道，若那女子有意，魔靈們就只有接受被集體屠殺的命運，而且是束手就死的屠殺。
海天完全看不透她的實力，他由此知道，她是已經踏入了結丹期之實力了，當然，這是按人類修士的等級劃分的。
那夢幻般美麗的女子，那擁有傳說中力量的女子啊，你來自於何方？
海天不知道答案。他有感覺，這個女子與自己關係非常，以後一定會揭開這個謎底的。
魔靈守護武士們也在不知不覺中緊緊地靠緊了海天。她們總感覺到有無形的危險在周圍，只有海天周圍那一點地方，才是真正溫暖安全的所在。
夜已經深了，將軍府漆黑一片，全無昔日溫暖的火光和鼎沸的人聲。月上中天，清冷的月色下，塔樓上的身影仍是一動不動。
海天和魔靈戰士們也靜立著，望著那塔樓。不知不覺得，他已經抱了雪娥整整一個下午了。這絕色的、對自己厭惡之極的魔靈女子，卻如一隻溫柔的貓般踡伏在自己腳邊，可想而知，她嚇得有多厲害。
不知何時，月亮竟然已經變得血紅，一道電光突然炸起，隨後古堡中充斥著惡魔的狂笑和呼號。
一團火光隨即沖天而起，直在雲天……
一個高大的身影衝上了塔樓，兩個身影交了手，只一招，杜將軍就慢慢地倒了下去。
那是一個身材極為高大的、身披黑色殘甲、手持雙手巨斧的魔鬼！眼睛和口中都在冒出火焰。
將軍府門突然大開，數個體形稍小的黑色小鬼從府中衝了出來。它們手持黑色單刀，竄入了城中大街小巷，見人就殺，遇房則燒。
市民們沒有想到惡魔們會來得如此之快，絕大多數還在收拾著東西，準備撤離，一時之間，十數人已經倒在了小鬼們的刀下。
海天面色凝重，他輕輕推開了雪娥，口中唸唸有詞，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術法。
金色的火焰不住在海天身邊冒出來，在他雙手處聚集，形成一面金色的巨盾和一把血色長劍。再過片刻，熊熊金焰自劍盾上冒了出來。
海天的身上開始湧出淡淡的金光，但在夜幕下卻極為顯眼。
小黑巨大的身軀也出現了，海天一躍而起，站上了小黑的頭頂。
「雪娥，你們呆在這裡，保護好自己，這些黑小鬼不好對付。」
說罷，海天催動小黑向燃燒著的城市衝了過去。
週身金光、手持黑焰盾劍、逆風立於骨龍頭頂的海天，這一刻，威儀如神！趕來的官兵和倖存的市民都目瞪口呆。
騎龍的海天神威凜凜，在戰場中縱橫來去，他戰斧不住在虛空中劃過，一道道黑色光刃飛出，將一個個黑色小鬼斬成兩斷。
如魔神一般的海天片刻之間就已經將黑小鬼們屠盡，又策動足下的小黑向黑暗最黑處的將軍府中衝去。
在府門處，海天自骨龍身上躍下，帶著一道金色的光影，迅速沒入了城堡的黑暗之中。
一道強光突然在塔樓上亮起，隨後是一道沖天的火柱及魔鬼的厲叫。火柱之中，高大的黑小鬼首領燃燒著、掙扎著、慘叫著，終於在金色火焰中被燃成飛灰，重歸冥神的懷抱……
將軍府的塔樓已經被夷平，只有海天站立其上，聖潔的金色火環從他身上衝天而起，層層擴散，直到十幾丈高空處，才慢慢消失。
被拯救的市民開始有人哭泣著跪拜在地上，魔靈們則被海天突然展現的驚人威力震驚了。魔使身上雖然屢屢有神跡展現，但展示如此可畏可怖的實力，屠鬼如掃地一般，卻還是第一次。
雪娥自問，以自己的水平，要收拾一個黑小鬼不難，但兩個就有些吃力，來上四個，她就只好逃命了。海天一人收拾了八個黑小鬼，另外那個高大的首領，她根本看不清他的實力，而海天卻是舉手投足，如此輕鬆，游刃有餘。她感覺到越來越看不清楚這位魔使了。
魔使大人每一次的行為就讓她高深莫測，如今日日相伴，她卻更加不明白海天了。
「不必擔心！惡魔已重新被封印，黑暗和冤魂已經遠離這片土地！」海天巨大之極的聲音在整個城市上空迴盪著。
小城裡此時才爆發出一陣巨大之極的歡呼！
將軍府前的小黑仰望著海天，叫著：「主人說了，你毀了她這麼多的手下，天使的事情就扯平了！」
高高在上的海天當場默然。幾個黑小鬼怎麼就能和一個天使扯平了？
但他知道，和傾城講理是沒用的。
破敗的望城更加破敗，一些未完全燃盡的樹木房屋還在冒著縷縷黑煙。十餘棟房屋已經完全變成了斷壁殘垣，許多房屋上開著觸目驚心的大洞。雖然屍體已經被搬走，可是街道上仍有一灘灘的黑色的血跡。
城中上空仍然迴盪著淒慘的哭聲。在短短的時間裡，就有一百多人在黑小鬼的劍下成了亡魂。有有母親在哭著兒子，兒子哭著父親，丈夫哭著妻子。
一夜未睡的海天帶著魔靈們穿梭在城中。他總是及時出現在需要的地方，指揮市民們搬開倒塌房屋的磚石，救出埋在下面的人們，並為他們簡單醫治著傷勢。
他甚至拿出一些丹藥，讓市民們研成粉末，去挽救那些尚未完全死去的人。
紋枰黑白石中的丹藥對於這些陰氣造成的傷害療效非凡，已經有人開始稱呼封印了魔鬼的海天為「神仙」了。安寧已久的小城突然遇到這樣的災難，所有的人都失去了理智和常識，望著黑夜的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無助。
望城的人們已經習慣了接受官長的命令，他們需要一個人來發號施令。大展神威的海天自然而然順勢成了這個發號施令的人。
這也正是他想要的結果。只是放任黑小鬼短短的時間內所造成的破壞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他驚訝於這數個黑小鬼對城市造成的巨大破壞力。他不知道這些黑小鬼還只是傾城的部分手下而已。若是小黑和火焰骨魔加入到這個行列裡來，甚至是傾城親自出手，想必用不了半天工夫，就會將這個小城夷為平地吧？至少殺掉這一萬人並不是難事。小黑的風毒雖然對單獨強者沒有作用，但最適合大規模的屠殺無還手之力的弱者了。
他突然明白了修道仙派為什麼會對鬼怪妖魔如此忌憚。
一個普通的魔鬼首領能夠指揮的小鬼小怪就相當於一小支軍隊了，如果是地獄真正的魔頭，那還了得？這些讓海天對另一個世界的力量也有了重新的認識和評估。
經過了忙碌了一天，海天總算將城中的混亂平息下來。黃昏時分，望城駐軍的副將章尋恭謹地將「少年神仙」海天從客店中接到自己家裡。
杜月峰父子死後，望城只有章尋的位置最高了。晚宴上，望城裡一些德高望重、有一定身份地位的地主紳士們都在座作陪。
魔靈守護武士當然也受邀出席了晚宴。她們的清艷約麗讓這些道貌岸然的老地主紳士們個個手足無措，原形畢露，貪婪的目光時不時在她們的臉上身上遊走。雪娥始終未曾脫下身甲頭盔，但她只是往那靜靜一坐，眼波低垂，卻自然而然的就顯出絕代風華、儀態萬千。
席間，章副將小心翼翼地問起遠古惡魔修羅的事情，一下子所有的紳士都豎起了耳朵。
這顯然是大家最關心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