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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一百五十二章 密室 文 / e_mc2

    天變

    第二卷天邊

    第一百五十二章密室

    眾人嘩然,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就不同了,那種種目光射來,連琪姐也有些不知所措了,她用一種急切徵詢的眼神看著我。不僅她,種種目光都投射到我這裡來,有些本來看琪姐的,似乎注意到「他」在看我,便都看著我了。

    「死者何人?」這個時候就得我出來了。

    「你……你……」這回答著實有些奇怪。

    「剛兄開什麼玩笑,我不在這裡麼?」雖然心事重重,但還是笑了笑。

    「平安風雲侯?」

    「是我在這裡,那個死的不可能是我,哦,原來是剛兄認出小弟了。」我也恍然大悟。

    眾人更加嘩然,一時混亂起來了,眾人眼神都看向了我。

    我趕緊站出來,對上面拱手,「今日陪家姊出來遊玩,本不想露面,承剛兄美意,一直隱藏身份,不好意思打攪剛兄了。卻問一下,死的可是我府上的什麼人?」

    注意到身邊人眼神又看向我的身後,一時議論紛紛,還需得袁剛揮制眾人雜音。

    「噢噢,是誰我也不知,他們也不知道,只說身邊有此物,恐怕明日還得派人去查查,據說眼睛被挖了,其狀甚是可怖。」旁邊立時有驚愕之聲。

    忽然身後傳來琪姐姐一聲清脆的訝異驚懼的呼聲。

    她在用酒囊倒酒,但酒是紅色的。

    她停住了,剛想把酒囊停住提起,就見一圓物落入酒盅。

    伊人臉色一時煞白,背過臉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那個酒盅,有膽小者遮住雙眼的,有膽大朝前圍觀的。

    我們走後那裡仍然有人!

    「有人故意為此惡事,被殺之人要麼是我府中之人,要麼便是要栽贓於我府上之人。」我頓了頓:「弒人而取其眼丟入水囊中,且棄水囊於林中,若非示威於我,便為栽贓陷害。若我府上人為之,為何還要留一個有我府上記號的物品於林中。」

    「還有,你們如何在夜間能發現此事?」我都是摸到另一個水囊的,他們如何能找到的。

    「說是剛剛巡城哨位聽到有人在林中慘叫,故擎火把往視之,發現時,那人已斷氣了,脖子被勒在樹上,手捂雙眼。身邊便有這個物事。」

    「那時我等必然不在這裡了。」

    忽然又有人來報,魏公來了。

    這事情顯然鬧大了,而且如此之快就來,此事可能不僅是鬧大了。

    孟德兄臉色凝重,身後帶著十數名親隨,未除履便大踏步昂首走來。琪姐起身,先是想隱於我身後,稍一思索,卻迎了上去,如同一個妻子般優雅地施了一禮。

    孟德一時有些不明所以,仔細辨認了一番,立刻肅容回禮,卻道:夫人原來在此,那子睿賢弟可在此處?

    我立刻上前,與孟德兄見禮,孟德稍微和袁氏公子和諸人打了個照面,卻轉身拉我出來,從身後一人手中又接過一個水囊。

    「看來賢弟已知道事情了?事發後,巡城戍衛說有兩個人跟著袁府下人去了袁公府上,發現屍體的隊伍便過來問詢一下,我道是誰,也跟過來看看,卻原來是子睿與我夫人。愚兄今日輪值,剛才才有人緊急通知我這事情,這時節這個事情有些棘手。而且我過來時在路上發現了這個,上面卻是我做高陵侯時的徽記。因為離樹林不遠,應該是故意為之。」我還真不好意思把這個的事實情況詳細說明。

    我立刻回身,從琪姐的几案上拿起那個水囊,稍有猶豫,卻還是把那把酒盞端了過來。

    「小弟的已經被人栽了贓,不知是何人所為?」按說我和孟德兄仇家都不能算少,孟德兄是十常侍那批宦官黨羽,何進黨羽。我的是董氏一族,十常侍那批宦官黨羽。既然原本打算害孟德,卻被我無意中換了,那人倒也無所謂,照樣而為,那便應該是宦官黨羽。

    「我也不清楚,死的是以前我的一個小校。後來因為受了重傷,就留在了洛陽,傷好了因為年紀輕,便補了一個羽林郎。當年應該是有跟我一起去宮中殺宦官的,此人身死,怕和此事有關。」說話間,孟德一直緊鎖眉頭。

    我心道果然。原本是害你的,結果我替你頂了缸。

    「不過此賊所為過於明目張膽,這贓栽得也頗不利落。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這事肯定和你我無干了。如果就丟一個水囊還能說誰疏忽了,丟了兩家仇家的水囊做嫁禍之用,傳到尋常酒肆鄉校,都沒有人相信此事與我二人有關了。」孟德還是皺著眉頭,「而且你才來洛陽,剛剛還在面聖,這等事情,又豈是一來便能佈置下去的,栽你的贓,著實令人不解,我的巡邏已經去找了,按說,這兇手逃不出這方圓五十里地。」忽然,孟德兄又釋然了,甚而有了一絲笑意。

    孟德又去和袁剛說了點抱歉的話,我也跟著去說了些軟話,便和孟德,琪姐一同離開了。

    此事,明天要祭太一神(漢時上元習俗,作者注),不宜昭告天下。即便抓了,也先審個明白,不宜啟奏陛下。孟德如是說,我點頭稱是。忽然言道,我又去不了了。孟德問,你不是有夫人了麼,即便夫人不在,仍可參與公祭。答曰:這幾日未常一日齋戒。孟德大笑。

    「明日晚賞燈,姐姐可與孟德兄同往,凡幾日後,聽得皇上欲巡幸上林苑,不知是否有這個事情。」我注意到出來後,姐姐就沉默了,未免場面上有些尷尬,我便提出這個事情,但是為了避免太明顯,我還提了個後面那個事情,顯露出些貪玩的性情倒也不妨。

    「嗯,定於十八日,皇上說來得人多,諸方碰面,到上林苑更方便,我們可能得提前點去,子睿賢弟,你十六日便去散散心,打打獵吧,順便巡查一下,驃騎將軍會領聖旨與你一同前往。皇上皇后也有這個意思,你看如何?」

    我點頭,稱便如兄所言了。

    一路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我故意說有些內急,藉故提前跑了,丟下他們二人,便由這兩位說些我不該聽到的話了。

    其實我還想去看看那具屍體,但是想想,不想晚上做惡夢。主要是孟德兄負責此事,我若插手一為不宜,二為不易,自忖自己要說斷案決獄這方面確實沒有顯示出什麼才能,便打消了這個念頭,直接回父親的寓所了。

    父親母親都在等我,我便把這一番前前後後講了一遍,只隱去了樹林及後面一事。

    父親搖頭說我太逞強,琪兒太胡鬧。

    母親皺眉卻說孟德如何能找去,莫不是一直命人跟蹤我們過去了。

    父親似乎意識到什麼,讓母親先去休息,卻讓我跟著他到後面屋裡,母親問有什麼神秘,父親笑道軍國大事,讓母親莫管。

    母親有些依依不捨,幫我整理了後面因騎馬皺了衣服,讓我和父親商議完就早些休息。

    這是後面的一間密室,前後進了好幾道門。父親與我進一道便扣上門閂,直到最後一間,周圍連窗戶都沒有。到這一間,父親才說話,說往常與孟德等人議事就在這裡。

    緊接著下面一句,著實讓我嚇了一跳,「晚上是不是出事了?」

    我立刻把樹林子那些前後種種都說了一遍,只不過我只說口渴,琪姐便把水囊丟給我,卻不是砸我被我打落的。

    不過,父親的反應讓我更嚇了一跳:「早知會有此事,這件事,你不要管了,交給孟德就行了。」

    此事就此放過,有些讓我甚感奇怪,不過既然父親讓我卸下這個擔子,我覺得也比較好些。所以心情很快便從林子那裡飄回了這間小屋子。

    這屋子很小,只有牆上一幅天下的地圖,地上幾個散落的坐墊。圖上已然換成分封好的地盤,甚而最下面的越後面都標了謝。不過除此之外,並無其他異樣。正待坐下,卻發現父親示意讓我搭把手,幫著把地上一個席墊抬起,推開一層木板,赫然便有一條梯子通了下去。

    這下面竟有一個四百尺方圓地穴!底與頂有四丈之高,中間頗多木柱為支撐,雖位於地下,蓋因其闊,卻不氣悶,或有出氣之口通於地表。內有多盞長明之燈壇,煞為明亮。

    想來這是父親與人商討機密事情的地方,只是未想到有如此之大。

    「兒絕未想到有如此景像。」我的嘴巴便一直張著,剛到地面落實了,才說得一句話,抬眼便看到梯子前的一個極寬闊的屏風,與上面掛著的一般模樣,都是天下的地圖,卻沒有分割為上面的那些封國形制,而就是我的大漢分為各州各郡各縣的形貌。

    「這才是我大漢應有之貌。」父親插著腰站在我的身邊,忽然覺得他高大了許多,只是肚子也突出來更多。

    父親發覺我的視線方向頗沒有什麼尊敬和善意,衝著我的肚子就是一拳掃來,笑著喝道:「有什麼可看的?說不準,你將來年歲大了,也是這樣。」

    那拳頭本就不重,而且又是看破我的不良心思,我也只能傻笑。隨口借問父親,有無水喝,只說這一路跑回來有些渴。

    父親指了牆角,見有一個檯子上面有一個水壺和些杯子放在個大圓盤上:「幾日前,你老師和孟德來密議的時候喝的,你不嫌陳,就喝吧。呵呵,要不然,你就再出去,老爹懶得跑了。不過不要讓別人送來,自己拿來,也莫讓別人近來。這裡就是為父與人密議的地方,只有你老師,孟德,子玉現在加上你知曉,其他人若來商議,卻從未進來過,最多就在上面的小廳中與人敘談。」

    我只嗯了一聲,我也懶得跑了,要說我們就是父子,這懶勁都有傳承。當下三步並作兩步,一拎水壺,還有大半,懶得用杯子,直接灌入喉嚨。剛才肉蘸醬有些多,喉嚨口正乾得很,便不顧身後評價:小心嗆著,這麼大人,還是個侯,卻是付匪樣。

    當然喝完,轉身還得帶著傻笑,父親也看著我笑,全不似朝堂上那麼嚴肅。父親也不多說什麼話,轉過屏風,示意我跟著。

    這屏風後面的物事我知道,我在明孜的地上也堆過,不過,這裡更加精細,範圍也遠比我廣大。以米為大地,細沙為水,石為城。天下就這樣被用木板隔開邊界分成了六塊:一塊青徐冀豫兗,一塊司隸涼並;一塊荊益及交之西部,一塊揚州交州,還有一塊西域都護府,最後一塊卻是更為精細的父親的趙國。

    父親沒有說什麼,先只任由我興致勃勃地看著,我看著父親的趙國,興奮地指著河朔那塊新得的地方問了一下:「此地可有名字了?兒在交州,只知道拿下了,卻不知道什麼情況。」

    「嗯,聖上賜了個名字叫朔衛郡。那一陣,聖上可開心得很,說只要有了朔衛,司隸便永無鮮卑來犯之虞。還說,如果誰能把……」父親領著我走回司隸涼並那塊,用手在居延澤(涼州之北)和朔方之間的米堆上畫了一道,「這塊拿回來,就定名無虞郡。還詔告於我、子玉賢侄、還有東涼伯,西涼伯,誰打下來歸誰,打下多少都歸誰。其實如果你還在司隸,我早就請旨讓你帶著去打了。」我卻心道,幸虧我不在司隸,否則,我要麼對不住老爹,要麼對不住老四。

    「這新郡才開頗為辛苦,不知道父親以誰為太守?」我作很感興趣狀,岔開了話頭。

    「當那個郡太守是很辛苦,需得能指揮打仗之人,還需知道如何整頓政務。」父親頓了頓:「不過你倒認識,楊碩這個人,你可知曉?」父親笑了起來。

    「宏偉兄都被你拉來了……老爹,我老師都沒有抱怨您?您還從荊州挖了多少人?」

    「這還是你老師主動推薦的,說讓他去不至於在他那裡屈才,說他那裡暫時用不得這許多人才。」父親笑了笑:「不過你老師是很厲害的,為父也很敬佩他,難得可貴的是他很為自己的學生著想,總期望自己的學生能有所作為;也沒有什麼私心,並沒有想著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好處。要說人麼……你在吳地收的那個周昕也過來了,我手下的人現在對你的老師也都佩服得緊。要說老爹自己,雖然喜歡結交,卻也不是什麼喜歡收買人的人。除了文遠,程遠志,我手上也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外姓人;又不能像你老師那樣,交往雖然也不算多,卻能自己教出一些賢才來。這些人中,居然還有我的親兒子,哈哈。他說他面聖之時說的計策大多也是他學生幫著謀劃的,很多見解真是令人眼前一亮啊!荊州領頭的謀臣就是那個子涉,也就是司空大人的賢婿。」這一點我不能苟同,這人是女婿不假,賢我可不敢這麼說,討人嫌倒是有的:「倒是我成了趙公後,我們族裡從各地應我之請來了不少人,還是有不少能人的。我直接說要打仗要制事,別說我同族不講情面,不顧同族之情,但是能用則用,不能用便不用,這才選了十八個。這點也比不得孟德,他從夏侯和曹氏宗族拔舉四十多人有餘,而且他招賢納士還比你老爹我有本事,外姓官員很多,他在朝堂上所說很多都非常有見地,這等謀臣不容小覷,我招這個周昕來,其實也是為了以後能吸引周家來些人。無論怎麼說吧,對於我趙國,你老師是幫了我大忙的。一個子聖就頂我半個趙國朝廷,你別看他平時有些木訥,常看著地圖和竹簡發愣似的,提的建議卻是招招高明。沒有想到沒有想到啊!」子聖此人能稱「木訥」也這是你兒子我以前小時候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不過他提到自己的外姓臣子,卻讓我想起了霍然,現在的霍蘭。

    當然我這邊還是點頭,不過稍微想想我就感到有些奇怪:「既然你們認為老師孟德兄見解獨到,也很是高明,快且您和他們還常在一起討論。您怎麼這次立儲為何還是固執己見,不和我老師和孟德兄先統一意見。」

    「廢長立幼,自古便不是什麼好事情,而且何皇子也沒有什麼過失,我怕有人會打著尊何皇子的幌子造反。你別看打黃巾時一幫人膿包得很,可這番劫掠鮮卑,一個比一個狠,一個比一個凶,有時候放權下去了,確實能讓政令軍命有效很多,但是……唉,也危險得很了。一旦日後他們尊崇大皇子為帝,且不說外面哪些人要生亂,光以後朝內一個太后,就夠我們內部頭疼的了。」父親不像在說謊,也不像有所隱瞞,這樣說來反倒是我的主意私心太大。

    不過,父親還替老師和孟德兄說了話:「他們顧忌得也對,畢竟董侯後面沒有外戚之力。而……子睿今晚也看見了,那個車騎將軍,其實無半寸軍功,二十多歲的一個年輕人,嘴倒會說些話,也拔上來了,皇后看來是要給他些兵權。不過,畢竟為父掌著內八軍虎符,就不怕他給我鬧騰出什麼事情來。至於外八軍自你離任司隸校尉,換作鮑信,皇上便收了外八軍的虎符。這虎符以後為誰所用,到時也並不一定能說清,以後說不定會有些麻煩,但即便歸於他手中,外八軍分散,遠不如我內八軍便於統帥。退一步說,為父還會怕了這個何苗不成,而且子實也會站在我這邊,怎麼鬧他也反不了天。話雖如此,為父考慮再三,想想,我覺得為了天下局勢穩定,還是推舉何皇子為上。」

    父親一時忽然豪氣干雲,兀自看著趙國的那塊出神,隨口問道:「你說我趙國最緊要的是哪個地方?」

    這個問題簡單得很,我亦隨手一指:「必然是朔方。」

    父親東北全由雲中公盧植拱衛,就朔方和朔衛郡面對鮮卑,而新辟之朔衛郡的形貌就如一個酒囊,且不說中間是血是酒還是水,這條細口子上先橫過一條黃河,且口子之北為朔方,南為我們家老二的秦之北地郡,如果以後真有無虞郡,則朔衛就徹底在我大漢疆域之內了,而朔方卻仍然直面鮮卑所控地界之中心。

    「嗯,你這麼回答,我能猜到,你是個老實孩子。不過有些事情並不如你所想,但你這麼答,我就已經很開心了。這個我們暫且不說……」父親便把頭轉向旁邊荊州益州還有交州西部那一塊的地方,不過我卻不喜歡這樣被吊胃口,所以稍一思索,我便有了點眉目。

    「西河郡的南匈奴王庭?(史實如此,作者注)」西河在趙國的正中間,西為朔方朔衛二郡,東為太原上黨二郡。因為剛剛碰過那幾個匈奴女子,便能立刻想到了父親領土上這支特殊的勢力。

    「哈哈,子睿吾兒倒也機靈!對嘍……是啊,這支匈奴人進來不少時日了,勢力漸盛,雖然一直漢匈通婚,可這批匈奴卻還建有自己的一套小朝廷,宛若國中之國。最近這幾代單于都很是強勢,尤其年輕匈奴人有些桀驁喜戰,不太願尊我大漢天威,常有騎馬劫掠路人之事,有時侯如果是匈奴貴族帶的頭,我都不太好管。我怕於夫羅單于一死,他幾個兒子看起來都不是什麼善於之輩,一旦他與人勾結,忽然給我來這麼一下,我的趙國就活生生分成兩半了。可這批人也不好動,總不能直接激起他們動亂。朔方自然重要,但是如果腹背受敵,朔方也絕難以維持。內憂永比外患來得讓人揪心啊!」

    「不過,天幸……」父親忽然沉吟了一會兒,冒出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怎麼了?」

    「鮮卑的檀石槐(史實人物,作者注)死了!死了好幾年了,鮮卑險些在他領導之下歸於一統,很多匈奴部族都歸於其下,以稱鮮卑為榮,若真的被他統一這個大鮮卑族,就當真是我大漢最大禍事了。真是萬幸,也是我大漢的福氣,他死了……於是現在鮮卑依然是一盤散沙,還加上不知是誰遊說的,還讓他們互相猜忌,打了起來,更加不足為懼。這個遊說的人皇上該給他一個王做,我都要給他行個大禮。」父親長舒一口氣。

    誰去遊說的我不知道,那個檀石槐我也是平生第一次聽說,回去得問問小四,不過不能把北面各諸侯和鮮卑作戰的事情告訴他。

    「賜地以圈之,不予其擅出,其內為其轄,父可不管,其外則嚴刑峻法以伺。」我算給出了我的建議,這一條我在越地使的,便照搬過去。以前就是分不清,說這個地方你可以隨意往來,其他普通百姓也隨意往來,往往頻生摩擦,都說是自己的,不如主動替他圈一塊更大點的,說,這裡你全權,但是出來鬧事者死,恩威並舉,就要好很多。

    「嗯?」父親思考了一陣:「有人也提過,既然子睿也這麼認為,過一陣,我回趙國去看看,和子聖商議一下。還有,你給我快些努力,你這不孝子,結婚都多長時間了,到現在也沒有給我抱上孫子。幸得佩兒有孕了,否則定要太醫令張大人給你好好看看。」

    對此,我只能傻笑,並表示一定努力。這幾句頗是輕鬆,父親似乎一時倒不著急和我談正事了。

    「霍然現在怎麼樣了?」父親忽然長歎一聲。

    「一切還好,暫時還沒有讓她出面,她改名霍蘭了,讓她做點詹事之類的活,陪陪佩兒她們,幫著照料一下我越國宮廷內務。這事還得問問父親,霍家確實有後了麼?」

    「其實我以前想著不要讓她如此。她上面只有兩個姐姐,她母親生她下來,沒有多久就故去了。她父親心傷此事,竟也一病不起,命人抬著他來見你大伯和我,你大伯是個一等一的忠厚老實之人,不忍霍家無後,又不想隨便找個男孩替他,卻出個主意讓霍然姐姐以後比如利用上巳節之際與人媾合,若能得孕,也算傳下一支血脈;而霍然卻做男子打扮,待得姐姐產下兒子,此事便成了。」大伯這主意當真有些過於「老實」,「老實」得有些不近人情,父親似是同意我的看法,又歎了一口氣:「所以,她家住得極為偏僻,就只為保密;也不怎麼參加我上闔的種種宴席,也是怕被人看出端倪;卻未想被你一眼看穿,初時她可嚇得要死,後來看你處處打算維護她,這才放下心來。她既然是女子,如何娶妻?她沾上鬍鬚,用藥嗆壞了聲音,之後再隔三差五的在尋常酒肆吃飯,便是要讓大家看到「他」是個男子,聽到「他」有個妻子,等她姐姐真的有孕了,與人閒談之間便說自己妻子有孕,我還去幫他演過幾次戲,於是鄉間酒肆都道是她的妻子要生產。等產下來是男孩,霍然自然解脫了,其實她的姐姐們也解脫了,可憐這一家子啊!後來我做主,霍家大姐嫁給了老程,這粗漢子實誠人,托給他沒有錯;霍家二姐則嫁給了你的一個族兄,現下為我趙國上黨太守,喚作射堅。」

    「射?」我謝姓之族,除了申公,申,謝,居然又多出個射來。

    「嗯,他先祖為重臣,因為名字不好聽,天子便讓他那一支改了射為姓,宗譜上可都一直都續在我謝氏下面。」我卻猜想莫非謝天謝地,卻心道不是,按說這兩個還挺好聽的;莫不是謝最(罪)之類,心道不可妄議我謝氏先祖,趕緊打消念頭。

    「最後有幾個孩子?」我總覺得前面一定有「失敗產品」。

    「長姊有一女一男,二姊有一男。女孩大一歲,後一年生的男孩就當是妻妾一人生了一個。」我卻想著,這兩個孩子長大後,因為父親各不一樣,這兩個孩子相貌與已故的「霍然」公差異可能有些大,自然這卻不是現在需要焦心思的了。

    「現在就說是霍然的骨血,在我趙國宮裡養著,不時送到他們親身母親那裡就說讓姑姑看看,其實也是解她二人思子之苦。還有為了避免霍然以後事洩,就讓「他」乘船在洛水裡翻了,呵呵。」父親忽然輕鬆起來了,「然後就是去掉鬍子,還作女人身,跟著你母親做個隨行的婢女,到你那裡。我還給霍然和『他』後來傷心過度而『投河殉情』的夫人立了個衣冠塚,這番功夫我算都做足了,就是避免洩密。呃,先別談霍蘭了,說說你的事情吧!」

    「說……我……什麼?」父親並不是問我什麼政事,但我卻不知道父親指的是哪一件,是我家兩位夫人的事情,還是越國的政務。

    不過還好,父親沒有等我想明白,就直接把這個事情提了出來。

    「蔡大人和我談過一些事情。這事情倒也不算新事,那還是在銀鈴孩兒第一次來上闔的時候,我詢問鈴兒關於你的婚事的時候,聽銀鈴說過你似乎在銀鈴孩兒和佩兒之前還有個喜歡的女子?就是後來,你還把她算作那個你認養的那個女兒母親的那個女子。」原來父親知道了這個事情:「她才氣很高,為父很是喜歡,你當初如何不娶了她。哪有你這樣隨便找個女娃娃毀人家清白的?」

    「父親不是也只有母親麼?」我心下稍有些恍惚,旋即正色,換上不以為然之狀:「卻為何非要兒享這齊人之福,況此事實非福也。其實這女子有一個姐姐,死在董卓手裡了,我是讓亦悅掛在她姐姐名下了,卻與她沒什麼關係。」

    言畢歎了口氣,看父親沒有什麼下文,便繼續說道:「我算作她的姐夫,若她結婚,我也能為其張羅,不過現在她說她要倣傚我當年那樣去北方雲遊一番。還是讓她尋個更好些的君子,嫁了吧。我是有婦之夫,心有她人,已無她立錐之地了。」這話有些違心,其實心中有座山,她就住在上面,山上面下著雪。但是我說得很決絕,倒真是無半分回緩的立錐之地。其實心中還在默念:怡兒!或是忻兒!去尋找完全屬於你們自己的幸福吧!

    「問誰登樓,女共殘秋;念何言歡,何與敘舊?子曰舉直,睿乎知糾,(典出論語,哀公問篇)思不我棄,吾心空憂。」父親忽然吟出這一大段來,顯然是非常熟悉,我猜便是在袁府上聽到其中斷掉的其中一部分:「初聽得這幾句,我並未覺察什麼異樣,但是蔡大人卻說,此中牽涉令郎越侯。我問為何?他便把這幾句一句句寫了下來,放在一起,這一看我便明瞭了。」

    我不是傻子,聽到第六句時,我便驚覺了,再聽得後面兩句更是確信。我點頭,或許她現在只是希望我心中還能念著她,但看原文卻似乎有一絲悔意,這便能讓我更有一絲絲不安纏繞於心頭。

    其實,我真希望她把我忘了;但是,她若真把我忘了,或許我又會很失落。但她若是依然思戀我,我又覺得她太可憐。

    「那天,他慢慢與我將全篇複述,只說這是他在酒肆之中聽得一個女子低聲吟唱的,回來,趕緊記下的,我開始聽著就覺得這女子當真有才。後來聽了蔡大人的解說,就覺得其辭越聽越不對勁,他來找我商議,便是此如何處置此曲。蔡太常這個人愛才如命,又好舞樂,卻也知道其中有些厲害關係。我以前曾從銀鈴那裡聽說過些你的這件事情,那時我還不知道她如此有才,他顯然也發現此女與你有莫大牽連。我最後讓他把所有直接寫出你身份的詞句都刪掉,其他可留之成曲,並為傳唱。這幾日我教與你母親反覆誦讀吟唱,你母親也說此女戀你很苦,不過,我也讓你母親也不要在外人前提這件事情。」

    我點頭稱是,「父親,此事就放過,此情已逝,兒實不願拖累這女子的青春年華。」

    「你們這些少年人,當真不是我等所能明瞭。」對於此事的了結,父親只是看著我搖著頭歎了一聲。

    其實我更該搖頭而歎息,我說我愛著銀鈴,我以為然;我自認我敬著佩兒,我亦深信之;卻若說我已忘記怡兒,我自己都無這份信心。

    「不過,蔡大人也說了,若你真的娶了她,他就天天到你府上去拜訪。你若帶她去越國,當天就辭了太常,告老還鄉,卻去你的越國去做個樂官終老了。」父親笑了,我也笑了,蔡大人不過三十多歲,這個告老還鄉也太早了,看著父親的表情也知道蔡大人也是開玩笑的,否則他必然會想法設法把黃怡留在洛陽了。

    不過,這件事情也就真的結了。

    父親終究轉回了荊州那一塊之前,我也趕緊看過去,正要等父親問我荊州之事,把怡兒的事情徹底放過。卻沒有想到父親卻誇了我老師一句一句:「你的老師真是個好老師,聖上在他的指引下,振作了起來。聖上還和我談過此事,你的那位韋定國老師就問聖上,昔年孝武皇帝對社稷有功,何者最大,皇上自然說,抗擊匈奴,一掃我朝數十年北方之大患。又問,孝武皇帝為何為俗人詬病,聖上說他當時也嚇了一跳,想想便說,連年用兵,稅賦太重,刑罰太苛。你老師便說:今我大漢北方有鮮卑長年滋擾,我等擊之,逐之徙北,或可類孝武皇帝之業;減輕徭賦,無為而知,或可肖文景之治。這話讓皇上好生歡欣,覺得自己也能成一代明君,世代為人傳頌。這才如你這次見到皇上那樣。過幾天就要去上林苑巡狩了,這幾日天氣不算冷得厲害,倒也合適去打獵,聖上便是要效孝武皇帝之事。而且,你有沒有注意到,你當年當司隸校尉加驃騎將軍,現在子實也是驃騎將軍,你們都是十九二十便加如此之高的將軍銜,只在大將軍之下,你就沒有想過為什麼麼?要知道孝武皇帝時候的驃騎將軍可是霍去病。你還不明白皇上的心思麼?」

    我點點頭,聽這幾段,當真有些茅塞頓開之感。對於有關老師問題,我就是老師教出來的,還有子玉,子涉,子聖等等他們一堆人,也都是老師教的,我也覺得老師了不起。設想,挑一個長年在他課堂上走神或者睡覺的學生,做對自己來說最緊要的事情,老師的眼力和魄力可不是開玩笑的。

    「子睿,你說說你荊州東西南北,哪些城最重要?你對并州不熟,也怪不得你,荊州是你長大的地方,你該清楚。」既然講到荊州,顯然父親和老師他們都做好了打仗的準備,看來是要準備慢慢清理這些分封之國了。

    「北為宛城,無宛城則為新野。東邊水退了是江夏,如果還是如雲夢大澤般便是江陵,南部幕府山上有賊寇的時候是長沙,沒有的時候;則是零陵的泉陵。此幾處,都是極緊要的去處。西邊則是秭歸,雖為要衝,卻無大礙,只需一心思縝密者即可。」我沒有提明孜,那裡暫時為巴侯暫居之地。

    父親笑了,不住點頭,卻沒有問我如何知曉。道理很簡單,雖然我並沒有看圖,看地形去考慮。其實只要知道,老師是個知人善任之人,所以只要想一下哪幾個城的統兵之官,是誰,就立刻知道重要的程度了。陳哥,我們家江老二,我,現在的驃騎將軍,甘寧,蘇飛,還有子通子玉和風輕,這裡個個可都不是隨便能打發的。這個道理雖然偷懶,卻是受我的安國夫人小時候拼竹簡的事情啟發。

    當然實際情況亦是如此。

    「子睿深得兵法之精要。」父親很是開心,也不逗留直接走到揚州和交州那一塊:「那你卻說你越國的要緊處在哪裡?我和子聖討論過,子聖卻說,銀鈴定會幫你安排好。銀鈴有無和你說過啊?」

    我也很開心,被父親誇,怎麼說都是件開心的事情。

    「還沒有來得及,開始銀鈴在南海平亂,我卻在廣信,等她剛回來不久,我又去了潭中,我還沒有和她商量如何擺佈。」

    「那我倒要看看你的想法了。」

    這個我確實考慮過,看了這地形圖,更加確信,指著南海中間的一個城便說:「龍川。」(在今天龍川之西,佗城故地。因水流在此地蜿蜒,致使泥沙沖刷堆積,所以造成兩千年來,河道形貌改變之故。),卻又把手指往西邊移了移:「謝沐。」

    「吾兒還防你的老師?」

    「非是防老師,防袁術的。」我看著父親搖頭,便直接解釋道,「去年我去越國赴任,想討個巧,把原本籌集的大部分糧草直接進入荊州就丟給了老師,卻讓老師在零陵幫我囤積,卻不想為人所趁,挑起了內亂。為了平亂,那天晚上我帶著幾百騎兵一夜所行路程便大約是袁術之隨國跨過桂陽到謝沐關前的距離,這段路雖遠,但是道路甚好;自韶關去越國南海郡雖近,但有韶關拱衛,且一入越國南海之北重重關山幾百里,還有各支駱越,西甌,裡人等族眾伺於其側。他要過來也很是麻煩,有他找路,過路這個時間,桂陽那邊早該給我消息了。我從廣信順水一天可到番禺,番禺便有我一萬之眾,皆善打山林之戰之越軍,他能到此處,糧食輜重卻給養不上。我只需秋收時節提防一下他就地搶我糧食,其他時節隨便他去了。龍川也是這個道理,我將加固此城城防,糧草卻屯與龍川下游之增城。他要打我,這糧草供給輸運都是大問題。」

    「那揭陽,你如何看的?」揭陽在南海的最東,(今天揭陽往西的位置,主要是因為泥沙沉積,出海口東遷之故。)

    「若吳對我用兵,必然走水路,否則等他兵發到,也就基本斷糧了,而且有這大片山區內的越人,他不敢在陸上動。越人為我妻族,他敢動我族人,豈不與我明言與我為敵,要來也是陸上靜悄悄,卻走水路過來。我在吳地時,並無那麼多船,他要造船過來打我,在這一時半會兒,他既沒有這個財力,也沒有這個民力。且不管如何,揭陽之於水軍則顯得太靠後了,我打算在邊境附近海邊上建一個城,屯建水軍,但卻不是現在就做了,還是先修養民力為上。番禺,揭陽也各布些水軍,則互相接應,救援,阻斷其糧草,也都方便了。而且,一旦水上開戰,我定會從陸上直接去攻擊他東冶,若能拿下東冶,則吳在會稽之南再無立腳之地。固守東冶,便可專心應付水上之敵。況且吳公既為國之重臣,也是位老將,應該不會挑起內亂。不過,我倒真是擔心他吳國內亂。」

    父親半天沒有說出話來,但是聽我說完,他點頭,其實我挺希望他誇我,我覺得我還是很有些虛榮心的。

    但是父親沒有,半晌,忽然說了一句話:「怕十有**動亂便首先便發生在這裡。」父親指著吳國,「這次各國國主,就朱大將軍沒有來,他獨子的船在海中沉了,他病倒了!」

    我也覺得動亂必將發生在這裡。

    父親還說了一個事情,更能印證這點:「隨侯的長女嫁給了吳國大將軍孫堅長子策。」

    父親忽然間沉默了不少。最後他與我說,「天色很晚了,吾兒去休息吧,明日,你雖然可以不用去參加祭祀太一神,但正午皇上的大宴卻需參加。」

    我諾諾,卻說自己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父親同意了,叫我還是早些去休息。最後還給我個笑臉,「子睿確實夠得上平安風雲侯之名。」

    我一個人在這密室中待了很久,想著種種,心中往來翻滾,無法平靜。

    我似乎睡著了,做了一個奇怪的夢,烈牙和小南都很老了,怕要有四十歲了,歡天喜地把我叫起來,說我們一起去打仗,那一夜與各種各樣的奇形怪狀的怪模怪樣的傢伙作戰,直打到我醒來。

    周圍依然靜得可怕,甚至能聽到燈芯燒著時的聲音,伸了個懶腰,也能聽見自己骨節裡的躁動。漫步一層層出來,直到我看到窗戶紙上透著的一層淡淡的青色。

    上元節終於到了,這一夜可真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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