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徐書雁來章家界調研
路旁的大樹向後匆匆「呼嘯」閃過,陳國斌正坐奧迪領導專座的副駕上,前往德山方向。
時間已是七月初,寬廣的田野上,一片片金黃色的稻穀,不用多久就能喜獲豐收了。還有很多只是一片青色,那卻是稻,青壯年勞動力大量外出務工時,這也是無奈之舉。而像這種勞動密集型模式,不出幾年也將劃上一個句號,屆時大量外出務工人員被迫返鄉將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陳國斌不由感到有些沉重,經濟模式無疑需要快調整,否則就很難適應那時的情況。
就快到三伏天,雖然車內空調甚是涼爽舒愜,似乎仍能透過深灰色的車窗玻璃感受到車外熾烈陽光的烘烤。
前方不遠是一輛閃爍著警燈的白色豐田大霸道,正為陳市長的座駕開道。當然這並不是陳市長喜歡講排場,而是他此番代表市委市政府到章家界與德山的交界處迎接省委領導,也不能太寒磣。
對徐書雁不喜講究排場,並因此而多次給過迎接單位的領導不好臉色的特性,孫潛書記也有所耳聞,所以這次便識趣的沒有勞師動眾,而是派了徐書記曾經的專職大秘書陳國斌同志作為代表,如此既不失禮貌,又有人情味,總之不會讓政治前途顯然很遠大的領導留下不好的印象。
後排則坐了三個女人,分別是市政府副秘書長肖雨珍、市委劉副秘書長和市委宣傳部的張副部長,年齡均四十多歲,風韻尚存。章家界官場的年婦女幹部,算得上佼佼者了。
這次她們得以榮幸地一道過來迎接省委領導,並不是偶爾的,而是上頭的精心安排。為了低調一點,並沒有再多開一輛車,省委領導一行一共也就兩輛車。
三位女幹部平時章家界也算得上一號人物,不過此時她們雖然也說笑,仍不免有點緊張。對她們來說,省委領導就像天上的神仙,距離實大了一點。特別是聽說徐書記可不簡單,又特別嚴肅,偏偏還是一個女人。現她們卻要代表本應到場的市委領導們親自迎接,進行零距離接觸,沒法當西郭女士,壓力可是不小。
爬上一個坳頂,前面便是「德山人民歡迎您」的廣告牌,這裡離章家界市區接近八十公里,到德山市區略少一點,沒什麼人家,倒是僻靜。
小李打著方向盤,隨著前頭的大霸道直接路上調過頭,停了另一側的路旁。
陳國斌摘掉安全帶,轉頭面朝後排的三位女幹部,甚是和氣地交代:「外面太陽有點辣,肖秘書長,你們就先呆車上。到時叫你們再下來了。」略頓一下,他又輕鬆一笑:「領導也是人,像平時一樣就行了,不用那麼拘謹的……」
說著,陳國斌便推開了車門,馬上感到一陣熾烈的熱浪迎面撲來,他沒有遲疑跨了下去,反手關上車門。
女幹部們心裡不禁有些感動,她們還是很聽話的,看到外邊的太陽就頭暈,便沒有下車,而聽過領導的安慰並受那輕鬆情緒的感染,心裡也不由放鬆了一點。
朝德山那邊眺望,由於是坳上,可以看到很遠,暫時沒見省委領導車隊的影子。陳國斌特意比領導車隊預期抵達時間提前了20分鐘,以防路上出點意外延遲,那可就很不禮貌了。領導再不講排場,迎接還是需要的,只是規模大小而已。
「你們兩個去那邊各守一個角。你們兩個……」
大霸道上利地跳下來五名警容嚴整、腰別手槍套的人民警察,領頭酷酷的墨鏡大俠一邊用力揮著手,聲若洪鐘地下達指令。
「是!」四名警察堅決回道,迅速以嚴肅的姿態朝預定位置小跑而去,很快佔據了四個角,如臨大敵一般。
陳國斌先前還沒注意到,大霸道是直接城郊路口和他會師的。這下再仔細一看,那四名警察赫然都是警隊裡的精英人物,其兩人是特警隊長,另外兩人則是刑警隊長,一次頒獎現場陳市長就曾經親自為他們授過錦旗。
陳市長不禁搖頭。
墨鏡大俠手上提了一部望遠鏡,快步走了過來,抬頭望了那毒辣的太陽一眼,「陳市長,天這麼熱,你還是坐回車上。」
「沒事。」陳國斌不以為意,朝那望遠鏡瞅過一眼,打趣笑:「老鐘,你倒挺有想法的啊。」
「……」鍾偉不好意思呵呵一笑,像泰山一樣站領導的身邊,榮譽感空前膨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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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車的門打開,第一個走出的秘書小蘭的抓扶下,徐書雁不急不緩地走了出來。
等一旁的陳國斌馬上伸手大方迎上,甚是熱情:「歡迎徐書記帶隊來到章家界!」
徐書雁就轉頭朝那邊「章家界人民歡迎您」的廣告路牌望了一眼,伸手回握,嚴肅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容:「陳市長,章家界人民很熱情嘛……」一下就把有些緊張的現場氣氛沖淡不小。
她並看到陳國斌的額上滲著幾滴汗水,想必先前曬了不少,目光便隱有一絲責備之意,讓陳國斌小小感動一番。
徐書雁接著依次和站陳國斌那頭的三位金枝玉葉般的女幹部代表握手,明顯感覺到了她們的拘謹和激動,心裡有些感慨,微微點頭沒多說什麼,蜻蜓點水而過。
站後的卻是早把望遠鏡藏回車裡、墨鏡則別上衣口袋的鍾偉同志,只見他站得筆直,堪比一棵松,臉上十足嚴肅,就像接受檢閱一樣。他臉上的汗水也是不少,先前和陳大領導一起接受了好一會的陽光普照,這倒不是做秀,而是為了與廣大幹警同甘共苦,如此領導形象會加突出,無論是陳某人,還是他鍾某人,均如此。
徐書雁輕握微微一笑:「你就是鍾偉?」
鍾偉倍感意外,大聲回道:「是!」
耳膜都被震得厲害,徐書雁心裡不禁有點……她抽回手,面露讚許點了點頭:「當年你可是赫赫有名的梨寧守護神啊。相信一定也能成為章家界人民的守護神。」
鍾偉無法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激動心情,高受寵若驚。他下意識、鏗鏘有力的大聲背書:「維護社會穩定,保護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是我們公安機關的神聖使命!」身子紋絲未動。
「……」
陳國斌也充分感受到了領導無微不至的關懷,心裡同樣感動厲害,身為省委領導,這種場合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有深意的,某位副局長同志的前途有保障了。不過他對那位鍾大炮的誇張表現很想吐。
此番徐書雁一行人從省城出,沿途計劃對易陽、德山、章家界和自治州分別進行調研,重點考察各地的經濟模式與結構,以便和星珠潭兩型社會建設進行一番比較,吸取好的經驗。陪同考察的有省委宣傳部的周部長,省改委的袁主任,等等。
和周春梅握手時,陳國斌見她微微皺了下眉,想必也是受到了「汗流浹背」的刺激。陳市長其實挺無辜的,他可不是為了向領導們表示尊敬,主要是身先士卒,心靈上加近此時正紋絲不動堅守四個角上的忠誠衛士們。不怕吃苦耐勞、同甘共苦的才是好領導!半軍事化的公安戰線,是如此。
董婉凝卻也來了,她是為了護送領導一行到兩市的交界處。
和陳國斌熱情握了下手:「陳市長,辛苦了。這太陽很大啊。」一邊大方地拿出一包紙巾遞過。
「謝謝董市長的關心。」陳國斌笑著大方接過,心裡饒是感動厲害,也有點無奈,他看到巴車上還有一位有點眼熟的女秘書,赫然卻是代表趙雅琴來為徐書記送行的。不過陳國斌知道,董婉凝如此做還真沒什麼想法,純屬自然而然的動作,但別人未必就這麼想,他才不會太放心上。
前面的徐書雁和周春梅也現了,心裡稍微有點那個,不好說什麼。
和三位高高上的女領導握過手後,肖雨珍被那不同的非凡氣質所深深折服了……
董婉凝等一干德山送行幹部,分乘一輛皇冠與一輛警車,揮手告別後掉頭離去。
陳國斌則與肖雨珍等三位女幹部,隨徐書記一起上到巴車內,榮譽感無限膨脹的鍾大炮那拉風的座駕引導下,朝還有很遠的章家界市區急速駛去。
為了活躍車內氣氛,陳國斌就站著為大家熱情介紹起來:「現大家已經進入了章家界地域。章家界是一個興的旅遊城市……」
洋洋灑灑一大篇,包羅萬象,說得比唱得還好聽,比那些背書的導遊們卻要精彩多了,車內各人都饒有興致地聽著,對章家界的印象迅速深刻多了。
從省城陪同過來的同志們,看到徐書記臉上難得如此輕鬆,一個個不禁鬆了一大口氣。跟著這位領導,總會不自覺繃緊神經,可不是那麼好受。而對章家界這位前來迎接的年輕領導敢徐書記面前如此,也是佩服得不行。
而看著那傢伙口吐飛沫的興奮樣,周春梅就不禁心裡哭笑不得。不去當導遊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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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斌,來了啊。坐……」
經過一天半的開會與下點調研後,徐書雁過完今晚就要起程前往下一站的自治州了,正好陳國斌前來賓館她所住的豪華套間拜訪。徐書雁就暫時放下手上的工作,起身熱情招待。
倆人一起走到沙斜對著輕鬆入座。
隨意交談一會後,鬥志昂揚的徐書雁臉上掩不住一絲感觸與激動:「這次出來所見所感,讓我觸動很大,這幾年各地展普遍都非常快,無論是城市規模、交通體系,還是其它各個方面,我國的現代化建設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階段。這樣的大背景下,需要我們這些領導幹部積極開拓進取,好快地把經濟搞上去,早實現四個現代化的偉大目標。眼下星珠潭兩型社會試驗區也面臨前所未有的良好展機遇,我省以星珠潭為核心,與周邊各地市的經濟佈局有機結合起來,將大大加快……」
望著她一臉神采熠熠,陳國斌卻有感觸,近來他想了很多,一時不禁顯得憂心沖沖。
「徐阿姨,你不覺得現我們又回到計劃經濟時代了嗎?早幾年,國家還強調要向市場經濟轉變,但眨眼間,不知不覺我們各級政府卻越來越深入的直接介入到各類經濟活動當,這其實就是計劃經濟十分典型的表現。像高速公路規劃網,未來十年計劃要修建超十萬公里,這是一個非常驚人的數字。現一公里高速公路的建設成本平均已經超過七千萬,以後泡沫勢必持續快速增加,再加上通貨膨脹,十萬公里的平均造價至少平均每公里一億兩千萬以上,如此僅是高速公路一項,就將耗費12萬個億,這相當於國家3年的財政總收入。我國的現代化規劃又何止高速公路一項?需要用錢的地方還有很多,根據目前的龐大規劃來看,未來十年間,國家大規模投資勢必遠超過100萬個億,相當於20年以上的財政總收入。」
頓了頓,陳國斌輕輕歎了一口:「我們這是高透支未來。」
凝神聽著,徐書雁臉上漸漸嚴峻,不過很快又舒展開來。
「但這可以快地實現社會基礎設施體系的現代化,你應該知道,基礎設施是保障一切經濟活動的根本。透支未來,先把框架打好了,這會帶來長遠的大好處。至於你所說的計劃經濟,確實是如此,但特定的階段,比如目前的現代化建設時期,計劃經濟能調動一切可用資源,快地實現預期目標。」
對於徐書雁的想法,陳國斌絲毫不感到意外,他以前就是如此想的,但此時卻覺得特別刺耳。
陳國斌深呼吸一口,甚是堅定地說道:「計劃經濟就是計劃經濟,任何時期其本質都是一樣,都會與市場的實際需求脫節,不顧手上所擁有的實際資源,而一相情願地玩單機遊戲,前景藍圖總是很美妙,後果總是很慘重。這是背離市場規律的必然結果!像58年的那次大躍進還只持續了很短時間,全民總動員,趕英超美,目標是多麼誘人,教訓又是多麼慘重。現我們其實仍然是計劃經濟的基礎上,不顧一切地搞大躍進,規模卻遠遠超過那次,時間也遠遠延長了,對未來我根本就不敢想像……」
「國家層面展經濟上,從來就沒有什麼捷徑可走,必須老老實實地遵守經濟規律。計劃經濟曾經那麼多年裡嚴重束縛了我國經濟的展,它不會因為時代變化而有所改變。今天我們雖然嘴上說的是市場經濟,其實是比過去加變本加厲的計劃經濟,各級政府實際都成了不同規模的大公司。而各級政府領導則成了,一個個都狠抓經濟,似乎都是經濟學家,商業精英,憑借政府這個擁有無比優勢的特殊平台,想搞什麼就搞什麼,根本不考慮市場需求,只要能提高gdp就是王道!」
徐書雁皺眉認真思考一會後,長呼了一口,望過輕鬆笑道:「國斌,你想得過於悲觀了。這好幾年來我國gdp的增速非常快,各項建設如火如荼,各地的展正日月異。這次才幾個月沒出門,我就現外面又大變了一個樣。不管什麼理論,眼見為實,這是不可抹殺的!」
陳國斌不置可否地說:「gdp的構成主要依賴於投資、消費和出口三項。眼下我國gdp的構成,投資所佔的比重遠高於其它兩項,這是一種嚴重失調的不正常現象。由政府大規模主導的龐大投資項目,確實迅速改變著社會面貌,形式上向現代化高速躍進。但是,市場需求才是一切的根本,投資比重如此之大,消費比重卻又如此之低,這嚴重背離了以市場需求為導向的經濟規律。」
「以前我也認為,要想富,先修路,好是能一次性把路網全部打通,一勞永逸。不過現我不再這樣認為,政府單位時間內的可用財力是非常有限的,必須量力而行,而提前大規模修路,勢必造成極大的浪費。修路需要很多的錢,修好的路又需要很高的維護費用,這都是巨大的負擔。比如修通一條高速公路後,表面上是方便多了,可它的背後勢必是一筆龐大的政府負債,勢必要通過種種手段從人民手獲取一部分財富。如果這條路位於主要幹線方向上,還不算很浪費,至少上跑的車還有很多。但這條路如果位於非主要幹線上,那浪費就非常嚴重了,設計每晝夜通行兩萬五千輛車以上的高速公路,實際通行還不足十分之一,浪費非常之大,像這樣的通行量,三級公路都可以承擔。」
「再換個角來說,高速公路真的就能給經濟帶來多大的好處嗎?由於高額過路費的存,運輸成本相比於走國道實際大幅增加,這勢必要分攤到物流公司、生產及經營公司,以及消費者的身上。目前人們相對於高速展水平的消費能力正與日俱減,供大於求再普遍不過。這種情況下,省掉路上的一點時間根本就沒多大意義,運輸再快貨物也只能堆倉庫裡。如此其結果便是,本應促進經濟展的高速公路,反倒成了繼續刮人們財富、進一步損害消費能力、並制約經濟展的絆腳石。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以嚴重透支民力與未來修起來的高速公路,如果不實行低收費或者免費,對經濟就沒有多大貢獻,只不過又一個財富聚斂器。但如果實行免費,那麼龐大的負債,政府又拿什麼來償還?這根本就是一個不可能解決的矛盾,根源就於脫離實際的大躍進思維。」
「大規模快速增加的產能和日益萎縮的內需正嚴重脫節,到後被充分顯露出來時,將會爆空前嚴重的經濟危機……」
說著,陳國斌的心情便越沉重。
而聽到那憂心沖沖的肺腑之言,似乎又是那麼一個道理,讓徐書雁心裡受震動不小,閉上眼睛又認真思考起來。
好一會後,她睜眼望來,臉上顯得有些凝重:「國斌,你說的一些是有道理,但一些也是不符合實際的。像內需方面,這幾年增加還是很快的,不管是汽車,還是商品房,手機,電腦,各類電器設備……」說著,徐書雁的信心又恢復不小。
陳國斌搖了搖頭,認真說道:「徐阿姨,你說的那只是極少數的行業,各行各業實際數以千計,絕大部分正日益萎縮。當利潤集極少數行業時,其它行業勢必失去生存的空間,因為人民的消費能力是固定的,把主要部分交給那極少數被賦予了特權的壟斷暴利行業之後,剩下的消費能力就非常有限了,根本支持不起如此龐大行業體系的健康展。可是我們的勞動力,絕大部分又恰恰身處廣大的行業體系之,行業的整體萎縮,勢必日益影響到他們的實際工資收入,消費能力與行業萎縮將成正比,日益下降……」
「國家不加限制甚至還積極鼓勵的前提下,貧富差距勢必日益擴大,財富將越向少數人手轉移。由於我國擁有十幾億的龐大人口,就算少數富人,其絕對數量也非常龐大了,這就造成了繁榮的虛假表象,畢竟人們可以很容易現身邊的富人以及他們所展現出的讓人羨慕的消費能力。人們總是習慣於向上看,而很難向下看,非常普遍的低工薪水平,卻被輕易忽略了。民間如此,政府同樣也是如此,我們就這樣生活了一個虛假的繁榮之,直到有一天被無情的經濟規律所徹底戳破。廣大數量的人民才是經濟真正的衣食父母,生產要靠他們,消費同樣要靠他們,當他們終因為大量行業高萎縮而失去生產的機會時,消費能力也就徹底喪失,被搾取掠奪的潛力同時喪失,富人同樣將失去存的空間……」
「眼下各地政府計劃經濟的盲目性隨處可見,嚴重缺乏對市場需求的預見性。當然,市場需求本來就很難預見,如果能夠準確預見,那麼計劃經濟就不會成為現我們口頭上猛烈批判、實際上卻搞得空前瘋狂的對象,相反,計劃經濟的優越性將是無可比擬的,曾經我國的社會主義制優越性就是建立這個烏托邦基礎之上的。但事實證明,計劃經濟就是計劃經濟,不可能真正符合市場需求!」
「比如汽車產業現作為國家又一個大力扶持的支柱性行業。其實大力扶持這本身就嚴重違背了市場規律,背離了公平公正的基本市場準則,這是一種不正當擠壓其餘大量行業生存空間的行為。事實上,每扶起一個支柱性行業,就相當於剝奪數十個乃至上個行業的健康生存權,這不是成熟的市場經濟所應有的現象。而現各地一窩蜂的上汽車產業項目,汽車產能高速增長,銷售情況暫時也相當不錯,但這是建立我國汽車保有量還很低的前提下。而貧富差距很大的形勢下,買得起車的少數富人,其絕對數量也非常龐大,這造成了汽車產業前景非常美好的假象,似乎銷售情況將一直如此美好持續下去。實際上當富人們的需求趨於飽和時,汽車消費勢必急劇下滑,買不起車的家庭仍將佔絕大部分,他們有生之年都消費不起。到時汽車產能的過剩必將是空前的。像類似的浪費,計劃經濟模式下勢必層出不窮,這本來就是計劃經濟的必然產物,我們早有過幾十年計劃經濟體制的經驗教訓了……」
徐書雁皺眉一臉嚴肅:「如果真像你說的這樣,那這幾年我們不都是亂搞?但我們身邊的巨大變化卻又是真真切切的,人們的生活確實有了重大改變,看得見,摸得著,這應該有說服力!」頓了頓,她的臉上又堅定起來:「這樣的快速展過程,確實會存一些問題,但整體層面應該是好的。國斌,你還是太過悲觀了。」
說著,徐書雁露出了微笑。
陳國斌搖頭輕輕一笑,不置可否繼續解釋:「這幾年的巨大變化相當程上得益於科技革命的成果,這是世界範圍內的趨勢。像越南早幾年比我們要窮得多,而現他們同樣也普及了很多現代化的產品,變化同樣很大。我之前說過,我們的變化能如此之快,是嚴重透支民力與未來的結果。透支民力的主要手段不外乎高稅負,賦予土地以高昂的出讓金,增貨幣,這些都勢必顯著削弱人民的消費能力,與大規模投資所顯著增加的生產潛力根本脫節。至於透支未來……」
他頓了一下,殷切地說:「徐阿姨,你知道星城現的政府負債是多少嗎?這八年以來星城的高速展,與巨大規模的政府投資是密不可分的,雖然造就了一個生的特大型城市,但政府負債也高達一年財政總收入的倍。倍?這是一個什麼概念?以8的年貸款利率來算,就相當於拿一年財政總收入的一半,才能償還利息。而以目前星城的展趨勢來看,大規模投資不可阻擋,今後五年內,預計其政府債務將達到屆時一年財政總收入的十幾倍,就算其它什麼事都不幹了,財政收入全拿去連償還利息都不夠。星城的情況雖然特殊了一點,但各地情況也只量上有一點差別而已,整體趨勢都一樣不可阻擋,都將背上一個根本不堪重負的包袱,透支沒有頭的未來。財政收入到連債務利息都還不起的地步時,那實際上就沒有頭了。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抵消這切切實實非常龐大的債務與利息,再如此繼續瘋狂搞下去,我們永遠都還不起……」
「現我們所看到的繁華,就是如此瘋狂透支的結果。就像一個年輕人一樣,透支了自己未來一生的收入,當然可以瀟灑幾年。但那之後,他就再也不剩下什麼了。如果是透支未來一生的收入用於利潤至少比貸款利率要高的健康投資,可持續展,那當然很好。問題就於,我們不是如此,而是繼續扶持極少數暴利行業,而聽任絕大部分行業萎縮下去。到時就算我們擁有一萬公里的高收費高速公路,那又能如此?當人民幾乎一無所有時,所有的一切東西就都只是擺設而已,它不會如我們所美好想像的那樣,自動給經濟插上騰飛的翅膀。就像達國家擁有非常達的基礎設施體系,但這同樣改變不了不斷爆經濟危機的命運,難以再對經濟增長作出多大促進……」
徐書雁忽然感到心裡很亂,這和自己原來的理念反差太大了,幾乎相當徹底顛覆,一時很難接受。
她揉了揉太陽穴:「國斌,我現腦袋有點亂,需要好好休息一下。」頓了頓,她又顯得有些茫然,像是自言自語:「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究竟還能幹什麼?」
陳國斌輕輕搖頭,長長地歎了一口:「如此繁榮的表象刺激下,剎車恐怕很難踩下來了,後就讓整個民族一起來承擔苦果。大概也只有刻骨銘心的慘痛教訓,才能真正讓人們變得理性一點。其實人的需求本來很小,餓不死人就行,倒退幾十年又怎麼樣呢?地球還不是照樣轉。」
他站了起來,臉上頓時輕鬆幾分:「徐阿姨,你好好休息,對我前面說的就當吐槽好了,沒必要太認真的。個人力量是渺小的,好心做了壞事,起碼比壞心做壞事,要安心多了。人官場,身不由己,我其實也是經過逐漸反思,才慢慢現一些問題的,沒想到本質竟是如此殘酷。以前我自己也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就像那什麼公司一樣,何嘗不是暴斂人民財富的醜陋產物。終有一天,都會嘗到苦果的。人民才是一切之根本,竭澤而漁,下一次就再也沒有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