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夢與醒
望著眼前這一個印象不佳的男人,海天沉默著,他心中在算計著得與失,像一個精明的地產商人……
陳太雷等待著,好像在等等命運的裁決……
終於,海天抬起了頭,望向陳太雷,嘴角微微浮起一絲笑意。
陳太雷眉梢一動,一道歡喜的情緒如潮水般湧上心頭,把整個人淹沒了,他沉浸在幸福的海洋,簡直就要暈過去了。
「這個,這個……應該怎麼謝謝你呢……」陳太雷語無倫次地說。
「謝什麼啊!」清秀的海天笑得有一點點羞澀,而突然之間,這小子滿面笑容消失得乾乾淨淨。
「此事斷無可能!」海天斬釘截鐵地說道。想打梁師姐的主意?門都沒有!難道這個白癡怪男也看穿了梁飛燕是女扮男裝嗎?海天暗自思忖著。
其實這樁交易根本用不著海天考慮。梁飛燕傾城傾國的姿容、凝脈期的修為,身後又是青城派,而太行派一直與青城也是貌合神離,殘酷競爭已經延續了幾百年。
「做你姥姥的春秋大夢吧!想搶我的女人?」海天在心底咒罵著!他轉念又一想:「不行,這傢伙看來修為不低,也有點背景來歷,聽說太行派大弟子,那個叫什麼百里逸的,可是比左思危還要厲害的人物。雖然老子不知道他為人如何,但凡事不怕往壞了想!一定要提防他背後下手!」
他看到怪男喜形於色,這件事情對於海天來說,並不僅僅是一樁交易而已。
與梁飛燕師姐相處了這些時日之後,他真的有與她相伴雙修的想法了。雖然身為傾城真傳弟子,她畢竟是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在桀驁不馴的外表下,她其實還是一個很單純的女孩。
和她相處的越久,海天越是覺得有些割捨不下了。現在的海天已經非同以往,雖然面對著太行派這樣根基深厚,甚至可以說是隻手遮天的組織,但是海天已經不是那個在強權壓制下什麼都不得不交易的小角色了!
對如今的海天而言,梁飛燕就是絕對不可交易的!陳太雷在這裡他會這樣回答,顧清源在這裡他也會這樣回答,就算是神仙在面前,答案也是一樣。
陳太雷看著海天臉色變幻不定,先喜後怒,似乎又是一陣沉思,隨後臉上浮起片片柔情,到最後卻是對自己怒目而視,根本就不加任何考慮,斬釘截鐵地堵死了一切繼續這種交易的可能性。
陳太雷自問以偽魔使這種年紀輕輕卻膽大包天的賭徒,他開出的價錢實在是高得離譜了。依海天計劃的周密與狠毒來看,他眼光見識肯定差不到哪裡去,應該不是漫天要價的無理之徒。那為何會對自己如此慷慨大方的提議不屑一顧呢?除非,這個冒牌魔使的背後也有一個極為龐大的組織,圖謀的是整個魔靈一族。可是陳太雷想來想去,在遼闊的揚州,所有有實力的勢力太行派都不會全無察覺。這些勢力不會對魔靈族有企圖的,因為那意味著與太行派的全面戰爭!不會有什麼勢力願意與太行派作對的,這點陳太雷極為自信。
不過,他私作主張將一萬多魔靈交給海天,其實也是冒了極大的風險的。從來沒有什麼人可以同太行派作什麼交易。此次回去,陳堂主甚至采主教還不知道會如何責罰於他。只是自從見了梁飛燕一面之後,陳太雷心中已經全是藍衣飄飛的瀟灑身影,只要能與『他』在一起,陳太雷再也顧不得任何的後果了。
陳太雷思索著,無數可能性在他腦海中閃過,最後,畫面定格在海天一瞬間的濃濃深情之上。
他終於恍然大悟!
這世上,只有情這個字,才能讓無數英雄競相折腰,才能讓萬千梟雄衝冠一怒!
惟有情字,是無可交易的。
陳太雷暗罵自己該死,沒有好好觀察一下,心急火燎地就跑過來了。看來這個海天也是對藍衣劍士情有獨鍾,原來和自己一樣,也是同道中人啊!這一瞬間,陳太雷突然產生了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欣慰。
他悲喜交加,伸手欲攬過海天肩膀,卻被海天冷冷地給擋了下來。
陳太雷理解的笑了笑,極為親密地低聲說道:「兄弟,原來你也是同道中人,我明白了!真是太抱歉了!我知道,我這個要求提得太唐突無禮了。」
海天頓時一愣,心說我什麼時候跟你成同道中人了?什麼道?
他張口就要駁斥,陳太雷卻輕輕噓了一聲,攔住了海天的話頭。
「兄弟啊,你什麼都不用說了,我理解你的心情!不管在哪裡,我們這些人永遠都是少數,永遠都只能把自己真實的想法藏在內心深處啊!我們的痛苦都是一樣的!」
海天臉色開始發白,
陳太雷趁著這一怔,終於攬住了海天肩頭,長歎一聲,感慨道:「還是外面的生活好啊。聽說在凡人國家的貴族之中,與你我興趣相同的人為數不少,不難找到知音啊!甚至很多貴族還可以公開宣揚此事,出雙入對!引以為榮呢!」他又壓低了聲音,道:「可是兄弟,你知道嗎,我們修道之人萬事都要講究道法自然與傳統。像你我這樣的人活在修士之中,這滋味真是他媽的不好受!尋遍道中萬千人,卻沒有一個知己啊!在我十二歲那年,有侍女要自薦待寢,那時我才第一次知道了自己內心的真實需要!你想想,一個小小少年,這種事又不能和別人道說,該是何等痛苦和寂寞啊……」
接下來,也不管海天臉色如何,陳太雷一股腦地傾吐出了埋藏在心中二十多年的苦惱。海天臉上陣青陣白,面對陳太雷全無止境的傾訴,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陳太雷親熱地道:「兄弟,我這二十多年來辛辛苦苦地忍著,熬到今天才遇到你一個知已。這種事情,不足為外人道啊!不能在陽光之下自由伸展呀!」
他再次重重地一拍海天:「兄弟!雖然我和你一見如故,也羨慕你的好運氣,能找到他這樣一個讓人神魂顛倒的愛人!但是我不會放棄的,我會盡力從你手裡把他給搶走的!情場如戰場,這上面我不會客氣的,各憑本事吧!除此之外,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你儘管開口!只要我能辦得到的,絕不會有任何推托!」
海天終於得了個機會,張口道:「其實我……」話才出口,又被陳太雷給攔了下來。
「我知道!我會給你保密的!我們雖然只是初次相見,但是卻一見如故!你放心,你的事情我是絕不會說出去的!人生能得一知己,何其難也,我還有什麼好要求的呢?」
海天張口又欲說話,卻還是給陳太雷重重地拍回了肚子裡。
「兄弟!此處無聲勝有聲呀!」,一語道罷,陳太雷轉身大步離去。光看這背影,倒是氣宇軒昂,充滿了男性的張揚和霸氣!
遠遠地,傳來了陳太雷一聲長歎:「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
「這是怎麼個情況?」海天好不容易才反應過來,猛然想起自己竟然剛剛被陳太雷抱過拍過,忍不住臉色慘白,找了個小樹扶住,大吐特吐起來。
「哈哈哈哈!」梁飛燕笑得放肆之極,花技亂顫,恨得海天牙直癢。
魔靈精舍裡,換成男裝的梁飛燕更加張揚,她斜靠在椅子上,一雙長得驚人的腿竟然高高地架在桌子上,看得海天眼睛發直。「有什麼好笑的?我好心讓你提防那個什麼陳太雷,你居然還笑成這樣!」
「你剛才怎麼吐了?是不是很難受?」梁飛燕表情一變,突然一臉的誘惑。
「是又怎樣!」
「哈哈哈哈!」她又是一陣狂笑,通地一聲,從椅子上栽了下來。
海天氣得臉通紅,恨恨地道:「好好!你笑你笑!一旦出了什麼事可不要怪我!」
他轉身欲走。
「海天!」梁飛燕叫住了他,走了上來,一雙迷死人的大眼睛中全是危險的誘惑。她將手搭在海天的肩上,下巴架在自己手背上,俯下身子,就這樣望著他,幾乎與海天鼻尖對鼻尖。
海天皺著眉頭道:「喂,你別誘惑我啊!你不是不能被男人碰的嗎?」
梁飛燕一根長長的手指輕輕在海天下巴上點著,笑道:「反正已經被你碰過了,又有什麼關係?再說,現在是我在碰男人,而不是讓男人碰我。我突然發現,你也有些可愛呢,這樣你都能忍得住。」
她站直了身子,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道:「不和你玩了,我要睡了,你出去吧。你騙魔靈,我也出了力呢。所以所有的魔靈之中要有兩成歸我!」
海天苦笑一下,搖頭出門去了。他現在被梁飛燕弄得很上火,又要顧著魔使身份,放著無數美麗的魔靈女孩兒在那,卻是只能看不能吃。這種鬱悶,也是不足為外人道的。
陳太雷失意而歸,回到居處後,悶悶不樂,一人在月下獨酌,長吁短歎的。他的手下們面面相覷,雖然知道小主人的心結所在,卻是無計可施。
過不多時,李雪村也回來了,他聽了陳太雷的情況後,當即來到庭院,叫道:「陳太雷大人!」
陳太雷無精打采地看了李雪村一眼,知道他要說什麼:「李雪村先生,您就不要勸我了。這一次,我……我真是泥足深陷,無藥可救了。」
李雪村笑道:「陳太雷大人,我也明白你這一次同以往不一樣。我第一次看見你是動情,如此的認真呢,自然不能坐視不理。那個藍衣劍修其實是來自青城派,看上去修為不弱。老夫遠遠地觀察了一會,發現了他身上罩了一層很淡的紫氣。這是中毒的痕跡,說明那個魔使給他下了毒。雖然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毒,但是解開它還是有些把握的。說不定,大人您會有一些興趣吧?」
陳太雷眼睛一亮,急道:「真的?真的?!好好好,快去準備!」
過不多時,小院裡就如開了鍋一般,所有的符修、劍修和法陣師都被陳太雷叫了起來,吩咐他們按照李雪村的指示,一定要在明天晚上之前,把一切都給佈置好。
看著院中人人忙得如沒頭蒼蠅一般,陳太雷幫不上什麼忙了,只是嘿嘿傻笑著,搓著手走來走去。
他突然眉頭一皺,暗想:「雖然情場如戰場,但這樣也未免太對不起小兄弟了。罷了,我就先幫他一個小忙,多少算是歉意。日後小兄弟有事,我能幫多少再幫多少就是了!還好當初留了一手,沒跟『天工』的許長老說范青竹魔使的事。」
他高聲叫道:「來人哪!備馬!我要去見許亞文長老!」
長老院第二天的辯論大大出乎海天的意料。
『天工』部落的長老們沒有再提及海天的身份問題,卻把爭論焦點放在千年回歸的意義和聖地所在上來。海天又不是真正的魔使,他哪裡知道聖地在哪裡?至於千年回歸,既然不知道聖地在哪,又能歸到何處去?
這一點海天倒是胸有成竹,他洋洋灑灑地指出了魔靈一族千年來不思進取、毫無變革的弊端,然後話鋒一轉,把千年回歸說成回復魔靈世界大戰前的繁榮昌盛,聖地要在他這個魔使的帶領下,由全體魔靈們一點一點尋找和建成之類。
神諭本來就是模模糊糊的,預言更是向來沒有人能夠真正弄明白是什麼意思。其實這也正常,如果讓人一看就懂,如何顯得先知們的高深莫測?先知們作預言,多半也有怕自己沒說對的時候,敗壞了自己的後世名聲,所以作的預言往往可以作出多種解釋,橫豎都行。
總而言之,不論後世發生了什麼,先知們總是對的。
魔靈族的先知們卻沒有想到,千年之後,居然便宜了海天,讓他這冒牌魔使在長老院中、魔幻樹前誇誇其談、亂解神義。偏偏海天解的還絲絲入扣的,加上他魔使的身份和實力,不由得魔靈們不信。
海天對在森林中帶領魔靈建什麼聖地根本不感興趣。至於他心裡的真實想法,把這些魔靈當成自己在人類世界裡向上爬的班底,現在可不能透出口風來。
顯然,『天工』無論如何不願意離開他們世居的土地,不願意離開魔靈族之都--神舟,去踏上那渺不可測的千年回歸之旅。附合『天工』的魔靈部落佔了絕大多數。特別是海天提出的對神諭的解釋,更是不必非要離開這塊土地才行。這讓海天不由得暗罵自己當前想得不夠周全,沒有充分的自信。
除了薩日落族和『血精靈』之外,另有兩個魔靈部落願意追隨魔使的腳步,讓海天喜出望外。本來這拐騙魔靈族的事,有了薩日落和血精靈部落的近萬魔靈,他就已經非常滿足了。這新加入的兩個魔靈部落雖然小是小了點,只有七千多魔靈,但是白來的便宜,海天還能抱怨太少嗎?
這一天長老院的會議還是不歡而散。在海天回住處的路上,陳太雷早已等在了那裡。他已經知道了長老院會議的結果。
陳太雷拉著海天的手,將他帶到一旁說話。短短幾步路的功夫,就讓海天起了一身的疙瘩。
「兄弟啊!」陳太雷語重心長地道,「長老院會議的結果我已經知道了。水能載舟,也能覆舟啊!你得到了這麼多魔靈的信任,這副擔子可不好挑的。有些話也不用我多說,你即是修者,又不是魔靈,在這麼多狂熱的魔靈中間萬一有個什麼閃失,那可不是鬧著玩的。以後有什麼需要哥哥我的地方,儘管送個信過來。哥哥太對不起你了!」
這一番話說得海天滿頭霧水的,什麼時候陳太雷就自居哥哥了?海天不由得一陣體寒。
「他對不起我了?這小子背著我做了什麼事嗎?他也沒把我是冒牌魔使的事告訴給魔靈們嘛!難道這是對不起我嗎?哈哈,果然是白癡怪男啊!」
正在海天胡思亂想的時候,陳太雷重重一握海天的手,道:「兄弟,保重了!」不等海天再說些什麼,他掉頭就走,轉眼之間就消失在長街的另一邊。
海天忙用力地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夜降臨了。
這是一個無月的夜晚。海天回到住處的時候,梁飛燕還沒有回來。自到了神舟的那一天起,梁飛燕就已經成了一個名人,甚至比海天還要出名。『深藍劍聖』的名字不知何時起在魔靈姑娘中流傳起來。這個外號雖然誇張了點,但離事實也不算太遠。現在的梁飛燕,已經算是半個身子進入結丹期了。
魔靈們除了主修魔法之外,就是喜愛美的事物,更崇拜英雄。梁飛燕二者兼備,又有著女性本身的禮儀和優雅,這樣的整齊的殺傷力,對魔靈姑娘們是致命的。現在她夜夜在魔靈女孩子間廝混,往往從月上柳梢一直到月過中天才會回來。
海天也不在意,自己回到靜室修煉去了。他早已知道靈力提升是一點一滴的,絲毫急不得。所以海天在這方面倒是絲毫不敢耽誤,一有時間就會修煉,順帶修煉一下神識。他隱隱感覺到,經歷過這許多的風波,自己的修為又有進步的趨勢了。境界每提升一些,日後自己保命的機率就會更大一點。
他現在還知道,有時候修為並不能彌補一些失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