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船上,紫萱來到船頭,驅動著船緩緩地動了起來,調了個頭,往回而行。
「我們下面去哪?」站在一旁,偷眼看了看紫萱,莫言忐忑不安地問道。
「去你之前想去的地方。」紫萱橫了一眼,「不過,在這之前,先要把小天和雪見送回去……正好唐家堡離蜀山也很近,將徐大哥的船聽在那裡是也最佳的選擇,你覺得呢?」
「好,好,這樣最好。」莫言長舒了一口氣,不禁喜形於色。
「你對蜀山派很感興趣?」端詳著莫言的神色,紫萱蹙起了眉頭。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莫言迅速收斂了笑容,心念急轉,肅然道,「我只是想小天和雪見和我們漂泊了這麼久,終於可以回家了,所以覺得高興。」
白了莫言一眼,紫萱轉過頭去,輕哼了一聲,道:「虛假。」
「呃,這個……」莫言大覺不好意思,訕訕地要解釋。
「我現在要專心駕船,不可分心,這裡風大,你回船艙去吧。」紫萱卻是下了逐客令。
「慘了,好像是真的生氣了……」莫言偷眼看那面無表情的俏臉,心中暗暗叫苦,卻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只好懊惱地回船艙去了。
船首處,海風起伏,帶動著紫色的衣襟,紫萱依在橫欄上,眺望著海面,青絲飛揚,遮住了她的面容,看不見表情。
「……是為了鎖妖塔嗎?應該是吧,可是為什麼,你明明應該不記得了才對……」
「……人也好,妖也罷,在這一世,這些都已經和你沒有關係了……這些責任,都由我來背負,僅僅是我……」
「……任何東西都休想再傷害到你,這一次,由我來保護你,照顧你,就像你曾經所做的那樣……」
海面上迴盪著微微的低語聲,悄悄的消融在起伏的海浪聲中。
回到船艙,莫言看到雪見正坐在桌子上百無聊賴地晃著小腿,而景天正捧著那本《水境》正在一旁研《《》》他時不時瞟向雪見小腿的目光來看,那研讀的效率不容樂觀。
「白兒去哪了?」莫言看了看船艙,問道。
「她在後面。」景天指了指船尾,道,「她回船之後,興致就不高的樣子,也不知道她在想著什麼。」
「我覺得,八成是在發愁烹製花楹的方法吧。」雪見悶悶不樂地看向窗外,撇了撇嘴,「之前她說,這會飛的土豆一看就是用來吃的,而且還跟我說,她想了很久,覺得清蒸可能會更加好吃,讓我考慮考慮。」
「啾?」大概是聽到自己的名字了,一旁正打瞌睡的花楹疑惑地抬起頭望著自己的主人,頂上又冒出了問號。
信步來到了船尾處,,莫言果然看到白兒正坐在船舷上,雙手托腮,低頭靜靜地看著船航行所留下的浪花,白裙微揚,竟是說不出的文靜嫻雅,和平日裡神氣活現的樣子判若兩人。
察覺到有人的到來,白兒回過頭一看是莫言,展顏一笑,道:「莫言,陪我坐一會好嗎?」
莫言依言學著白兒的樣子,也坐到了船舷之上。
「有心事嗎?在想什麼呢?」莫言看著白兒的臉,問道。
「沒啊,只是……」白兒頓了一下,支起頭仰望天空,半晌後,語氣一轉,「莫言,你有沒有覺得我很像傻瓜?」
「什麼意思?」莫言驚訝道。
「一定是吧?呵呵,莫名其妙地撲到一個陌生人懷裡,真是太傻了。」白兒手托著腮,好像在自言自語,「我能感覺到,大家到現在都還在笑話我。」
「沒有啊,是你的自己感覺,根本沒人笑話你,認錯了人很正常的啊,誰都會有。」莫言安慰道。
「是啊,認錯了人……可是我明明知道,根本不可能是那個人,我明明知道的。」白兒笑容很苦澀,「我真是個傻瓜,你們還是笑話我吧。」
「為什麼不可能,難道,你要找的人已經……」看著白兒的神情,莫言小心翼翼道。
白兒微不可察點了點頭,雙眸中一陣恍惚,幼年時的記憶碎片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朦朧之間,好像又回到了二百多年以前的那一天,那沉重哀傷的聲音再次在耳邊迴響:
「夢璃大人,屬下從您的朋友那裡帶回了一個不幸的消息,殿下他……他已在十九年前身隕於崑崙,就在我們離開不久之後,但瓊華派也徹底滅亡了……這是煌雙極,殿下的遺物,您的朋友讓屬下帶回來給您……」
………………
「白兒,白兒!你沒事吧。」
急切的聲音在耳邊迴響,白兒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臉上一片濕潤。
白兒抹了抹眼睛,轉過頭,笑道:「那惡女人船開得太快了,浪花真大啊,不是嗎?」
「是啊……不如,我去讓她開慢一點吧。」莫言沉默了半晌,做勢要離開。
「不用了!你不要走。」白兒伸手就去拉莫言的衣袖。
不知道是因為莫言的衣袖滑還是因為白兒的手滑,一抓上去,「茲」地一聲就脫手了,身形一歪,眼看就要掉到海裡。
「當心!」莫言眼疾手快,慌忙扶住了白兒,不料,白兒軟綿綿地順勢埋在了自己的懷裡。
「白兒。」莫言怔了一下,便想推開她。
「別那麼小氣,我累了,讓我靠一下會死啊。」悶悶的聲音從懷裡傳來。
莫言苦笑著放下手,低頭看那一頭烏亮的青絲,頭上戴的五色花冠嬌艷欲滴,花在海風之下顫巍巍的抖動,彷彿剛摘下來的一樣。
「花冠很漂亮,是你自己做的嗎?」莫言仔細端詳,發現花冠上的花赫然便是真實的不知名的鮮花,上面甚至還有點點晶瑩的露珠,離近看,隱隱間竟有五色光華閃動,瑞氣縈繞,透著一種莫明深邃的氣息。
「這個啊,是在我一百歲生日的那天紫英伯伯帶給我的,據說好像是我另一位姨娘用了足足七七四十九日才編織而成,雖然確實很好看啦,不過我還是更喜歡紫英伯伯自己送我的紫晶短劍,好看又好用,我到現在還用著呢。」白兒滿不在乎道。
「另一位姨娘?」莫言隨口問道。
「對啊,說起這位姨娘,我還從來沒見過她一次呢,問叔叔伯伯他們關於她的事,誰也不肯說,連我娘也是一樣,也不知道為什麼。」白兒懶洋洋打了個呵欠,「不過,我娘聽說這事之後,便叮囑我一直戴著不要拿下來,反正這花冠這麼漂亮,我也就答應嘍……」
「原來如此。」聽白兒的聲音越來越小,顯得很疲倦了,莫言也就不再多說,輕輕抱緊少女,靜靜地觀賞著海面,可是不多時,懷中竟傳來陣陣輕微的呼嚕聲。
莫言哭笑不得地看懷裡,只見少女閉著眼,嘴角邊還掛著一絲晶瑩,呼吸均勻,如嬰兒一般睡得分外香甜。
莫言本打算推醒白兒,想了想,歎了口氣,輕輕抱起白兒,小心翼翼地跨過船舷,走入船艙內。
「歲數倒是不小,可卻還是個孩子,這好像我是第二次抱她上床了吧。」輕輕地拉好被子,注視著那雪白得幾乎透明的面容,莫言有些好笑地想。
這時,後面傳來門簾被揭開的聲音,莫言回頭一看,只見雪見揉著惺忪的睡眼地進來了。
「突然變得好困……」在莫言目瞪口呆的目光中,雪見打著呵欠搖搖晃晃地來到床邊。
「真是的,這傢伙怎麼又沒脫衣服……」看到床上的白兒,雪見嘟囔了一句,用和上次一模一樣的動作一頭栽倒在床上,搶過半截被子便開始蒙頭大睡,從始至終,都好像沒發現莫言的存在。
「好吧,至少這一次應該不會聽到尖叫聲了吧。」莫言呆立了半晌,苦笑地搖了搖頭,悄悄地離開了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