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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上京篇 第二十四節 奪軍 文 / npwx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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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武二七七年一月十日。哈迷失的軍營中迎來了火急火燎的莫言愁,她是一路換乘最快的驛馬星夜飛馳而來,水都沒有喝上一口就闖進了哈迷失的軍帳。

    讓莫言愁意想不到的是哈迷失的軍帳中一片鶯歌燕舞,哈迷失與部下將校正在宴飲作樂,衣著暴露的歌妓舞女們放浪形骸,衣衫不整的軍官們肆意狎玩著她們半裸的身體。酒色**的氣氛,讓莫言愁深深皺眉。而莫言愁的忽然闖入也讓宴樂的場面戛然而止,一眾軍官都容色尷尬,放蕩的歌舞妓們驚慌地掩面退出軍帳。哈迷失似乎飲酒過度,麻醉了神經,只是呆呆地望著莫言愁。莫言愁突如其來,她散亂的髮髻、佈滿血絲的雙眼似乎都在傳遞著緊急的訊息。楞了一下之後,哈迷失才驀然清醒過來,大聲喝罵下屬,那些衣冠散亂的軍官們挨了劈頭蓋臉一頓臭罵,有的手忙腳亂整理衣服,多數卻是悄悄溜出帳外。見這些部屬醜態百出,越忙越亂,哈迷失直接命令親兵一通軍棍將所有剩下的人都趕了出去。這對他們倒是一種解脫了。趁這機會,哈迷失自己悄悄整理儀容,莫言愁只做看不到。

    好一陣子忙亂之後,哈迷失終於放棄了補救的努力,直接問莫言愁因為什麼急事親自趕來。「雲州有變!」莫言愁開口第一句話就把哈迷失嚇了一跳,他原以為是吳憂在聖京出了什麼岔子,沒想到是內亂。雖然小節有虧,但哈迷失畢竟有大將之風,真正有事發生的時候他反倒很快鎮定下來。

    「慢慢講。」哈迷失示意親兵給莫言愁搬一個乾淨的凳子。同時揮了揮手,帳內軍兵侍從迅速退了出去。

    「主母……不,是張穎,她勾結薩都……出賣雲州……」莫言愁急促地說道。

    「什麼!」饒是他經歷過無數生死搏殺,哈迷失還是被這晴天霹靂驚得目瞪口呆,這消息從別人嘴裡說出來哈迷失必定不信,他雖然沒有見過幾次張穎,但他卻堅信張穎的性情脾氣是絕對不會造反謀逆地。但莫言愁是追隨吳憂最久也最為忠誠的老人了,也是與哈迷失一同侍奉吳憂走過最艱難的那段日子的人。吳憂對她的信任自不必說,她現在又是吳憂明媒正娶的四夫人,她說的話不由得他不信。哈迷失驚問道,「那……雲州城情形現在如何?」

    「翔麾校尉金肅、雲麾校尉范竺、城門督皮休都追隨張穎,三人領兵包圍了州牧府衙……」

    「等等,」哈迷失打斷了莫言愁的話,道:「既然主母……張穎要謀反,她所居住的府衙必定全換上自己地人控制起來,圍府衙做什麼?」

    莫言愁道:「張穎先誆騙了寧夫人到府衙。設下伏兵想先將夫人謀害,不想其家丁不願從逆,向夫人透露消息,夫人與侍衛提前避入內院,亂黨隨即發動伏兵圍攻。夫人家將寧廣赴奮擊營報變,校尉牛車河卻以未見兵符為由拒絕出兵平亂。外無援兵,眼看內院將要被攻破。危急之時卻是夫人命不該絕,發現一條秘密地道可以通往府外,並機緣巧合發現了張穎謀逆的罪證,這才知道張穎的陰謀。」

    哈迷失心道,真是好湊巧,這些話如果將張穎與寧霜倒過來聽倒是合情合理。雖然如此想,臉上卻並沒有表現出來,繼續問道:「那麼四夫人您又是怎麼逃出來的呢?」

    「寧夫人將張穎謀反的罪證交給了我。我趁城內一片混亂的時候飛馬出雲州城,沒人敢阻攔我,於是直接就來你這裡了。」

    哈迷失差點兒脫口問出「你怎麼不去莫湘的軍營?」因為不管怎麼說。以莫湘跟莫言愁的交情,莫湘肯定義不容辭地出兵,而莫言愁根本沒有必要捨近求遠跑到自己的軍營來,不過哈迷失心中一動,這話沒有問出口來。

    哈迷失略一思考便道,「此事太過重大,我能否看看這證據?」

    莫言愁卻忽問道:「你是站在哪邊地?」

    哈迷失詫異道:「什麼?」莫言愁一字一頓道:「我問你是支持哪邊的?張穎還是寧夫人?」

    「任何人果然勾結外人謀奪主公基業,我都不會輕易放過她。」哈迷失避重就輕道。

    莫言愁把這理解成哈迷失支持寧霜的意思了,於是小心翼翼從懷中取出一卷紙來遞給哈迷失。

    哈迷失接過紙卷,展開一看。卻是一封信——薩都將軍足下鈞鑒:妾自適雲州,父兄囑托、家國之重無一日或忘……云云,從信的內容來看,張穎雖然沒有明說,卻暗示了給予薩都相當程度的「方便」的可能性。哈迷失隨手打開案上一卷與雲州往來登記稅收的簿冊。落款處正是與信上同樣娟秀且一絲不苟地筆跡。哈迷失最後將信對著光照了一下。還給莫言愁。莫言愁注意到,哈迷失看似隨意地將手放在了劍柄上。

    「來……」哈迷失猛然掀翻了跟前的案子。一面拔劍一面喊道,但沒等他把那句「來人」喊全,莫言愁右手劈開案子,左手一把通體瑩藍的匕首倏然抵住了他的喉嚨,沁涼的寒氣激起了哈迷失脖頸上一小片雞皮疙瘩。

    「我的劍太長了。不過,單論武功,我確不如你。」哈迷失無奈地鬆手,讓拔出了一半的長劍回到鞘裡。

    「的確。」莫言愁譏笑道,「不過我倒覺得是你酒喝得太多了。」

    哈迷失苦笑道:「我真不希望,居然會是你背叛主公……」

    莫言愁眉頭皺了起來,臉上掠過一抹茫然的痛苦神色,匕首卻不自覺又向前遞了半分,鋒利的刃尖劃破了哈迷失地脖頸。一滴鮮紅地血珠從刃尖滑落至柄。當血液與匕首接觸的一瞬間,忽然像是落在了烙鐵上一般,化作一團薄薄的粉紅色霧氣從匕首上升騰起來。那匕首若有靈感,受了鮮血的刺激,尖聲鳴嘯起來,通體發出半尺來長冰藍的毫光,那些光芒猶如實質的冰絲觸手,搖曳浮動,尖端都指向那微不可見的創口。整柄匕首藍焰升騰,粉霧籠罩,異常詭譎。

    「這是朝霧傳說中能攝人魂魄的神兵?」哈迷失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懼的神情。「朝霧」地傳說已經在這片土地上流傳了三百年之久,其可怕程度僅次於東方家族世襲傳遞的兩柄「魔刀」。傳說中,「朝霧」是一柄能收割並且囚禁人的靈魂的神兵。其實對很多天不怕地不怕的草原兒女來說,死亡並不可怕,在那些古老地崇拜天空和太陽地教義中,甚至是以戰死為榮,因為死亡代表靈魂可以榮歸神靈的懷抱。擺脫現世地一切苦惱。而「朝霧」卻以逆天地邪力生生打斷了這一輪迴,將死者的靈魂永世囚禁,煉成無意識的倀靈,供「朝霧」的主人世代驅策。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比單純吸取魂魄戾氣的「魔刀」更讓人膽戰心驚。

    不但哈迷失驚懼,莫言愁似乎也被這凜冽的殺氣驚到,縮了一下手。讓刃尖略微遠離哈迷失一點,隨即冷笑道:「沒想到你倒是識貨。朝霧又怎樣?再好的神兵,不得其主也不過是死物而已。你也是千軍萬馬陣中拚殺出來地,難道真的相信有攝魂這一說?不過,既然你有畏懼之心也不算壞事,你應該知道我來的目的吧。」

    「你不會妄想我乖乖把這支軍隊的指揮權交給你吧?其實你我都清楚,沒有主公的兵符令箭,誰也別想調動這支軍隊。」

    「如果我告訴你,我有兵符令箭呢?」

    「不可能!兵符令箭只有主公有,你……你當真膽大包天敢偽造麼!」

    「主公遠征聖京。怎麼會將所有兵符令箭都帶走呢?如果迷齊人或者庫狐人突然入侵怎麼辦?他自然是將這些調兵的符令交給了一個人保管,這個人麼……」

    「難道是你?」

    「不——」莫言愁搖搖頭,「我也希望是我,不過看起來我沒有得到這樣的信任。」哈迷失的嘴咧了咧,好像要笑又忍住了。莫言愁道:「你想說什麼?「我在想,如果我是主公,也不會將這樣的重任交給你。因為——論賢惠理財你不如二主母,論隱忍刻苦你不如三主母,論統兵打仗你不如莫湘,論大局把握你不如陳子魚。論機謀權變你不如陳玄,論籌糧募兵保持供應不絕你不如陸舒……主公又怎可能將這樣地重任托付給你呢!剛才我可真是昏了頭了。」哈迷失有條不紊地說著,剛才的恐懼慌亂神情已經完全消失了。

    一絲怒意出現在莫言愁臉上,哈迷失幾乎能看到她因激怒跳起的青筋,那把神兵匕首幾乎就要向前一送。結果了哈迷失的性命。但莫言愁畢竟是經過許多大風浪的人。即便怒氣盈胸,也知道此時的哈迷失是萬萬殺不得的。她哼了一聲道,「你找死。」匕首凌空一揮,哈迷失那柄百煉精鋼打造的寶劍連同鯊皮劍鞘無聲無息地整整齊齊斷為兩截。隨即將匕首又對準了哈迷失,根本不怕他趁機偷襲。

    哈迷失表情一僵,心中拚命驅趕著恐懼的陰影,慢慢坐下來,道:「主公不在,代主公執掌權令的必定是陸舒和陳笠兩人。如果要謀反,不控制住這二人是不可能成功地,好在二人都是文官,有心算之,未嘗不能成功。二夫人隱忍許久,厚積薄發,必定已有萬全之策了吧?」莫言愁詫異道:「你怎麼知……」話剛出口,才意識到哈迷失是在詐她。其實以她本身平時的智力水準而言,哈迷失不至於這樣容易詐出她的話來,只是她現在神思不由自主,思慮時而清醒,時而昏聵,一下子就被哈迷失詐出實話來。

    哈迷失臉部肌肉抽動,做出一個微笑的表情道,「我不過是要做個明白鬼罷了。四夫人請動手罷,以下犯上。末將是不敢的;謀反作亂,背叛主公,更是萬不能相從!我只是奇怪,四夫人對主公地忠誠信賴更在我之上,怎麼反倒成了謀反者地幫兇了呢?」

    「你……你胡說!」哈迷失幾乎能感覺到莫言愁的手都顫抖起來,「背叛地是張穎,張穎!」好像要讓自己相信似的,莫言愁反覆自言自語,「是張穎背叛了夫君。要將雲州出賣給薩都,是她一手策劃了叛亂……」迷亂的光芒在她眼中閃爍,腦子深處似乎有一個被極力壓制的反抗念頭想要掙脫出來,卻始終不能脫困而出。

    哈迷失擔心地望著她顫抖的手,生怕她一個衝動之下,輕輕向前送那麼一寸,自己的小命兒就算交代了。眼看莫言愁臉色陰晴不定,匕首刃尖只在他面前晃悠,剛才見識了朝霧的可怕。哈迷失毫不懷疑莫言愁只要心情一旦不好,匕首隨便晃兩下就足以將自己切成四瓣。哈迷失額角冷汗涔涔而下,內衣與中衫全被汗水浸透。如果面對地是一柄普通的利刃,哈迷失早就嘗試趁機奪刀,但這柄朝霧……不知是因為聽過太多關於它的傳說,還是親眼見了它的邪門,實在讓人太也提不起勇氣。

    他早已經注意到莫言愁神情中的不對頭。之所以一再提及「背叛」「忠誠」「主公」這些字眼,就是為了刺激她的心神看有沒有挽回的機會。不過這可真稱得上刀尖上跳舞,哈迷失非但是賭上了現世的性命,更賭上了自己的信仰和靈魂。哈迷失自己心裡都在懷疑,吳憂地知遇之恩是否值得他如此報效,想到自己追隨的這位主公,哈迷失不禁又想到,如果他處於自己的境地會怎麼做,一念及此,哈迷失忽然釋然了。因為他想起,以吳憂的性子,只要是他所在乎的人,不管是部下還是朋友處在危險之中,他根本不會去顧慮甚麼往世今生,一定會放手一搏。這樣的脾氣也許不那麼適合成為一位開創王朝的帝王,卻一定是一個值得托付一切地好朋友。於是,就在這性命懸於一發的生死之際,哈迷失自以為早已冷硬功利的心中升騰起了一絲溫暖,原本還有所迷惘的心裡一下有了決斷。思路頓時無比清晰。

    「阿愁姐姐,還記得那時候咱們第一次見面,那時候你跟在主公身邊,青衣仗劍,睥睨群雄。何等地意氣風發!」

    「真的麼?我……我怎麼記不起了?」莫言愁將匕首慢慢垂下。眉尖緊蹙,似乎陷入往事回憶之中。

    「還記得主公雲州創業之初。兵微將寡,哪一戰能少得了姐姐呢?最凶險的那一次,董不語那廝好生勇悍,羊褐、馬晃只一個照面就被他打得重傷吐血,我也撐不住兩下,咱們的戰陣被他沖的七零八落,若非姐姐戰敗那廝,咱們幾乎狼狽。」

    「那一次……」莫言愁面部表情逐漸和緩,哈迷失所言,正是她屢次與吳憂生死與共,一起為生存而奮鬥的日子,對她而言,那是一段雖然艱苦卻最開心的日子,擊敗董不語地那一戰,雖然靠的是人多,卻著實是她風光的一戰,她清楚地記起,戰後吳憂大笑著拍著她的肩膀道,阿愁,阿愁,我就知道你行的!一個董不語算什麼,咱們以後還要打敗更多更強的敵人,你和湘兒就是我的左膀右臂!那時候吳憂頭髮亂得像雞窩,鬍子拉碴,一身塵土和血污,唯有兩隻眼睛是那麼炯炯有神,其中透出來的那股子強大的自信是那麼有感染力,那麼攝人心魄。當時莫言愁心中忽然就被打動了:阿愁是你的人,大哥,阿愁可以為你去死。莫言愁將當年沒有說出口地話輕聲說了出來,大滴的淚水湧了出來,眼中的陰翳似乎也逐漸被清明取代。

    「當日主公宣佈要納姐姐為四夫人,我們這班老兄弟只有替姐姐高興地份兒。卻總有那麼幾個小人對主公說姐姐的壞話,又是出身、又是品行、又是禮儀……說了一堆屁話,挑了一堆毛病,主公對他們只有兩個字滾蛋咱們聽著那叫一個痛快,主公不肯以言論罪人,咱們暗地裡卻著實揍了幾個皮癢的……雖然主公不計較,姐姐自己卻留心在意。生怕被人說了閒話,落了主公臉面。婚後自解兵權,恪守本分,對二夫人每日侍奉問安就不用說了,對三夫人也一向不曾缺了禮數,雖如此,哪當得那些惡奴欺主,背後嚼舌,姐姐臉上常帶笑容。心中卻常悲苦。過門之後,與主公相聚時候反倒少了。咱們不管別人怎麼講,反正老弟兄們時常議論,幾位夫人中,只有姐姐最合咱們脾氣,甚為姐姐不平。」

    「這……我……哪裡有那麼好……」哈迷失所言雖非全中,十之**卻是有地,莫言愁被他點破那點隱秘心事,臉上泛起紅暈。心思轉動,殺氣銳減,「朝霧」地邪焰登時如同兜頭澆了一盆狗血,只剩幾絲熒熒弱弱地藍芒,匕首地本體也露了出來。

    哈迷失試著慢慢站起身來,莫言愁沒有動。就在此時,異變突生。隨著一聲沉喝女人就是軟弱不中用!」一條蒙面大漢持刀劈開後軍帳幕,攜雷霆萬鈞之勢撲向哈迷失。哈迷失措手不及,將將側身避過要害,左肩已是連皮帶肉被刮下一片血淋淋的血肉,刀影如山,來人武藝高出哈迷失甚多,哈迷失自忖絕不是對手,只能狼狽伏地滾竄,一邊逃一邊準備呼救,但來自蒙面大漢的刀風卻如山一樣完全窒息了他的聲音。照這樣的趨勢再有兩三招哈迷失就會毫無懸念地死在刀下,哈迷失這時候已經顧不上其他,只好抱著萬一的希望撲向莫言愁的腳邊,希望她能恢復清明的神智,憑著她手中地「朝霧」神兵一定可以擋住刺客。大漢對莫言愁似乎也頗有顧忌,並不敢對莫言愁下手,但這也不過為哈迷失多爭取到了片刻時間。

    就在哈迷失掙命的當兒,莫言愁卻還沒有回過神來,猛烈的刀風將她的衣刮開一道道細縫,任憑哈迷失怎樣飆血狼狽。她都渾然不覺,反倒是「朝霧」匕首彷彿聞到了血腥味,發出了隱隱的嘯聲,長達尺餘的藍濛濛的光絲瘋狂捲動著,直欲將莫言愁的整條臂膊吞噬進去。莫言愁眼中剛泛起的些許清明就此泯滅。

    莫言愁坐視不救。哈迷失眼看無幸。猛然大吼一聲「來人!」同時被那蒙面大漢當胸一刀砍中,大刀順勢一拖。自胸及腹,劃開一道二尺來長巨大傷口,洶湧地鮮血像噴泉一樣噴灑出來,哈迷失二目圓睜,不甘倒地,大蓬的鮮血像是得到指引似的,在空中就朝「朝霧」的方向飛去,「朝霧」「嘶嘶」尖嘯,似極滿意。蒙面大漢一刀得手,扯下蒙面巾豪聲大笑道:「賤奴!你也有今日!」這人正是銷聲匿跡很久的兀哈豹。

    隨著哈迷失瀕死的吼聲,數十披甲衛士執長兵衝進大帳,帶隊軍官乃哈迷失部下親信死士,眼見哈迷失倒地血流不止,生死不知,頓時眼都紅了,大喝一聲:「殺!」頓時長槍大戟紛紛如林戳刺過來。帳內逼仄,兀哈豹與莫言愁竟都在攻擊範圍之內。

    兀哈豹見勢不好,當即揮刀狂砍,合身外撲,但這些衛士雖然武功遠不及他,卻都是戰陣中磨練出來的精銳,進退有度,配合十分嚴密,加之為主報仇心切,前仆後繼,兀哈豹奮力殺傷兩人,立即有人補上佔位,兀哈豹左衝右突,地上又增加了幾具屍體,他卻死活衝不出去。刺向莫言愁地鋒刃卻被她仗著「朝霧」的鋒利輕鬆削斷。雙方混戰正酣,忽聽得希溜溜一陣哨子響,帳內衛士逐次退出戰團,仍將兩人圍住。

    兀哈豹正驚疑不定,忽聽得莫言愁低聲傳音道,「挾持我。」兀哈豹稍一猶豫,只見莫言愁手中匕首忽然藍光大盛,莫言愁身形晃了幾晃,衝進帳篷裡面的幾十名衛士竟盡數斃命。所有傷口都是喉頭上一點血痕。兀哈豹駭然。莫言愁將匕首遞給他道:「快!剛才是軍中弓弩手就位的信號,一會兒萬箭穿心神仙也救不了你!」兀哈豹將信將疑接過「朝霧」匕首,輕輕一帶,莫言愁自動將咽喉送到匕首前。「不管了,反正要死也是這女人先死!」握著「朝霧」匕首,兀哈豹心中稍定,右手持匕首,左手挾著莫言愁就衝了出去。

    莫言愁所說的一點兒都不錯。兀哈豹一衝出來就面對百餘張強弩和數百強弓手,只要再緩一緩,帳篷內的人絕對是亂箭穿心的下場。兀哈豹以匕首尖指著莫言愁咽喉大喝道:「不准過來,誰過來我殺了她!」

    莫言愁一臉痛苦地神色,間或傳音調侃兀哈豹道:「表情再凶狠一些……哎喲,你弄疼我了……」

    兀哈豹挾持人質衝出來,一眾官兵有認得莫言愁的,都猶豫不敢動手,兀哈豹正以為得計。莫言愁忽揚聲道:「軍法官何在?」一軍官應聲排眾而出,顯然便是軍中專司刑法的官員,莫言愁大聲質問道:「按大周軍法第五條第一例,挾持人質者當如何?」兀哈豹聞言大驚,急忙去堵莫言愁地嘴時卻已晚了。只見那軍官臉漲得通紅,大聲道:「凡挾持人質者必殺無赦,眾軍勿以人質為念,放手攻擊!四夫人,得罪了!」

    早有報復心切的軍官大喝道:「拉滿弦——預備——」

    兀哈豹心中恨極莫言愁的背叛。卻不甘心就此死在這裡,正滿腦子打算出路,卻冷不防莫言愁將頭猛仰,向兀哈豹胸前一撞,兀哈豹匕首當即回勒,莫言愁卻如泥鰍一般向下滑去,鋒利的匕首只劃破了她下巴上一層油皮。莫言愁脖頸一脫兀哈豹控制。當即上身前傾,以右腿插入兀哈豹兩腿之間,猛起高腿後踢兀哈豹後腦勺,這是莫言愁的秘藏殺招「蠍子擺尾」。兀哈豹反應也是極快,兩膝急並形若雞腿拐阻攔莫言愁踢腿,匕首猛插莫言愁後心,眼見莫言愁就要斃命於「朝霧」之下,兀哈豹卻只覺得後心一涼,卻是被暗器貫入心臟,渾身氣力登時散去。「朝霧」已經劃破了莫言愁的後心衣衫,卻怎麼也刺不下去。「這賤人居然在鞋裡藏暗器!」這是兀哈豹最後地念頭,他不甘地倒了下去。

    「忘了告訴你,這匕首本是一對的,你拿的叫朝霧,還有一柄就是取你性命的——夕陽」莫言愁輕輕將兩柄匕首握在手中,在垂死地兀哈豹耳邊輕聲低語道,兀哈豹充滿怨毒的雙眼至死沒有瞑目。

    「夫人!您沒事吧?」「大帥,大帥……」官兵們大部分沒有看清剛才那番驚險搏殺的全過程,呼喚哭喊。各種紛亂的聲音亂作一團。這時莫言愁只覺神乏腿軟,頹然坐倒在地。剛才脫險殺人實在過於驚險,莫言愁生平搏殺無數卻莫有險過此次的,雖則沒受重傷,卻著實驚出一身冷汗。

    忙亂之中。眾官兵發現了哈迷失地屍首。頓時哭喊怒罵之聲響成一片,哈迷失手下一群高級軍官緊急求見莫言愁。都道「哈迷失將軍被刺身亡,軍失其主,恐生變亂,還請夫人主持大局。」莫言愁亦當仁不讓,合虎符,頒令箭,就掌了三軍帥印。先命將哈迷失裝殮厚葬,次命將兀哈豹戮屍示眾。當晚眾將為哈迷失守靈。

    次日,莫言愁擊鼓升帳,與眾將見禮畢,道:「如今有張穎勾結外賊謀獻主公基業,幸得夫人寧氏發現其陰謀,遂被其凌迫,逃出雲州,乃命我星夜至此報變調兵,哈迷失將軍已然驗過兵符令箭,正欲整軍救主,不想張穎所派刺客卻將其殘忍殺害,又挾持於我,當真是人神共憤!幸得天祐,忠義不該絕,被我格斃刺客,揭發這驚天陰謀!」

    眾將一聽,相顧駭然,驟然遭逢如此劇變,他們都是將信將疑,但莫言愁疾馳報信、二人密談、哈迷失遇刺、莫言愁搏鬥格斃刺客這都是大家明見地事實,莫言愁所持的虎符令箭也不像是偽造,如果懷疑莫言愁地話,那無疑是指責她一手策劃了刺殺哈迷失的行動,而這樣的想法是他們萬萬不敢有的。

    萬戶別乞圖蘭道:「夫人既如此說,應當沒有錯。只是沒想到二夫人是這樣蛇蠍心腸地女人,竟然派刺客刺殺咱們的主帥。為了主公的基業,為了給大帥報仇,咱們就追隨夫人,去雲州戡亂!」圖蘭是軍中掌實權的將領,一向以穩重多智頗得哈迷失信重,哈迷失歿後,他隱然成了眾將的領袖,見他表態,眾將唯有應和追隨。當中唯有校尉馬晃厲聲道:「你們一群糊塗蛋!二主母賢名流布四方,怎會做出這等無恥之事!必是寧霜勾結了莫言愁出賣雲州,現在是在利用你們造反。你們考慮清楚,造反的罪名一旦背上,將來可是百口莫辯洗刷不掉的!」聞聽此言,眾將頓時像炸了鍋,大聲喧嘩鼓噪起來。莫言愁大怒,扔下一支令箭道:「來人,將這廝給我……」圖蘭忽然截口道:「吵吵個屁!這廝胡言亂語,敢是瘋了!將他亂棍打出大營!誰不願意幹的,一併給我滾出去!」當時又有羊褐等十數人離帳而去,原本滿滿噹噹的大帳頓顯冷落了許多。

    莫言愁對圖蘭冷冷道:「為何阻止我行軍法?」

    圖蘭額頭見汗,跪稟道:「馬晃為主公親傳弟子,一向多有功勞,便有冒犯夫人之處,也應由主公懲處,夫人若為立威殺之,恐於主公處不好說話。」

    莫言愁思量片刻,冷哼一聲,算是揭過此事,道:「你負責監督這些人,他們自己走了也就罷了,不准他們帶走一個士兵,如有煽惑軍心者,斬立決!大軍即刻收拾起程,有貽誤軍機者,我容得,軍法容不得!」眾將應諾。

    史載:聖武二七七年一月,莫言愁殺哈迷失,奪其軍,雲州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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