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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武二六八年冬,雲州。
吳憂於沃城大會雲西文武。蘇平、陸舒、陳玄、莫湘、鮑雅、狄稷、席雱、劉袞、金肅、范竺、皮休、羅奴兒、畢素丹、羅興、趙瓊、成軌、哈齊宗、衛英、白伶、劉卞等漢官。另有圖蘭、巴禿顏、也速不該、吐裡不花、忽邪火、圖元等多是先後歸附的胡人酋首。吳毒、馬晃這兩名吳憂的弟子都作侍從裝束,並排侍立吳憂背後。三百名金赤烏精兵將議事大帳守護得水洩不通。當時哈迷失晉虎翼將軍駐寧遠,八贊、不耳圖輔之,陳昇晉威遠將軍駐吉斯特,羊褐、迷赤輔之,莫言愁駐大月氏城,胡沛為輔。
上次大戰兀哈豹留下的箭傷還沒有完全痊癒,吳憂說話的時候有時候會牽動咽喉的傷口,帶得左邊臉上的肌肉不大自然地抽搐一下。不過他精神顯然非常好,掃視一下兩廂文武,開言道:「自從寧氏入雲州,雲州紛擾愈甚,其與雲州守軍勾結,甘做爪牙,數次陷我於困厄絕境。遠的不說,今年六月,寧氏不念我相救之德,背信棄義,反目舉兵,陷我庫比倫、小月氏兩城,殺我大將,擄我人民,阻斷道路。近來,又趁我攻伐兀哈豹無力西顧之際,變本加厲,對雲西往來商旅皆課以重稅,以至於雲西各城各種急需物資極度匱乏,物價飛漲,雲西出產的各種毛皮、馬匹、牛羊價格更是被壓至濫賤的程度,寧氏卻從中牟取暴利以自肥。寧氏又遣間諜招誘我雲西人民,地方官報告,上月僅沃城一地,逃亡人口已達上千口,寧氏敲骨吸髓,消耗我雲西元氣。鈍刀子同樣可以殺人。若再不採取措施,雲西遲早亡於寧氏之手。如今我欲討伐寧氏,諸位有何妙策不妨直言。」
陸舒諫道:「我軍今年接連遭逢幾場大戰,民困兵乏,農牧場廢棄大半,寧氏凌迫固然是造成疲敝的原因,但連年征戰百姓不得休息才是主因。擊敗兀哈豹之後,我們的士兵數量增加到了八萬之眾,後勤補給委實難以支持。我們正應當休養生息,解散部分部隊。待來年積聚糧草,訓練兵員,恢復元氣之後再行征討。」
陳玄道:「不然!我們剛戰勝了兀哈豹,兵鋒正銳,連番大勝之下,百姓歸心,各部落紛紛歸順。士氣軍心皆可用,正是用兵之時。何況我們的兵員徵召不似關內常駐軍隊,一旦罷兵,士兵大部都要解散回家,若要再次召集,至少又要幾個月的時間,這期間又不知要流失多少優秀的戰士。如今我們是糧草匱乏,卻有兵力上的優勢。若單論恢復的速度,寧氏比我們快得多。雲西愈弱,而雲東愈強,此消彼長,果然等到來年的話,寧氏難道不會徵集起來一支比我們更強大的軍隊麼?我認為我們非但不應該等待,還應速攻寧氏。此所謂以我之長擊彼之短,時機不可錯失。」
莫湘道:「我亦以為,應速攻寧氏,不可養虎遺患。自從進入雲州以來,寧氏歷經多次戰事而不倒,手下已經積聚了大批富有經驗的軍官和士兵,又有董不語、蘇華這樣的良將。其軍隊戰鬥意志不下於我軍,士兵裝備普遍優於我軍,因其大部為職業軍人,訓練、待遇都有保證,其組織性、紀律性也略勝過我軍。我聽聞寧氏通過關係在關中大量徵集屯墾農人,陰納亡命之徒,假以時日,羽翼一豐,必然對我不利。」
當下眾將紛紛表態,大多以為應當立即討伐寧氏。
吳憂對陸舒道:「其實士民疲憊我亦知之,但我們所處環境實在過於險惡,四面受敵,仗不打是不行的。我也想讓百姓得休息,但強敵不除,今後他們面臨的就是更大的兵禍,長痛不如短痛。先生還有其他方法能盡量減少我們的損失麼?跟寧氏硬碰硬實在是最下策。別忘了我們還有庫狐和迷齊這兩個不懷好意的鄰居。若是我和寧氏兩敗俱傷,那最終遭罪的還是雲州百姓。」
陸舒見吳憂決心已定,乃道:「舒有一計請主公斟酌。我聽聞因阮香挑撥離間,瀘州動盪,趙明、趙揚兄弟反目,南北分裂。趙揚遠走冀城。雖然狼狽些,手下卻還擁眾十餘萬,不失為一方霸主。主公若要興兵討伐寧氏,不妨先遣使厚厚結納趙揚,即便不能令其與我夾攻寧氏,至少使其保證中立,若是他站到寧家那一邊的話,我們就危險了。這是第一。第二,遣軍使至寧遠,飭令哈迷失不可擅自起釁,我征戰寧氏期間,他應設法盡量安撫哈克蘭人。這樣可不使我腹背受敵。在北方邊境,應多置烽火台,增加偵察力度,防止庫狐、迷齊人釁邊。最後,出兵之時,知會雲州都督府,取得他們的諒解。」
吳憂皺眉道:「如此周到是周到,出兵的突然性不就達不到了麼?」
陸舒道:「不然,如今城中密探遍地,尤以寧氏為多。軍出不過兩日,寧氏必然有備,各方亦不難知曉,主公何不以堂堂之陣,攻伐寧氏?」
吳憂頷首,意甚嘉許之。又問後勤補給情況。
陸舒道:「如今庫存銀兩不過三十萬,粟只有五千石,馬牛羊肉若干。」
吳憂皺眉道:「只有區區五千石?半個月的兵糧都沒有?怎麼可能?百姓都不交糧麼?有沒有其他辦法?」
陸舒道:「百姓困苦,稅賦絕不可加了。辦法還是有的。除非主公先以都護府名義向商人借貸,許以戰勝之後以繳獲還債。或許可以周轉些個。只是這價格會有些貴。」
吳憂不覺失笑道:「家大業大,反而要靠借貸度日。罷罷罷,有勞先生去籌措這筆軍費吧。警告那些商戶,以後還想在雲西混下去的話,最好不要把價錢壓得太狠。」因又問眾文武進攻策略。
陳玄道:「主公可遣使責問寧氏背盟之事,看她怎樣說,使者不妨色厲內荏,將重點放在關稅經貿上。同時散佈消息,誇大我軍困難,說道要與百姓休息,部隊解散,只留下部分部隊警戒邊疆。暗中對部隊進行整編精簡。嚴控關卡,不可讓奸細來往自由。為讓寧氏摸不清我們的動向,主公可以不時閱兵於邊境。倘若是長期備邊,寧氏雖財力雄厚也必然不堪重負,我們卻不急於進攻,趁這機會繕治攻城器械,待一切準備完畢,正好配合大軍進攻。」
吳憂道:「甚好,具體進攻日期先不決定,諸位將軍各回本部,加緊練兵,等候命令出征。具體作戰方略,等到戰前通知大家。製作攻城器械之事,調撥三千金赤烏官兵給劉袞將軍全權指揮,務必盡快完成,慎勿洩漏。」
劉袞領命,吳憂又轉向蘇平道:「先生可有什麼話說?」
蘇平道:「這糧餉之事著實麻煩,不如由我去雲州都督府走一趟。看朝廷是否能給點支持。」
吳憂笑道:「先生的好意我心領了,但不須勞煩先生。說來慚愧,自從吳某做這雲西都護,還一分錢糧都未曾向朝廷交過,現在又怎好開口要錢?」
蘇平微微一笑,不再多說什麼。
聖武二六九年一月,吳憂派出的使者與趙揚一拍即合,雙方結為盟友。趙揚的謀士陳咎極力促成這一聯盟。
幾乎同時,寧氏極為傲慢地對待了吳憂的使者,吳憂要求寧氏改變部分現有做法的努力全部失敗,使者悻悻然回到雲西。吳憂隨即在雲西邊境舉行大規模閱兵,寧氏緊急戒備。不過雲西很快就偃旗息鼓。有情報稱,因為糧餉籌措困難,吳憂曾親赴雲州要求朝廷給付部分錢糧,朝廷卻趁機要求雲西將軍隊削減到正常水平,即兩萬人以下才給付糧餉。吳憂不肯,雙方不歡而散。漫長的冬季似乎永無窮盡,面對現實,吳憂不得不大量遣散部隊。對寧氏的強硬態度,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
寧霜對於從經濟上遏制對手所取得的成果十分滿意。與雲西的侷促正相反,寧氏所轄區域內,興城、庫比倫、小月氏,大規模的兵員募集和訓練都正在進行之中。過了這個冬季,寧氏將裝備起大量以久經戰火考驗的老兵為骨幹的訓練有素的新軍。吳憂所缺的錢恰恰是寧氏最不缺的。
「寧小姐,」蘇華提醒道:「須提防吳憂狗急跳牆。吳憂向來不是個守規矩的人。說不定他會趁著還沒有山窮水盡冒險賭一把,雲西精銳戰士數量遠多於我們,若是其現在進攻,危害必大,不可不防。」
董不語道:「不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吳憂連日子都過不下去了,哪裡有錢糧來打仗?何況冬天才過了不到一半,以雲西軍隊的破爛裝備,冬衣都不齊備吧。現在打仗,和送死有什麼區別呢?我倒是覺得,我們可以集合精銳部隊對雲西發動一次突襲,吳憂肯定料想不到。」
「我認為這種冒險毫無意義。」寧霜毫不客氣地道。
「是。」董不語答應的聲音很勉強,寧家上下,敢對他這樣不客氣的,也只有寧霜。
如蘇華所料,雲西軍隊在冬季最寒冷的日子發動了一次進攻。在寧家看來,這是一次可笑的冒險。寧家的軍隊只是稍加打擊,這支雲西軍隊就逃了回去,沿途數以千計的倒斃的人馬的屍體似乎在嘲弄著吳憂的這次愚蠢的冒險。董不語則是歎息雲西軍隊如此虎頭蛇尾,讓他都無法好好表現一下。
現在寧家上下都趨向於認為,他們將擁有一個和平的冬天,對吳憂的恐懼正在減退消失,他們甚至沒有意識到,這只是吳憂的一支偵察部隊,這支部隊的官兵用生命為吳憂的大軍行進提供了詳盡的路線情報。
過年的那兩天,寧霜特意舉行了一場稍顯奢華的慶典,在興城宴請寧氏所有的高級官員及其家眷。
寧家沉浸在節日氣氛中的時候,吳憂的軍隊已經完成了全面動員。吳憂集中了麾下所有兵力八萬人齊集沃城。寧家的間諜們驚恐地發現,在大軍出征前,任何活著的東西都別想離開沃城。雲西大營附近更是人畜絕跡。
這一次吳憂將兵分兩路,莫湘、羅興、羅奴兒三將率一萬五千精銳雜胡騎兵急行軍前插至庫比倫、小月氏城之間,切斷兩城與興城之間的聯繫,吳憂親率主力六萬五千人取直道進攻興城。雲西軍出發後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北風猛吹、大雪紛飛的天氣。這是一次艱苦卓絕的行軍。上千名官兵甚至還沒有見到敵人就已經長眠在行軍的路上了。凍傷的官兵數量更多。
雲西軍出征的消息傳到興城的時候,吳憂的大軍離興城已經不到五天的路程。聽到這一消息的時候,寧霜正在喝茶,青瓷茶杯光噹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寧霜面色慘白——吳憂到底還是來了。雖然寧氏名下的軍隊有五六萬人,但事起倉促,大多分散在各地,興城兵馬不過兩萬,在這樣的天氣裡,要即時召集各地兵馬前來,簡直無法想像。興城這個基地,費了她多少苦心經營,如今卻可能要毀於一旦了。一向智計百出的寧霜方寸大亂,一下子竟然沒了主意。
寧衛諫道:「敵軍勞師遠來,饑餒寒苦,必然不耐久戰。城內還有兩萬士兵,十餘萬百姓,糧秣充足。小姐請安心駐守城內,等待援軍。請董不語將軍馳奔庫比倫、小月氏,收攏兩城部隊,回援興城。以蘇華將軍赴呼倫河鼓動牧民義勇軍,我率一支小部隊進入迷山,一旦戰局不利,也好留個退路。」
寧霜聽了覺得這個建議倒是合情合理。不過冷靜下來後她立刻對寧衛的策略進行了調整。「我們不像吳憂,打不過可以躲進山裡,我們的優勢在關內,所以你不用去迷山……這樣,你帶上厚禮去瀘州,結納趙氏兄弟,如果果真戰事有所不利,我們退入瀘州罷了。」
董不語道:「雲州一向是我們的後盾,如今若是靠向趙家……恐怕咱們以後在雲州很難立足。再說趙氏兄弟剛剛反目,我們應該選擇哪一個結交呢?」
寧霜道:「吳憂是張靜齋的女婿,常言道疏不間親,雲州這棵大樹靠不住了。趙家兩位公子那裡我們都可以派出使者。不過有謠言說最近趙揚和吳憂走得很近,我想趙明那邊可能更穩妥一些。何況現在弟強兄弱,錦上添花何如雪中送炭呢?」
蘇華道:「家兄正在趙明手下為將,頗得信重,我寫一封書信前去,詳述情由,無有不成的。」
寧霜道:「這樣甚好。事不宜遲,諸位還請立即行動,寧氏生死,全在各位身上了。」
眾將一齊應諾。待只剩下一個人之後,寧霜跪在了家廟列祖列宗神像前,默禱道:「各位祖先有靈,不肖孫寧霜敬禱:家族不幸,遭逢亂世,孫不願仰人鼻息,不願家族淪為他人羽翼爪牙,乃不忝鄙陋,略盡綿薄之才力,率領家族,出走雲州。今已一年有奇矣。然孫之才具亦有限,自入雲州,屢經喪亂,子弟死於兵禍者不知凡幾,我心慚愧,常自惶恐,竟夜不能寐。幸賴祖宗之英靈,家族子弟協力,得占寸土,生息繁衍。家中年輕子弟,紛紛砥礪成材。雖屢遭寇仇之所凌迫,而屹立至今者,賴人力之半、天意之半也。如今仇讎大至,勢難抵擋,祖宗若不忍心看寧氏宗族亡於今日,還請保佑寧氏度過此番危難。孫寧霜再拜盛饗。」
二月,吳憂大軍進逼興城,完成了對興城的包圍。與此同時,董不語單人匹馬穿過了雲西遊騎哨組成的封鎖網,殺傷多名雲西官兵之後,進入庫比倫城。在庫比倫城集合了約一萬五千兵馬,董不語讓寧英帶隊,立即增援興城,自己則馬不停蹄趕往小月氏城。
探聽到庫比倫出兵的消息之後,莫湘、羅興、羅奴兒相與計議道:「主公吩咐我等截擊敵人增援,如今正是用命之時也。」乃全軍開拔,迎擊寧英部。
寧英部隊對於冬季作戰是有相當的準備的。以五千名騎兵護衛兩翼,一萬多名步兵乘坐數千部輕便的馬拉雪橇沿著呼倫河西岸迅馳電掣一般南下。莫湘部全速行軍,才在離興城一百五十里的吉慶集截住了寧英的部隊。羅興所率前鋒部隊與寧家雪橇軍最早遭遇,但剛一接戰雲西雜胡騎就吃了大虧。
寧家的雪橇不只是運載工具那麼簡單,雪橇護板都是木材外面包以鐵皮,具有良好的防護性能,配合上輕盾之後,對於輕騎兵的弓箭防護性能尤其上佳,板壁上還專門為弩手留了射擊口。一部雪橇就是一輛無輪戰車,構建起一個相當平穩的作戰平台,除了馭手之外,橇上分別有刀盾兵、長矛手和弩手。因為雪橇相對馬背更加平穩,所以弩手的射擊精度大為提高,殺傷力增加了一倍都不止。而幾千部雪橇組成的衝擊橇陣更是如山呼海嘯勢不可擋。這本來是寧家研究出來專門對付迷齊輕騎的秘密武器,沒想到卻先給雲西軍用上了。
羅興從沒見過這樣的陣勢,所率領的三千前鋒立刻被雪橇兵沖了個七零八落,寧氏損失微乎其微。折了大半人馬之後,羅興狼狽逃回莫湘大營,備言寧軍勢盛。
羅興倒也不算空手而回,在大敗之餘,他硬是拖回了一輛損壞的雪橇車。莫湘詳細詢問了寧軍雪橇兵的裝備、戰法之後,沒有追究羅興的戰敗之罪,與羅奴兒、羅興兩人共同商議破敵之策。
仔細研究了一下那輛破損的雪橇之後,羅奴兒道:「這車拿來衝陣的確不易抵擋,不過也有它的缺點。你們看,這車利進不利退。只要避開它的正面,打擊其側翼或後面,相信會收到更好的效果。而且這車高速驅馳時候,不能急轉彎,否則很容易傾覆,車上的人都會摔死。車陣衝鋒的話,更加不能說停就停,這樣我們就有機會。」
莫湘點頭道:「雖有一點缺憾,這雪橇車不失為一件利器,無論單個戰鬥力還是組成車陣,確實都很不好對付。若是我,就將車陣分作左右前後中五隊,相互掩護、相互救應。現在寧軍著急南下,又自恃我們拿他們無可奈何,敵躁且驕,這就給了我們以可乘之機。」
羅興道:「我有一計在此,兩位將軍不妨參詳。寧軍除了雪橇兵,還有五千輕騎兵,寧英以其掩護雪橇兵的側翼,我覺得我們應該從他們身上下手。我和奴兒將軍各率五千輕騎為奇兵從兩翼襲擾寧家的騎兵,若是雪橇兵衝到,我們就退走,死纏爛打,盡量拖延時間。莫將軍率剩下部隊為正兵,在大道上挖掘多層長塹,構築陷阱,士兵們都下馬持長槍擔任阻擊任務。一旦正面遏止住雪橇兵的衝鋒勢頭,我們兩翼的奇兵就轉為正兵,擔任起主要的殺敵任務。」
羅奴兒道:「這冰天雪地的,地硬得賽過銅鐵,怎麼挖掘塹壕?」
羅興倒是沒有想到這一節,三人苦思解決辦法,莫湘忽然喜笑顏開道:「這有何難?既然不能挖掘塹壕,我們就構築冰牆罷。」
羅奴兒一拍大腿道:「妙啊,我怎麼沒想到呢。可以先築雪牆,然後讓士兵燒溶雪水,澆築其上,隨澆隨凍,刀槍不透,比什麼都結實。」
三將計議已定,分頭行事。
二羅所率領的騎兵猛烈攻擊寧軍騎兵構成的側翼。不管是在數量上還是質量上,雲西騎兵都勝過了寧家騎兵。所以在純粹的騎兵對決中寧家的騎兵打得格外艱苦。而一旦雪橇兵改變行進路線,轉頭增援騎兵,雲西騎兵立即就躲得遠遠的。這樣追追打打,寧軍行軍速度明顯遲緩下來。
兩天後,正當寧軍心浮氣燥地再次上路時,雲西的騎兵們停止了活動,似乎一下子消失不見了。寧軍官兵驚訝地發現,他們面前的道路上出現了一座由幾十道縱橫交錯的冰牆構築的冰城。莫湘的部隊就擋在他們面前。如果繞道的話,無疑是將部隊的側翼暴露在莫湘的打擊之下,而且又要花去更多的時間。繞道不行,剩下的唯一的辦法就是硬闖了。
寧軍雪橇兵一隊隊走下雪橇,排成攻擊隊列,準備攀爬那些光溜溜的冰牆,和敵人做生死搏鬥。狹路相逢勇者勝,這個道理莫湘知道,寧英也懂得。所以戰鬥一開始就格外殘酷。滾燙的鮮血很快就染紅了潔白的冰牆,兩軍廝殺的聲音彷彿能把那些細小的冰屑震碎。寧軍攻擊如狂風般猛烈,雲西軍的抵抗猶如磐石般堅強,寧軍將士在堅硬的冰牆上撞開了一朵朵血花,第一波攻擊部隊付出了慘重傷亡之後只能暫時後退修整。
更多的寧軍士兵走下雪橇,參與到進攻的隊列中去。第二輪、第三輪進攻全都無功而返,大部分雪橇兵都已經下地參與了進攻。時間將近中午,寧軍一次投入了三千步兵進行冰牆爭奪戰,這是規模最大的一次進攻,看來寧英是下定決心攻下莫湘的陣地了。這時莫湘中軍猛然舉起紅旗,隨著戰鼓咚咚擂響,兩翼二羅的的大隊騎兵蜂擁而至,與寧氏步騎兵混戰到一起。莫湘也同時發動了反擊。
激戰一直持續到夜晚,寧軍雪橇大半被毀,騎兵部隊基本上全軍覆沒,士兵紛紛開始逃亡。雲西軍趁勢追擊,斬俘甚眾。雲西軍追擊的部隊直到遇到了蘇華匆匆徵集起來的三千義勇軍才止住了追擊的腳步。寧英得以逃入庫比倫城,不敢再出來。
其實倒並非因為莫湘怕了蘇華,而是這時候莫湘收到游騎哨的報告,董不語率領兩萬兵馬從小月氏城往興城進發。
經過了吉慶集的激戰,莫湘手下能戰之士不過萬人左右。莫湘發出轉頭迎擊董不語部的命令之後,羅奴兒、羅興都心存疑問。羅奴兒直言不諱道:「將軍,不是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兵力相差一倍,我軍又是久戰疲憊、長途奔襲,勝算連一成都沒有罷。」
大風雪中莫湘面色凝重如鐵,緩緩道:「我亦知道此戰勝算不大。然則主公將阻擊任務交給我們,就是相信我們不會讓一個寧家士兵通過阻擊帶。先前認為,寧家必然集結重兵於興城,現在看來,寧家竟是犯了分兵的大忌,這是我們的天賜良機。不瞞兩位說,我是決心,就算把部隊全都拼光了也不能讓董不語的部隊回援。消滅寧氏,必須一戰成功。雖然多方籌措,我們的糧秣最多就夠支撐兩個月的,雲西百姓是用最後一滴血在支持這場戰爭。我們輸不起的。時間如果被拖延,同樣是我們輸。為了千萬雲西百姓,為了主公的大業,哪怕拼上我莫湘的性命呢!我也已經派出軍使聯繫主公,請他為我們增派一些兵馬,能不能趕得及,就看老天的意思了。」
羅奴兒、羅興拜服道:「將軍計慮深遠,一片冰心可昭日月,我等願效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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