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後,屋內一片漆黑,沒有習以為常的那種溫馨感覺,聞不到菜香,聽不到搗鼓的聲音,似乎沒有人。
「梅姨?」陳國斌擔心地叫了一聲,一邊隨手摁開了客廳的日光燈。在他的印象中,在家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情況。
沒有回應,陳國斌急匆匆朝旁邊梅姨開著門的臥室衝去,在門口隱約見到了床上躺著的一個身影。他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上,連忙又摁開了臥室的燈,卻見梅姨裹著毯子的身子正在顫顫發抖,頓時焦急並心疼得不行。平時都享受梅姨的關愛習慣了,突然如此,陳國斌的心裡甚感難受,更有些內疚。
他急忙衝了過去,搖了兩下,「梅姨,快醒醒!」一邊把她的側向裡邊的身子翻了過來,卻見她的雙目緊閉,臉上慘白,額上冷汗陣陣。
「國斌,回來了?」梅姨微睜眼,強裝出笑容,聲若蚊音。
陳國斌心裡稍微鬆了一點點,伸手探上她的額頭,卻是燙得厲害,為典型的熱寒綜合症,「梅姨,我馬上送你去醫院。閉上眼睛別多想!」
「嗯……」梅姨發出輕微的鼻音,又閉上了眼睛。
在揭開蓋在她身上的毯子時,陳國斌卻是發現梅姨的睡衣幾乎濕透了,他沒有絲毫的猶豫,迅速跑去浴室拿來了乾毛巾,同時從衣櫃翻出一套睡衣,深呼吸了一口,把那條黑色小三角也隨手拿上。
扶起梅姨,讓她背對著自己,陳國斌心無旁逸,非常迅速地脫掉了她的衣服,隨即用乾毛巾擦了一下,並很快幫換上了乾衣服。他的心跳雖加快了一點,但此時他的主要念頭只有一個——趕緊把梅姨送去醫院。
就把換掉的衣服丟到地上,陳國斌背上梅姨快步奔出門,跨到摩托車上,把像生病的貓咪一樣的梅姨緊緊護在身前,發動車子飛快而去。他第一次發現鐵打的梅姨也有如此虛弱的一面,鼻子不禁有點發酸,只怪自己以前太心安理得,習慣得太自然麻木了。而從來到這個世界,正是梅姨無微不至的關懷,讓陳國斌以更快速度越發恢復了對生活的積極態度。他對梅姨一直十分感激,而把心疼留在了心底。其實,他的實際年齡比梅姨還要大一歲,卻總是享受她長輩般的關懷,既是為了滿足她那種長輩的幸福滿足心理,同時他從小也缺失這種關愛,而上一世自從失去愛妻之後,他再次沒了精神上的偎依。
衝到大街上,陳國斌抓著車把的雙手很自然地把梅姨夾得更緊了,他發現鐵打的梅姨其實很軟弱,身子也很軟……
縣人民醫院的急診室裡,此時已是半夜十二點,其實梅姨的感冒就是來得比較急、比較猛而已,在輸了三個多小時的液後,她的臉上已然恢復了紅潤,額上體溫也恢復正常。而先前陳國斌雖然知道這種病只要及時送醫,其實很容易治好,但仍忍不住高度擔心,至親之人,自然很不一樣。此時他很慶幸自己及時坐楚鴻烈的車趕了回來,要不後果還真不好設想,更對不知跑哪去了的趙雅琴和向曉蘭頗有微詞。
他仍然抓著梅姨的小手,讓她心裡塌實一點。而先前在被扎針時,梅姨卻哭了鼻子,怕得要死,讓陳國斌大開了眼界。
梅姨睜開眼睛,滿臉疼愛地望來,見那傢伙臉上仍甚擔心的樣子,頓時哎呀一聲:「好了,梅姨這不是沒事了嘛。掛完這瓶我們就回家去,要不雅琴萬一打電話回來,會擔心的。」
陳國斌倒是有經驗,知道梅姨確實是沒什麼要緊事了,只需回家好好調養一下就行,但心裡的擔心卻總是不自覺。他點頭嗯了一聲,認真交代道:「梅姨,以後可要注意了。你平時操心太多了點。」
「傻孩子。」梅姨憐愛笑著,白了一眼,「還抓著梅姨的手?」
陳國斌訕訕一笑鬆開。
回到家已是凌晨一點,屋裡仍然沒人,陳國斌倒是已經聽梅姨說了,趙雅琴她們下午臨時趕去市裡有事,晚上不回來。
硬背著梅姨放回到她的床上,雖然那時就知道了,但此時梅姨在見到地上那身被換下的衣服,特別是那一小片十分醒目的貼身物事,臉上還是忍不住微微一紅,連忙想要爬起來,「梅姨要去洗個澡,身上都難受死了。」其實她更主要是急著想把地上丟臉的衣服拿走。
「不行!你現在不能洗澡,好好躺著休息!」陳國斌按住她的身子嚴厲拒絕了,心裡倒是瞭然,彎腰拾起,不經意把那最醒目的物事包在了睡衣之中,「我去幫你倒盆熱水洗個臉吧。」
「嗯……」梅姨略有些難堪,不過見那傢伙好像什麼事都沒有一樣走出門口時,她的心裡倒是頓時平靜不少,同時輕哼了一聲。這傢伙,也太膽大了點!不過梅姨馬上又被空前的幸福感給包圍了。沒白疼這傢伙!
陳國斌很快打來熱水,「梅姨,洗個臉吧,我幫你洗。」一邊揉乾毛巾,不管她樂意不樂意,認真擦了一遍。
「國斌,你再去幫打一盆熱水吧。」梅姨臉上因被那傢伙野蠻擦了一遍而顯得有些通紅,「梅姨還要擦一下身子。」
「……」陳國斌愣了一下。又要擦?
馬上飛來了梅姨的白眼帶嗔:「我自己擦!」
「哦……」
陳國斌又忙了好一會,終於熬出一鍋清粥,盛了一碗端到床前,舀了一勺對著吹了幾口去熱,瞪著一臉嚴重抗議的梅姨,「張嘴!」
「不!」梅姨非常堅決地搖頭。
「老實點!」陳國斌把臉一拉,伸勺遞到她的嘴邊,「平時你照顧我那麼多,都生病了,我還能不好好照顧你?」
梅姨不爽地撅撅嘴,終於張開了嘴巴,被填了一口,她幸福無比地咀嚼著,臉上繼續抗議。此時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小女孩。哼,等我的病好了,再等著瞧!
喂到梅姨實在吃不下去,陳國斌才終於放過了她,隨後他也懶得再去弄這弄去,往自己早就空空如也的肚子裡填了好幾碗粥,不顧梅姨的反對,沒有回房,就在客廳的沙發上躺著睡了。他覺得還是看著梅姨的臥室門要安心一點——在她的病完全好之前。
其實在陳國斌的內心深處,對平時梅姨老是一副居高臨下的長輩姿勢,除了感到幸福之外,也是有那麼一點點意見的。這次總算找回了場子。
這晚趙雅琴壓根就沒打電話回來,她才不會想到鐵打的梅姨也會生病。
早上,梅姨已然能夠活潑亂跳,這次恢復了鐵打狀態的她堅決拒絕了那傢伙要她繼續睡的無理要求,「哼,再睡梅姨的腰都要變成木板了。」無論寒暑易節,梅姨早上總是起得很早。
廚房終於傳出了熟悉的辟里啪啦聲,家庭的溫馨氛圍迅速恢復,陳國斌更加充分地感到,這個家沒有梅姨是多麼不可想像。當然,這次他也在廚房裡打下手,合作甚是融洽,梅姨對他則比以往更好了一點,簡直能把人給疼死,讓陳局長腦大不已。
快到中午時,趙雅琴和向曉蘭終於趕了回來。雖然梅姨先前再三要求陳國斌不要和她們說生病的事,省得大驚小怪,但陳國斌認為這是一次很好的熱愛梅姨的道德教育機會,而平時趙雅琴、向曉蘭也和他一樣,對梅姨無微不至的照顧都很是理所當然,習慣得麻木。所以他還是果斷把梅姨昨晚生病的情況向她們進行了鄭重說明,並適當渲染誇大了一點,結果倆人馬上眼睛通紅,趕緊跑去向梅姨空前熱情地噓寒問暖,只差沒把不堪其擾的梅姨給鬱悶死去。當然,她的心裡卻是非常感動,非常幸福的。沒白疼這些傢伙……
這個週末,頗感內疚的趙雅琴甚至破天開荒地進了廚房,硬要幫梅姨做點事情,於是便被安排擦擦灶台之類,總算沒糟蹋這糟蹋那的。陳局長當然清楚,那婆娘不過三分鐘熱度,很快就又會恢復以往那樣,習慣梅姨的飯來張口,其實他也差不多。都被梅姨慣壞了。
雖然天熱,陳國斌睡覺時早就不蓋東西了,但梅姨每次晚些時候仍會習慣性地上來走一趟,拉不了被子也要看上一眼。對梅姨這種高度關懷的習慣性舉動,陳國斌一直很感動,也很無奈,拒絕好意容易讓梅姨不開心,不拒絕他又有點尷尬。
睡覺穿著褲衩再是平常不過,在平常也沒什麼,陳國斌早習慣了梅姨每晚來床邊檢查一遍他的睡覺情況。而每次不管睡沒睡著,在梅姨的眼中,那傢伙總是睡得很香的樣子,這讓她感到很欣慰。其實陳國斌沒睡的時候也會裝睡,省得又被梅姨說三道四,什麼這麼晚還不睡覺,胡思亂想些什麼,等等,囉嗦得很。他以前可是聽夠了,早就學乖了。
這晚梅姨又來了,陳國斌卻也是真睡著了,而且睡得比較特別。對熟悉的氣息他並不敏感,也不警惕,香得很。
梅姨小心地打開了床頭微弱的桔黃檯燈,一臉幸福地端詳那傢伙的臉。不過梅姨馬上就皺眉了,她發現那傢伙臉上的表情十分古怪,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正當她著急地想去探那傢伙的額頭時,卻意外聽見他痛苦地哦了一聲。
梅姨頓時愕然了,她的目光不經意落在了那條正在劇烈抖動的猙獰無比的褲衩上。啊……這個不害臊的傢伙!梅姨感覺臉上發燙厲害,心臟則被嚇得砰砰作響。
陳國斌何嘗不萬分尷尬,他在「痛苦」地哦出那一聲時,便迅速清醒過來,並立即感受到了梅姨就在身旁。如此最難堪的場面被正好撞上,讓陳國斌饒是厚厚的老臉,也掛不住了,他只能閉著眼睛繼續裝睡,當作什麼也不知道。
事實上,在重生半年多以來,這種類似的事情倒是發生過不少次了,平均每月三四次,二十四歲實在是一個熱情不小的年齡,再正常不過的生理現象。陳國斌對此一直很坦然,而每次他甚至連那種夢都沒做過,純屬滿了就自動溢出的自然現象。但是這一次,不但被梅姨正好撞上了,而且陳國斌先前居然還做了一個很不健康的夢。他倒知道這種夢也是非常正常的,不需要有任何心理壓力,越有壓力越容易亂想,他當然不會如此。
問題就在於,這會實在太尷尬。陳國斌的身子一連抖了快半分鐘才歇停下來,先前那個夢的刺激似乎太大了,甚至讓人有一點點心慌。
梅姨終於回神吁了一口,咬牙暗哼了一聲,搖頭嘔心不已,馬上卻從旁邊的衣櫃裡翻出了一條大褲衩,往那傢伙的身上一丟,抬手照著他的手便是一拍,白眼嗔道:「還裝,趕緊換了!哼,真不害臊,這麼大人還尿床!」說著,她馬上關掉檯燈,快步走出了門,總算舒了一口氣。
陳國斌搖頭苦笑了一聲,倒是馬上坦然了,其實也沒什麼,然後他則按以往類似情況下的標準程序,悄悄跑去了洗手間。不管怎麼樣,這都不是什麼很光彩的事。
早上起來後,一切正常,陳國斌並沒感覺梅姨有什麼異樣,也就無所謂了。他只是略微有些感慨,什麼都是現世報,前面他才讓梅姨難堪了一次,這次梅姨便馬上找回了場子。果然是睚眥必報。哼!陳局長毫不懷疑,梅姨那時肯定有一點報復的心理在作祟,要不直接走了就行的,偏偏卻還要戳穿他裝睡的把戲。
來到局裡,沒多久周曼玉便電話一一親自通知了諸位局領導,到會議室開黨組會議。
五位局領導以周曼玉局長為核心,其餘按排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倒是十分講究,陳國斌很榮幸地坐在了最下面的位置——他排第五。
不過今天除周曼玉外的其餘三位局領導,投向陳國斌的目光中,多出了一絲友好。大家早就聽到了風聲,這次縣裡撥下的五十萬專項,是由周曼玉和陳國斌共同掌管的,並且這個專項就屬於陳國斌所分管的範圍,名正言順得很。
「好了,現在我先說一件重要事情。」周曼玉裝模做樣地掃了一圈,煞有介事地說了起來:「這次我們局申請的蓮雲山開發研究的專項資金得到了縣政府的批准……趙縣長特別強調了專項專用的原則……由我和負責資源開發研究的陳局長共同掌管,需要我們倆人的共同簽字,才能動用這筆錢……現在局裡的經費雖然很緊張,到處都需要用錢,但這筆專項資金是不能亂打主意的,除非是非常必要的支出……」
周大局長雖然說得義正嚴詞,讓陳局長都忍不住佩服她的演戲水平,但話語之間所留的餘地,卻也是顯而易見的,只見領悟力很強的華英雄、梁富強和張碧君三位局領導的眼睛似乎更亮了幾分,這是他們從正式渠道獲得了關於這筆巨款使用性質的明確信息——是一塊能吃的大蛋糕!
「我認為我們還是先討論上周擱置的關於杜楓同志是否犯了錯誤的問題吧。」陳國斌不緊不慢地拋出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