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少朝范婆婆點了點頭。狗蛋他娘也走了過來,蹲在劉大少面前,扣著他的肩膀說:「狗少呀,我們家小麻子可就得靠你了!」說著,狗蛋他娘的聲音竟變得有些哽咽了,眼淚也奪眶而出,劉大少趕緊用手擦了擦她臉上的淚水。拍著胸脯說:「大嬸,您別哭,有我在,小麻子他們不會有事的,放心,我跟范婆婆很快就會回來的。」
下陰司前的準備儀式總算開始了,范婆婆先在堂屋裡點起了香,然後又燒好了一堆紙錢。劉老實則從自家的雞圈裡捉來了一直公雞,范婆婆接過劉老實手中的公雞,提著公雞的兩隻翅膀,那公雞估計自己就快一命嗚呼了,竟然連叫都不叫一聲,只是瞪圓了眼,左右搖晃著腦袋。范婆婆提著公雞對著正冒著青煙的香拜了三拜,然後用指甲掐破了公雞的雞冠,那公雞被掐疼了,「呱呱」的叫了兩聲,雞冠上的血也不斷地往外滲。劉老實在一旁趕緊拿了一隻碗,接住流出來的雞冠血,待雞血流得差不多了,范婆婆便將手中的公雞給放了。
但見這范婆婆捧著盛有雞血的碗,閉了眼,嘴裡陣陣有詞的念了一陣,然後用手指蘸了雞血塗在了劉大少的額頭上。一邊塗,嘴裡一邊嘮叨著:「塗了雞血,便開了『天眼』,下去以後,陰司的一切你便能看見了。」塗完雞血,蘇婆婆又找來一條黑色絲帶繫在劉大少的腰間。一切準備就緒,范婆婆叮囑說:「劉家大孫子,把老娘剛才吩咐你的話,再給俺重複一遍。」劉大少苦笑著說:「我都記清楚了,下去以後要緊緊拉住婆婆的手,不能亂跑,看見國強他們了就趕緊指出來。」范婆婆聽劉大少說完,滿意的朝他點了點頭。
不過劉大少此刻卻在想:這老妖婆到底從哪兒進去才能到陰司去呢?是不是要找一口很深的水井,然後跳下去。正胡思亂想,范婆婆叫他把鞋脫了,躺到堂屋的床上去,劉大少按照范婆婆的吩咐躺在了床上,劉老實又趕緊過來,按照范婆婆的命令給他嚴嚴實實蓋好了一床被子。
「劉家大孫子,你把眼睛閉上,不要胡思亂想,咱們馬上就要啟程了。」范婆婆說完,劉大少趕緊閉上了眼睛,不知怎麼回事兒,他這時心裡突然開始發毛了,於是便偷偷的睜開眼睛,瞄了瞄范婆子,她正坐在自己面前的椅子上,喝了兩口水,然後將身體趴在了桌子上,便一動不動了。一旁候著的劉老實看見自己兒子睜開了眼睛,趕忙小聲在劉大少耳邊說:「兔崽子,趕快把眼睛閉上,不要胡思亂想,就像晚上睡覺一樣。」劉大少無奈,只得依言閉了眼睛,靜靜地等待到達陰司的那一刻。
一分鐘,兩分鐘……大概過了十來分鐘的樣子,劉大少漸漸覺得自己快要睡著了,他想努力睜開眼睛看看周圍,可是怎麼也睜不開,那感覺彷彿夢魘一般,劉大少的心終於變得恐懼起來,想努力掙扎醒過來,可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濟於事。猛然間,他的身體強烈的抽搐了一下,感覺自己像是從噩夢中驚醒了過來。這時,有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劉家大孫子,睜開眼睛,咱們到了。劉大少此刻聽得很是清楚,這正是范婆子的聲音。
他趕緊睜開眼睛,目光所及之處,四下裡皆是昏暗的一片,像是冬季裡臨近天黑的傍晚。於是望著范婆婆問道:「婆婆,這裡就是陰司了嗎?」范婆婆朝他點了點頭,然後拉著劉大少的手一直朝前走。奇怪的是,劉大少自己雖和范婆婆一直往前走著,但是卻看不清腳下的路,在他們的周圍也看不見一個人。范婆婆說:「劉家大孫子呀,你可要瞅仔細了,看見另外三個娃就趕緊告訴俺昂。」劉大少「嗯」了一聲,朝范婆婆點了點頭。
他緊緊拉著蘇婆婆的手,一路走一路向四周張望著。兩個人大約走了半個時辰的樣子,便看見前面有個穿紅衣服的人漸漸的朝他們飄了過來,劉大少緊盯著眼前這個紅衣服的人影,范婆婆在他耳邊小聲說:「孫子,快把眼睛閉上不要看。」劉大少當時很好奇,完全沒有把范婆婆的話放在心上,漸漸的兩人和那個穿紅衣服的人影離得越來越近了,劉大少終於看清了這張臉——是個年輕、漂亮,穿著紅色旗袍的姐姐。
旗袍姐姐和兩人擦肩而過,惹得劉大少一邊走一邊扭頭向後,看著那個遠去的旗袍姐姐。范婆婆拉著他,眉頭一緊,腳下的步伐逐漸加快了,當劉大少回轉頭來的時候,卻被嚇傻了——一張恐怖的臉猛然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劉大少被這張臉嚇得一屁股跌在了地上,張著嘴說不出話來。這是怎樣的一張臉——後腦勺的頭皮搭在了額前,左眼的眼珠已經沒了,只剩下一個黑窟窿,右眼的眼珠像牛眼一樣朝外暴了出來,整個臉色像是塗了一層雪白的麵粉。
范婆婆見狀,趕緊把劉大少拉起來,安慰他說:「孫子,莫怕,莫怕,姐姐喜歡你,和你鬧著玩兒呢,你再朝身後看看。」聽了范婆婆的話,劉大少這才膽怯的再次向身後看去,還是那個穿旗袍的姐姐,旗袍姐姐面對著他,朝他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然後轉身飄然而去。
范婆婆卻暗自搖了搖頭:「這個穿旗袍的姑娘,生前一定藏著許多幽怨,估計又是跳樓了結自己的。」說完,她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陰司的路和陽間的有所不同,總感覺腳下像是鋪了一層濛濛的薄霧,踩在上面似有似無。越往前走,這條路上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有拄著枴杖的耄耋老人,有抱著小熊哭嚷著的小女孩,也有頻頻回首的中年漢子……
這路上的人個個陰沉著臉,劉大少猜想:恐怕他們中很多人還在留戀人世間的種種吧!范婆婆這時候出言提醒道:「孫子,你可千萬要瞅仔細了,這裡人多,要是錯過了,可就麻煩了。」
劉大少點了點頭,老實說,這次下陰司他真的感覺有點兒失望,既沒有看見傳說中的牛頭馬面,也沒有見到奈何橋,更不用說判官和閻王了。不過仔細一琢磨卻也完全在情理之中:像判官、閻王這種陰司的高級官員又豈能是自己隨便可以見到的。或許就連這個老神婆這輩子也沒撞見過吧!
劉大少和范婆婆走了很長一段路,可還是沒找著田國強三人的蹤影。范婆婆說:「孫子,咱們再往前面走一段路,要是還找不著他們的話就回吧!要是在下面待的時間太久,被鬼差發現,可就麻煩了。」
劉大少就是這種刨根問到底的性格,趕忙問道,要是自己被鬼差發現的話會怎樣?范婆婆苦笑著搖搖頭:「要是被鬼差發現了,咱倆要再想回去的話,可就難咯。他們陰司是不允許活人隨便下去的,況且我們要是在下邊呆太久了,你爹和孩子的父母也會著急的。」
「那,那怎麼行?您先前就說了他們是剛下去的生魂,在這片兒的陰司能留下的時間也就幾個時辰而已,我們這時候放棄,待到他們被壓到另一個地府,我們豈不是再也沒有救出他們的希望了?」
「孫子,你說的話,我懂。」范婆婆點頭:「但陽間有陽間的規矩,陰間有陰間的規矩,俺們也只能盡力而為了,這三個娃娃能不能活下來,就得看老天爺的安排了。」
「不成!國強,狗蛋和小麻子都是我兄弟,我不可能丟下他們不管,今天無論如何,我都要把他們救上去。」
「強嘴!」
劉大少和范婆婆又往前走了很長一段路,在前面的人群裡,他看見了一個身影胖墩墩的,年紀也挺小,最重要的是怎麼看怎麼像三個孩子裡的狗蛋,於是,劉大少趕緊指著那個身影,對范婆婆說:「婆婆,前面那個人很像狗蛋。」
范婆婆眼睛一閃,頓時意會,悄悄的朝劉大少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示意他不要大聲嚷嚷,然後拉著劉大少加快了步伐。衝著那個方向走去,待走到離人群五六米遠的時候,辨明了衣服和那腰間標誌性的墮肉,劉大少就更確定自己剛才的猜測了。當下喜不自勝,忍不住招呼著手,大聲喊了一句:「狗蛋!我找你來了,國強他們呢?」這時,人群裡的所有人都轉過臉來,一臉驚詫地望著劉大少。
那個胖胖的身影也轉了過來,劉大少定睛一看,哎呦喂,果然是狗蛋無疑,而且在他身邊不遠處,還站著小麻子和田國強。一見到死黨,劉大少立馬甩開范婆婆的手,朝他們跑去。田國強一見到劉大少,忙問:「狗少,你咋到這裡來了?」
劉大少二話不說,當先一把摟住了田國強:「強子,我是來接你回去的,咱們四大惡少可不能給靈官廟的那五個老畜生給拆散了呀!哈哈,見到你們我賊開心了,比吃了蜜蜂屎還甜,比摸了燕子還舒坦。」可這劉大少剛一抱住田國強,田國強的身體就像是觸電般哆嗦了下,被彈出了好遠,旁邊的狗蛋和小麻子也莫名其妙的被一股大力掀起,滾了好幾個三百六十度。劉大少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大跳,摸著腦袋,蒙頭蒙腦地站在哪兒。
范婆婆趕忙走過來,提醒道:「孫子,不要碰他們,他們現在還是鬼魂,而你卻有貔貅護體,週身上下皆是浩然正氣,會傷著他們的。」被范婆婆一提醒,劉大少這才猛然醒悟過來。
范婆婆看著田國強,從兜裡摸出了一道黃符,撕成了三份遞給了他們:「把這個貼在額頭上,不要拿下。趕快隨老身回去吧,我和劉家大小子下來就是專程來接你們的。」
「你……你是觀花婆婆?」田國強的眼睛一亮,猛然認出了這個范婆婆來。
「不錯不錯,好孩子,還記得老身啊。」范婆婆慈愛的摸了摸他的後腦勺:「不像某些白眼狼,認識還偏要裝糊塗,弄得就像婆婆我為了一畝南瓜就要拿著菜刀找他拚命似地。」說完,有意無意的朝著劉大少看了一眼。
「我爹不都賠你錢了嗎?還硬把這事掛到嘴皮子上。」劉大少心思機敏,自然是聽出來範婆婆矛頭指向的是誰了,當即嘀咕了起來。
范婆婆也不理劉大少,指了指田國強手上的符咒:「孩子,趕緊貼上吧!不貼這玩意,路上難免都丟魂散魄的危險。」
田國強點了點頭,依言照做了。
劉大少還打算跟田國強幾人就地坐下來擺擺龍門陣,談談這次旅遊觀光的經歷。蘇婆婆卻是活蹦亂跳的急了,趕緊催促著罵道:「幾個混小子快起來跟我走吧,晚了,可是要出麻煩的。」於是,四個孩子只得極不情願的跟在范婆婆背後,沿著來時的路摸索著走了起來。
沒想到的是,三個人一走,陰司路上其餘的人也跟著起哄,要范婆婆也帶他們離開。眾人像潮水一般向范婆婆和劉大少靠攏了過來,兩人無奈之下,只得停住腳步,張開手臂將田國強三人護在臂彎裡,不讓眾人靠攏。這陰司的路上,像是高速路上堵了車一般,一時間陷入了混亂。
這時,已經被弄得捉襟見肘的劉大少遠遠的聽見身後有人在大吼:「都不要亂動,奶奶的,統統給我站好。」劉大少不知道是誰在後面叫嚷,不過聽著這另類的聲音,卻感覺挺熟悉的,不過一時間卻記不清楚了。而旁邊的范婆婆卻是陡然色變,一張臉由黃轉白,又由白轉黑,神情激動的說:「糟了!這下麻煩了,鬼差來了。」
眾人被鬼差一吼,全都怯怯的退了回去,只留下劉大少五人呆若木雞的站在那裡。他本以為鬼差的樣子應該和畫像中的鍾馗差不多,即便是沒有鍾馗那麼面目猙獰,但至少也應該有一副像李逵那樣的凶相吧!但事實證明,這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就好比「阿彪」這個名字,叫「阿彪」的人一定是五大三粗嗎?文質彬彬的書生難道就不能叫「阿彪」嗎?
事實上,站在我們眼前的這名鬼差,無論是外貌還是穿著都和我們塵世間的人沒有什麼兩樣,其年齡也和爸爸不相上下。
那穿著白麻衣的鬼差見了一行人,先是一楞,隨即尖挺的鼻尖像狗一樣嘶嘶的嗅了兩下,頓時,剛剛還蔓延在嘴角的嬉皮笑臉就僵硬下來,表情發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指著范婆婆瞪眼吼道:「我看你們還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好端端的活在陽間,跑到這下面來幹什麼?」范婆婆趕忙上前鞠躬賠笑,道:「無常大爺,你們隊長我都認識,我們這次來,主要是想帶個人出去,麻煩你通融通融。」
那鬼差冷哼了一聲,說:「你以為陰司裡的鬼魂是你隨便想帶走就帶走的嗎?讓那三個孩子留下,你們兩個馬上回去,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倘若一意孤行,那就不要怪我——————」」翻臉不認人!「黑麻衣鬼差豎起手中的哭喪棒,鐵青著臉補充道。
范婆婆見兩個鬼差不講情面,只好跟他們談條件:「二位差官,我想你們整天忙碌陰間的事情,對我們這件事還不甚瞭解吧?這三個娃子其實並非陽壽已盡之人,他們只是被邪靈擄走了魂魄才到這裡的,只要你們行行好放了他,想要什麼條件,你儘管提,只要我們能滿足的絕不打折扣。」
那白衣鬼差似乎對蘇婆婆賄賂這招並不感興趣,依舊板著臉說:「你們也別跟我磨嘴皮子了,我是不會同意的,咱秦廣王一千年前就有規矩在先,不管他們是誰,也不管他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只要是來了,就別想再回去,至於你身邊那個小鬼嘛,是你帶下來的,這個我管不了,不過,我還是勸你們盡快離開這裡。」
三個孩子之中,當屬田國強遇事最為老成持重。他見兩個鬼差始終油米不進,軟硬不吃,便湊近了劉大少說道:「狗少,我看你就不要管我了,趕緊跟婆婆回去吧!咱四個當年一時性起,在村頭芝麻粒大的土地廟邊上斬雞頭燒黃紙,結成了兄弟。好事沒做一件,壞事倒是缺一不可。也不指望什麼同生共死,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之類的廢話,今天你能冒死下來找我們,就證明你心裡有俺們,你的這份情,俺們心領了。只要別忘了逢年過節給俺們仨燒點俊俏丫鬟,香燭紙錢的成!不然的話,我第一個托夢嚇你!」田國強說完,狗蛋和小麻子對視一眼,沒補充什麼,只是傻笑了兩聲,表示對田國強的認同。
田國強的話讓劉大少鼻子酸酸的,有種想哭的感覺。范婆婆也許是被他的話感動了,突然變得憤怒起來,一捋腰下的橫擺,對那白衣鬼差咆哮道:「我今天偏要帶走他們,你以為憑你的能耐攔得住我嗎?」
「哦?」白衣鬼差和黑衣鬼差交換了一下眼神,白衣鬼差當先抖動肩膀,極其誇張的笑了出來,而黑衣鬼差卻依舊筆挺著那竹竿般的身軀,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冷哼來,似是極為不屑。
片刻,白衣鬼差才止住了笑,眼神一凜道:「老人家,自信點是沒錯,但千萬不要自信過頭了呀!」
「老糊塗!」黑衣鬼差接口,他這人倒也古怪,和人對話卻只是說幾個字便即停住,和白衣鬼差的健談大相逕庭。而且聲音極其陰冷,縱然是烈日當頭,也給人以料峭寒冰的感覺。
白衣鬼差上前一步,一抹玩味的笑意湧上嘴際:「我兄弟二人之所以一上來就和顏悅色的對你們好言相勸,並非心存膽怯,只是因為我倆比之其他地盤的同僚們,心地那麼略微善良一點而已。有道是自古陰陽相隔,人鬼殊途。如果你再——」
「給臉不要臉。」黑衣鬼差突兀的插了一句,這次雖然又是打斷了白衣鬼差的話,但也補充了他要說的意思,只不過不是很中聽罷了,白衣鬼差也不見怪,笑了笑繼續接著上面的話道:「那麼我兄弟二人只得按著章程辦事,把你們也給————」
「干了!」黑衣鬼差道。
黑白無常一個唱紅臉,一個唱黑臉,絲毫不松嘴,非要留下狗蛋他們三人。至於,范婆婆的威脅嘛。他們二人就權當笑話聽了。
范婆婆當時一陣大吼,完全是氣血沖了頭腦。她也深知自己那點兒三腳貓的法力。要是真跟眼前的兩位鬼差幹起來,我擦,一根手指恐怕就能捏死自個兒。因此,待范婆婆冷靜下來後,頓時覺得剛才實在是太衝動了。萬一哪句話惹得他們二個不高興了,那個白無常還好說,就怕那個黑無常一想到這兒,范婆婆的冷汗那叫一個冒呀!衝動是魔鬼呀!
「哎,走吧走吧,我們忙著呢!沒時間跟你蘑菇!」白無常見范婆婆等人沒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上來拉扯她。
劉大少本來在想著剛才那聲音好像在哪裡聽到過似得,但一見白無常上來扯范婆婆她們,就知道狗蛋他們肯定是沒戲了,因為黑白無常不放水啊!頓時,劉大少急了。扯開喉嚨大喊道:「婆婆!不能撂下狗蛋他們不管啊!」
范婆婆一聽也不知道哪裡來了勇氣,也不管眼前的黑白無常能不能得罪的起,居然伸出兩隻雞爪子似得手來,跟前來拉她的白無常,玩起來拉大鋸遊戲。
只見,白無常扯著反婆婆的胳膊往外拽,而范婆婆卻用兩隻雞爪手,拚命的扒拉著白無常的手,還憋著一張紅紅的老臉大叫道:「打人了啊!鬼差打人了啊!快來人呀!救命啊!」
就這麼你扯我拽,來來回回幾下,也沒見得范婆婆挪動一步。在旁邊看著的黑無常,頓時不耐煩了,只聽他大吼道:「夠了!快他媽滾!」
他這一吼,聲音巨大,一下子就把范婆婆他們震住了。白無常也知道他這位鐵面無私的兄弟動怒了,只得悻悻的聳了聳肩,讓到一邊去。黑無常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黑無常陰著張臉,逼著范婆婆的面兒就衝了過來。范婆婆一個鄉下老婆子,哪裡見過這個陣仗?就算干個小小的蛇妖,都要費牛鼻子老勁了。更何況是大名鼎鼎的黑無常呢!
看著黑無常怒氣沖沖的逼近,范婆婆心裡在暗暗叫苦:「壞了壞了,真把他給惹惱了!他可不比那傻逼蛇妖那麼好糊弄啊!」雖然心裡很害怕,但范婆婆還是緊緊抓著自己身上的橫擺。這大概是想給自己心裡一點依靠吧。
終於,黑無常衝到了范婆婆的面前,范婆婆也霎那間從橫擺裡抽出了一物,閉著眼睛就開始狂甩亂乎起來。她不但跳著腳玩命的亂甩著手上的東西,還撕聲力竭的大吼大叫著:「啊啊啊啊啊啊!不要過來!祖師爺庇佑!觀音菩薩顯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范婆婆像跳大神一樣,在哪裡拚命揮舞著手上的東西,嘴裡唸唸叨叨的說出了一大串的神佛來,最後,連什麼灶王爺、土地爺、張果老,甚至連要辦她的黑白無常也念了出來。
在旁邊看戲的白無常聽到范婆婆求神,連他自己的名字都給念了出來,頓時樂了,再看看范婆婆跳大神阻擋黑無常的狼狽樣兒,也不禁動了惻隱之心。俗話說得好,人活八十古來稀。看看眼前這個老婆子活了這麼大歲數也不容易,再想想自己當年也是個人啊。於是,便開口勸道:「老范,算了,攆走就行,別動真格的了。」
但是正在氣頭上的黑無常那裡聽得進去,他手持哭喪棒,稍微一用力,便把范婆婆手中揮舞的那個玩意兒給撕成了兩半兒。
這一撕可不了,那個物件裂開的一半,「呼」的一聲就飄到了黑無常的臉上。全場都寂靜了,范婆婆的簍子捅大了!
只見黑無常臉上蓋著一塊花布,這東西的樣子不像是塊正布,倒像是半拉褲管。原來,范婆婆手裡拚命揮舞的擋箭牌,並不是她所想拿的天師神符,而是一件老年的大花褲衩。這是范婆婆昨天趕集時,以三塊五的價錢,從一小攤上搶來的!本想回家就穿上,於是就放在了身上的橫擺裡,卻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麼個用場!
「哈哈哈哈哈!」周圍頓時笑開了鍋,不光劉大少他們幾個笑得腰都直不起來,就連旁邊的其他鬼魂,雖然不敢像劉大少他們幾個笑得那麼放肆,但也斷斷續續的笑出了聲兒來。
只有還在閉眼跳大神的范婆婆,渾然不知周圍所發生的一切
「糟,糟了!老范!你要冷靜啊!」性格開朗好動的白無常,這時居然沒有發笑,而是焦急的向黑無常大叫道,像是要阻止黑無常做什麼似得,著急得不行。
在眾人的一片笑聲中,黑無常伸出一隻手,慢慢地攥住臉上的大花褲管,然後猛地扯下來。露出了一張恐怖無比的臉,只見脾氣本來就暴躁的黑無常,呲著兩顆又尖又長的大鬼牙咆哮道:「媽的!老子弄死你們!」
「呼」,黑無常的周圍陰風四起,只聽他手中的哭喪棒,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哭聲,讓人不寒而慄、不敢不重視。
「去死吧!」黑無常一甩手中哭喪棒,一道黑色的陰風,急速向正在跳大神的范婆婆揮去。
眼看范婆婆是活不成了,但是又有一道更加強勁的白風,將黑無常所發出來的黑風,抵擋掉了。不用說,這白風,肯定是白無常所發出來的。
「草!你幹什麼!?」黑無常氣急敗壞的朝白無常吼叫道。
「我草!你吼個蛋啊?」白無常掏了掏被震得發鳴的耳朵道。
「攔著我干哈!?」黑無常一瞪眼道,但聲音卻小了很多。
「你看那老婆子旁邊得小子,還記得不?」白無常一指范婆婆身邊的劉大少說道。
「誰呀?不認識!我們那認識活人啊?你沒發燒吧?」黑無常看了一眼,撇撇嘴道。
「記性真差!」白無常打了下黑無常的後腦勺,然後出言提醒道:「你忘了?烤兔!結拜!」
聽白無常這麼一說,黑無常頓時想了起來,在朝那個小子狠狠的看了幾眼,終於露出了久違的微笑,其實比哭還難看。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原來是三弟啊!你怎麼跑這兒來了?」黑無常性子直接,上來就朝劉大少揮手道。
劉大少一聽剛才還凶神惡煞的黑無常,現在卻和顏悅色的跟他打招呼,看樣子,他倆感情還不錯呢。
「你是?」劉大少弱弱的問道。
「咋?忘了?我是范八啊!」黑無常樂呵呵的回答道。朋友見面,分外親熱啊!剛才的不愉快,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哦!原來是你們啊!我就說,剛才那聲音咋這麼耳熟呢!哎呀大哥!你倆也死了啊?還當上鬼差?本事不小啊!」劉大少興奮的大叫道。
原來,白無常早就覺得范婆婆旁邊的小鬼眼熟了,只是還沒確定罷了,而現在終於確定了!
「嘿嘿嘿……」倆鬼一人站在一起無比猥瑣的傻樂著,倒把范婆婆她們給弄蒙了。啥?跟鬼差稱兄道弟?哎呀媽呀。這個世界亂套了,耗子都給貓當伴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