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放下電話,陳國斌沒多想就起身,直接早退走下樓,上車打火、掛擋、一腳油門呼嘯而去。
他跑得如此積極,倒不是為了向趙大小姐表現他的主動性,而是早點把大小姐帶到家裡,以免增加碰上董婉凝的無謂風險。雖然陳國斌並不怕真碰上,其實也就那麼一回事,但能減少一點概率,他還是會盡人事。
於是眼尖的向曉蘭才駕車從市政府出來一小會,便意外見到了迎面快速飆來的一輛有點眼熟的車,還誇張地朝她打了兩個亮閃燈,生怕她看不到。
「趙縣長,陳科長已經來了。」向曉蘭連忙通報,一邊用手指著對面來車。
端坐在後座的趙雅琴順著望去,心裡甚感驚訝,只道那人這次實在也太積極了一點。她嘴上則淡淡交代道:「掉頭截住他!」牛得不行。
「好的……」
陳國斌倒是非常自覺地把車停到了路邊,讓轉過頭來明顯想超他的桑塔納超到前面停下。不過讓他有點意外的是,卻見趙雅琴一個人迅速從桑塔納裡鑽了出來,匆匆幾步來到他車的副駕,拉開車門就坐了進來,一邊自覺熟練地繫好安全帶,對生命還是挺珍惜的。
「雅琴,你這是什麼意思?」陳國斌轉頭不解地望來。
趙雅琴目視前方不置可否:「小向先回招待所,我去你那裡,晚點你再送我回招待所。」
陳國斌笑著打趣道:「你怕丟臉也不用這樣吧?」
趙雅琴終於忍不住了,轉頭恨恨瞪來:「陳國斌,你還有完沒完?」頓了下,她的語氣平靜幾分:「哼,你那就巴掌大的地方,談事很不方便,小向又不是聾子。」甚是振振有辭。
「這樣啊?」陳國斌終於沒再廢話,掛擋踩油門起動,而向曉蘭則等了一會,才再次掉頭朝另一個方向駛去。
路上沒什麼波折,趙雅琴很快便非常順利的第二次來到了她那名義老公在城裡的窩,仍是那麼的整潔,證明上一次確實不是臨時抱佛腳的虛偽行為,讓她的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反正就是有點不舒服。
「自己看電視做什麼都行,別把自己太當客人。」陳國斌淡淡說著,一邊走到冰箱旁邊打開看了一下存貨,還勉強夠兩口人吃一頓,隨後便先去洗手了。
趙雅琴雖然鼻子哼哼,心裡則格外舒爽,她過來這裡本來就沒什麼事,不外乎是因為好不容易因公出差進城了,不和那人見個面也說不過去,吃他一頓飯更是理所當然的。那人賴在她家都白吃了好久,從來就沒給過伙食費。想到這裡,趙大小姐心裡就很有點不爽。
不過,聽著那人在廚房裡像個保姆一樣忙活得不行,趙雅琴的心裡好歹還是找回不少平衡,非常愜意地看著電視,這種高度放鬆的感覺對她來說可是極少有的。而這個窩雖然小了點,給她的感覺其實還算馬虎,並且先前開了一天的會,趙雅琴的腦袋都脹得不行,在這倒是很容易讓腦袋鬆弛下來。明天卻還有半天的會議要開。
董婉凝今天並不用加班,下班後照例被徐書雁堅持送了回來。例外的是,這次徐書雁硬把先前就放在車上的兩隻別人送的、據說是特製的醬板鴨讓董婉凝拿回家吃。實在客氣不過,董婉凝只好勉為其難,感謝領導後擰回了家。
進屋之後,董婉凝在準備放下醬板鴨時,腦子裡突然蹦出一個想法:送一隻給隔壁那人?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可再仔細一想,自己妹妹幾次麻煩他也算落下了一個大人情,不還掉她心裡總有點不舒服。
經過一番複雜的思想鬥爭,董婉凝還是下定了決心,目光隨即在兩隻包裝好的醬板鴨上打量了一下,毅然挑了那只更大更肥的準備還人情。其實董婉凝挺愛吃醬板鴨的,特別讒這口,她倒是搞不清,徐書雁送她醬板鴨,到底是巧合,還是知道她好這口。董婉凝有時也是有點迷糊的,並不比她那寶貝妹妹好到哪裡去。
不知為何,站在那人的家門口時,董婉凝發現自己心裡跳得挺厲害的,總覺得有點古怪。
她終於咬牙輕輕地敲響了門。
此時趙雅琴正躺在離門不遠的沙發上半瞇著眼當官太太,自然在第一時間聽到了旁邊非常溫柔的敲門聲。她立即就敏感地斷定,外面是一個女人,並且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同時,趙大小姐還馬上豐富地聯想到,近段時間那人老是不按時回家,不知在外面搞些什麼,搞不准就跟女人有關。
想到這裡,趙雅琴發現自己的牙齒咬得很緊,她一個翻身而起,一下衝到門口忽然打開了門。
「小董?」
「趙縣長?」
趙雅琴和董婉凝頓時面面相覷,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陳國斌也在第一時間聽到了敲門聲,他馬上就明白了,有些東西是躲不過的,苦笑一聲後馬上關掉煤氣,一邊解下圍裙,快步朝外面客廳走去。不過,趙雅琴的動作實在太快了,等他趕到時,兩個同在衙門的女人已經在門裡門外互相愣了一小會。
陳國斌走近甚是淡定地微笑:「董秘書,有什麼事嗎?」
趙雅琴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盯著那只特別肥大的醬板鴨,她非常充分地感受到了董婉凝對那人的濃濃情意。趙雅琴的心裡很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非常不爽,不過她臉上的表情倒是迅速恢復了正常。
董婉凝的腦海中則迅速閃過無數問號,對那人的好奇更進一步增加了,不過她心裡同時也有一點說不出的滋味,總之這滋味就有一點不好。
董婉凝很快反應過來,提起手中的醬板鴨晃了晃,甚是自然的熱情說道:「別人剛送了我兩隻醬板鴨,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就想著送一隻給陳科長你。哎呀,前段時間我妹妹老是麻煩你,又是借鹽又是借油的,真是不好意思了。」
陳國斌心裡湧過一陣暖流,其實他又何嘗不知道董婉凝很好這一口,卻仍然如此捨己為人。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僵持,陳國斌還是坦然地接過,輕鬆地笑:「那我可就不客氣了。謝謝董秘書啦!」
「客氣什麼,鄰里之間的。」董婉凝輕柔一笑,又朝旁邊沒再說話的趙雅琴點了點頭,「趙縣長,那我就先回家了。」
趙雅琴嗯了一聲,猛然反應過來,一臉正色:「陳科長,那這次就談到這裡吧。我先走了。」
她一邊禮貌笑著朝董婉凝點了下頭,一邊邁出門,朝樓下不緊不慢地走去。她的心裡則在高度翻滾著。
陳國斌搖頭苦笑一聲,馬上把醬板鴨先放在沙發上,快步衝出門,隨手帶關,此時董婉凝已經識趣地走回自家客廳了,正待關門。
「雅琴,你慢一點啊!」陳國斌朝下面擔心地喊了一句,直差沒讓趙雅琴氣暈倒,董婉凝的臉上則露出了十分誇張的表情。那倆人互相不對稱的稱呼,加上趙縣長此地無銀的失態表現,讓董婉凝儼然明白了點什麼,不過她仍不敢相信和確認,這太不可思議了。其實她也有點不願意相信,但她自己並不知道這點。
至於陳國斌沒有配合趙大小姐撇清關係的舉動,則是他不想在兩個女人碰面後,還繼續向董婉凝藏著掖著他的婚姻事實——先前則是既沒有說的必要性,也沒有說的理由,那樣人家董婉凝不把他當怪物看才怪——你結沒結婚,跟我說做什麼?**……
樓下,陳國斌終究沒能拉回惱羞成怒的趙雅琴,不過趙雅琴也怕丟臉,沒敢和那人拉扯太多,便咬著牙鑽進了車裡。這會接近夏至,白晝超長,天色卻是還沒暗下來,隱藏在無數窗戶裡的群眾的雪亮眼睛可能是不少的。
陳國斌開車出了宿舍區,倆人均一言不發。
不過當陳國斌沒有往右邊的機關招待所開去,而是往左邊相反的方向開去時,坐在副駕的趙雅琴終於忍不住了,瞪眼過來幾乎嘶歇底裡地喊:「陳國斌,你到底有沒有長眼睛?送我回招待所!」
陳國斌只是淡淡地瞟過一眼:「這麼激動做什麼?兜個小圈不行啊?」
「哼……」趙雅琴咬牙重重哼了一聲,閉緊了嘴。她這時感覺到自己的表現有點過分了,本來就不是她的什麼人,他和別人怎麼樣,又關她什麼事?再一想到自己那時在董婉凝面前的失態,更是惱得不行,丟臉丟死人了!
陳國斌輕咳兩聲甚是隨意:「董秘書住在隔壁不是我安排的。」
「你有資格安排嗎?」趙雅琴忿忿頂道:「人家是正科級,你才是副科級。還好意思說安排!」
陳國斌不以為意的繼續說道:「董秘書搬來快一個月了,這是她第一次敲我的門。」
趙雅琴一臉揶揄之色:「在董秘書搬來的快一個月裡,我這是第一次到你家裡!」
陳國斌平靜地強調:「這都是事實。」
趙雅琴輕哼了一聲:「那我可真是太幸運了。」其實她還是相信了那人所說。
「雅琴,有些事情並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陳國斌深呼吸了一口,「而且我們之間的關係本來就清楚明白,沒必要弄得太像真的一樣。」
「誰跟你像真的一樣?自作多情!」趙雅琴瞪眼過來,一臉嚴肅地道:「陳國斌,我現在正式向你通告,以後你愛幹什麼就幹什麼,我才懶得管你!還有……你得適當交點伙食費,不能全讓我一個人買單!哼!」
「……」陳國斌哭笑不得,駕車任意逛蕩,不知不覺走出了城區,已然是一片湖光山色的無人曠野,在有些昏暗的暮色籠罩下,甚顯詭異——趙大小姐的感覺。
他停下車,不置可否地說:「到湖邊走走吧。」
「我才不走呢。」
「那你留車上吧,我下去走走。」說著,陳國斌直接推門下車,闊步朝前方的湖邊走去。
趙雅琴有點發急,不知為何,她忽然有點害怕一個人呆在這種讓她感到詭異的地方。因為她早看到了旁邊不遠外一座亂糟糟的墳山,那影影綽綽猙獰無比的朦朧面孔,實在很嚇人。
她心裡一急,聲音有些顫抖地脫口而出:「等等我。」趕緊也跑下車,撒腿追了上去,比兔子還要快。
哼,讓你再逞能!陳國斌心裡甚感解氣,他來這就是專門整趙雅琴不分青紅皂紅、胡攪蠻纏的大小姐脾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