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1-05-02
放下手上的玉珮,劉大少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它塞進了自己的枕頭下,然後翻了翻身,倒在了被子裡,無比睏倦的進入了夢鄉:「夢,一定是夢,睡覺吧!一覺起來,啥都沒了……」他有氣無力的道。
大概的接近凌晨的時候,劉大少被他家老娘們的罵聲吵醒了。
他提著煤油燈,揉了揉眼睛,然後走出了房間。一出門還沒來得及喝口茶水,便被眼前的一幕給怔住了:只見劉老實和王桂花都站在屋前,他們面前是燃得正歡的香、還有飛的亂七八糟的紙錢。劉大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聽見王桂花正用村裡最惡毒的語言詛咒在自己家門前燒紙錢的人。劉老實見兒子出來,趕緊上來將劉大少又推回到自己的屋裡。
「兔崽子,別出來,乖乖的回床上睡覺。」
「爹,我這都醒了,還睡個鳥。跟我說說,出啥子事了!」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問。」劉老實鐵青著臉,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堅決的擺了擺手,很直接的推諉了過去,而且還特意給劉大少下了這幾天晚上不許出門的命令,惹得劉大少一陣迷惑,也不知道他爹吃錯啥藥了。
直到第二天吃早上喝粥的時候,劉老實才將昨晚發生的經過講給了劉大少聽。那晚,全家人都已經睡了,大約後半夜的時候,劉老實被尿憋醒了,披著外衣走了出來,正準備找馬桶。卻隱約聽見外邊有人在叫他兒子的名字,第一次他也沒有聽清楚,於是停住了步子仔細的聽。過了一會兒,那個聲音又響起了,確實是在叫『劉大少』,『劉大少』……而且聽聲音是個孩子,又尖又細,飄飄忽忽的,一會兒近一會兒遠,聽的人很不舒坦的。
自己雖然是個漢子,但這大半夜的,劉老實也不敢貿然答應,便匆匆的噓噓了一下,繫上褲帶,準備提著燈回屋睡覺。就在這時,外面的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還是叫著劉大少的名字。劉老實這回可按捺不住了,心道這他媽的不是吃飽了撐的嗎?於是披上衣服,壓住心中的恐懼,打開門朝屋外大吼一聲道:「誰呀?哪個混蛋三更半夜的找我們家狗少!」
當院子門被推開的瞬間,那空靈的聲音也隨著劉老實的吼叫而消失不見,只留了一陣陣短暫的回音。而劉老實也被眼前的一幕徹底給驚呆了:門前不知何時被擺上了兩根蠟燭,此刻正紅堂堂的燃燒著,青石台階兩旁,擱著一對紙紮的童男童女,慘白的臉頰上,畫滿了水粉胭脂,兩個紙人的旁邊,一撮點燃的紙錢在夜風中呼呼的吐著火苗,熏的滿院子都是嗆人的白煙。劉老實愣了兩秒鐘,趕緊回到屋裡叫醒了王桂花。之後便是劉大少起床時看見的那一幕。
「馬拉隔壁的,太欺負人了!」剛跟劉大少講完這事,劉老實就大發雷霆的將手中剩下的半碗粥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頓時泡湯了一個青花大海碗,劉老實平日裡忠厚的很,此刻竟然發怒到了這般田地,顯然是已經被觸碰了底線。
但凡鄉村,基本上都沿襲了祖宗們流傳下來的種種規矩,而紅白事這方面更是禁忌諸多。這與其說是封建迷信,倒不如說是一種某種意義上的傳承,還是那句話,既然沿襲了這麼久,肯定就有它存在的價值。打個比方,誰家成親娶媳婦了,都會請懂這一行的先生們專門按照新郎新娘的生辰八字選定黃道吉日,再來籌辦喜事,如果隨便定個日子就結婚,或者乾脆就在鬼節抬著花轎去迎新娘,那估計,這個新郎絕對會被新娘家人打得股骨頭壞死,下半輩子生活不能自理。而劉老實剛才之所以破天荒的發了這麼大的火,也正是因為昨晚的事犯了自己家的忌諱。
畢竟,這紙錢可是燒給死人享用的,就算是清明節上墳,村裡人也都自覺的帶著這些不吉利的玩意去自家的墓地燒,從沒有人直接把紙錢在自家牆頭,或是擱村裡燒。而昨晚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鬼,究竟何他老劉家有著什麼不可化解的血海深仇,竟然將紙錢對著他家門前燒,還順搭了兩個童男童女,那不是咒自個全家都不得好死嗎?想到這,劉老實的氣就不打一處出。
「爹,別窩火了,指不定看你越生氣,人家就越樂著呢!」劉大少夾了口鹹菜道。
「哼,別讓老子給逮著了,不然指定拿開水將這娃子洗洗,扒皮抽筋。」劉老實咬牙切齒的道。
「您也就說說,圖嘴上快活。」劉大少放了碗,笑嘻嘻的道:「上次跟鄰村的王木匠吵架,被人家拿錘子敲了一下,回家也是唧唧歪歪的又要綁人家媳婦又要拐人家女兒的,還要打得王木匠跪地上給你磕頭,結果第二天撞著王木匠,不照樣屁都不敢放一個,這腿腳軟的,差點給人家跪下了。」
「你說啥!」劉老實眼珠子立馬翻了起來。
「沒,沒,吃飯吃飯。」劉大少趕緊低下頭,扒起飯來。
「哎,我說兔崽子呀,你說昨晚那到底會是哪家小孩吧!你是不是又跟誰打架了,給別人惦記上了。」劉老實用筷子在桌子上搗了搗,問道。
「我?」劉大少扒飯的動作一滯:「您兒子品德這麼好,怎麼會做打架這種沒素質沒修養的事呢?再說,村裡的一幫娃子跟我都鐵的很,誰沒事搞這道道,萬一要是被捉住了,那可不是一頓鞭子就能解決得了。」
「這話也對!」劉老實琢磨了下,點了點頭:「那會是誰呢?我聽那聲音,就是孩子聲,沒錯,大人做不了假。那聲音也奇怪,一會兒近,一會兒遠,真他娘的嚇唬人,該不會是撞了鬼了吧!……」
劉老實說到這最後一句時,對面的劉大少眉頭明顯的一皺,身子也同時顫動了下,不過劉老實正被這個問題困惑著,並沒有注意到他兒子的動作。
風捲殘雲般的掃完了自己的飯食,劉大少抹了抹嘴:「我吃完了。」
「這麼快?要不要再盛一碗,鍋裡還有,熱乎著呢。」
「不用了,我還有事。」劉大少搖了搖頭,就去換了身衫子,準備出門。
「你小子又去哪呀!不是叫你這幾天別出門了嗎?」
「我有事。」劉大少答道。
「屁事,準是又跟那幾個二叼蛋玩去了。記得早點回家呀!」劉老實給了劉大少一個鄙夷的眼神,好像在說,我還不知道你。
「知道知道。」劉大少一跨出門檻,便加快了速度,風塵僕僕的往田國強家趕去。
看著劉大少的背影,劉老實沒來由得歎了口氣,一邊收拾碗筷一邊自言自語道:「孩子呀,那東西也不知道是個啥,既然一直叫你的名字,肯定是針對你的。這思來想去的,爹還是放不下心呀!待會我湊點賣谷子的收成錢,買點禮品去觀花婆婆家走一遭吧!」
田國強家院子很大,保守估計也有其他人家的兩倍吧!也難怪人家是村長,官大一級也就罷了,房子也要比人家大一級。劉大少邊掃著周圍的花草樹木,邊叩響了田國強家的大門。門是田國強他爹開的,見是劉大少,田村長勉強笑了笑,不冷不淡的說了幾句場面上的客套話,就把他婉言拒絕在了門口。
「田叔叔,這是演的咋出?」跑人家被人趕著連門都不給進,任誰心裡都不舒坦。
「國強他身體不舒服,得病了,正躺床上呢,等病好了我叫他找你去啊!」田村長說道。
「病了?」劉大少一愣,眼睛狡黠的轉了兩圈,隨即冷笑道:「村長,你該不會是隨便編個理由糊弄我吧!」
「怎麼可能?我是這種人嗎?」田村長不高興了。
「我可知道,國強他身體一向是倍兒棒的,一棍子都拍不倒,怎麼可能病得這麼嚴重。」
「我不騙你,是真的。」田村長苦笑。
「你說真的就是真的?」劉大少可以肯定,這個老傢伙是在跟自己扯皮了,估摸著是怕自己和狗蛋他們帶壞自己兒子,玩物喪志了。所以完了這出空城計。
「您呀,也就別演空城計了,咱不是司馬懿。」
「你……」田村長徹底被劉大少這個人精搞得是啞口無言了,只能將身子往屋子裡一讓,用手往房間指了指:「你這孩子,倔起來真是兩頭牛都拉不回來。自個去看看吧!看你田叔叔有沒有這個必要騙你。對了,記得進去的時候放下簾子,風大,國強他怕冷。」
「行!」劉大少點頭,散步並作兩步走進了田國強的房間。_del_log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