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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春天開始,饑饉和瘟疫在雲北草原蔓延。如同吳憂所料,大規模的騷亂爆發了。匪幫從數十到千人不等,不少土匪還攜家帶口,四處侵奪地方。雲西各城每天吊死在市場的盜賊多達上百人。
「主公,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二十三個了。」莫湘臉色陰鬱地站在吳憂身邊,她一直覺得,只靠鎮壓殺戮並不能解決問題。
「嗯。」吳憂臉色很輕鬆,似乎看得津津有味。「湘兒,你知道麼,在以前,我會很同情這些盜賊。但是現在,立場不同了,為了普通百姓們的安寧,我必須要消滅他們。」
「可是單純的殺戮並不能解決問題。我們應該嘗試一下其他辦法。」
「我沒有時間。」吳憂乾脆利落地道。「通過不斷地剿匪作戰,新兵們的素質提高很快。」
「您計算得越來越精明了。」莫湘淡淡地道。
「你不高興了?」吳憂問道。「你同情他們麼?」
「他們也是您的百姓。不到走投無路,誰會走這一步!」莫湘道。
「如果是關內的百姓,就算餓死了也不會選擇造反,雲州民風驃悍,不用雷霆手段是鎮不住他們的。這件事就不要再討論了,我自有計較。」吳憂想換個輕鬆點的話題,忽然笑道:「你知道為什麼雲州的雜胡騎兵比關內漢人強麼?」
莫湘輕歎一口氣,順著吳憂的話頭道:「都說他們是馬背上長大的民族,打圍行獵,放羊牧馬,騎術、射術都是求生必須的,自然比關內漢騎強些。」
吳憂搖頭笑道:「不然不然,這件事情沒有那麼複雜,實際上這個原因很簡單,只是你沒有發現罷了。你看--」他將嘴向身邊一個路過的騎兵努了一下,「你看他的腿。」
「有什麼不對?」莫湘問道。
「你沒有發現麼?雲州男子大多都是身材矮壯,羅圈腿,所以便於騎馬,即便不配鞍韉的光背馬也騎得,但一旦離開了馬,他們就似乎連路都不會走了,所以落在平地上,可就不成了。以此雲州騎兵甲天下,步兵卻只泛泛。而關內男子大多雙腿筆直健壯,身形反而高大,天生是做步兵的好材料,但上了馬卻夾不緊腿,自然就不如羅圈腿來得穩當了。」
莫湘還是首次聽說這樣的奇談怪論,雖然心中有點不信,但環顧周圍的騎兵們,果然如吳憂所言,十有**腿都是帶點羅圈的,不禁半信半疑地點點頭道:「似乎確是有點道理。以前我還真沒有注意過呢。」
這時候莫言愁從莫湘身後鑽出來,笑嘻嘻道:「姐姐別聽他胡說八道,他這是消遣你呢。」
莫湘聽了一愕,一下子沒有轉過彎來,疑惑地瞧著莫言愁。莫言愁趴在莫湘耳邊低聲道:「他這是取笑你這關中女子為將,每每跨乘在馬背上。而腿夾不緊,在市井俚語中,是嘲笑女子不夠貞淑的意思呢……怎麼,你不信啊,不信你現在瞧瞧這傢伙的賊眼,正瞄著你的腿呢。哼哼,天下男人,哪有什麼好東西了。尤其咱們主公啊……」
莫湘有些心慌地瞅了吳憂一眼,恍惚覺得吳憂似乎真的在盯著她修長筆直的大腿,不禁紅了臉,「呸」地啐了一口,也不向吳憂施禮告辭,一跺腳,轉身走了。
吳憂傻傻地站在那裡,大惑不解,並不知道莫湘為何突然走了。看起來只好著落在莫言愁身上。
「過來。」吳憂對莫言愁招招手。
「幹嗎?」莫言愁不買賬。
「一起看行刑。」
「整天來這套,一點都不新鮮,沒意思。」
「那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是不是又講什麼夾腿的典故啊?你那把戲也就騙騙湘姐姐吧。」莫言愁做了個鬼臉。
「又胡說。我那可是觀察了很久才得出的結論!」吳憂露出受了誣陷的可憐巴巴的神情。
「哈!那你過來,我告訴你湘姐姐為什麼走了。」莫言愁叉起腰來道。
「為什麼?」吳憂果然湊過來。
「……如此如此……」莫言愁嘀嘀咕咕把剛才對莫湘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哎呀!」吳憂聽罷那叫一個氣,伸手就打,莫言愁卻早就逃得遠遠的。
「我要見吳憂!吳憂!」一個年輕的囚犯淒厲的喊聲讓吳憂皺起了眉頭。
「該死的賊!都護大人的名諱也是你叫得的!」一個獄卒抬起鞭子就打。那囚犯衣衫破碎,每一鞭子下去都給他身上增加一道血痕。
儘管如此,那囚犯仍然高叫不止。兩名獄卒試圖把他按倒在地,但這囚犯十分硬氣,兩名健壯的獄卒竟是按他不倒。獄卒們惱羞成怒,其中一人取了棍子,照著那囚犯的膝蓋就敲了下去,如果這棍子敲實了,這犯人這輩子都不要想站起來了。不過對於馬上就要被絞死的他來說,似乎這也不成其為什麼問題了。這囚犯眼明腳快,身子一側,躲過了這一棍,反而將那持棍的獄卒踢了個觔斗。獄卒們和壓場的士兵們都鼓噪起來,紛紛取了兵刃將那囚犯團團圍在中間。
吳憂側臉對拉烏赤道:「你帶幾個人去瞧瞧怎麼回事。」
不一會兒功夫,拉烏赤顛顛跑了回來,對吳憂道:「主公,問清楚了,這廝原來是馬匪中的一個大頭目,叫什麼羅奴兒,該著這小子運氣背,和大部隊走失了,陰差陽錯正好被咱們的巡邏隊擒住了。據說下手狠辣,很是傷了咱們幾個弟兄。這廝說他不想死,願意回去招安他手下的弟兄投奔主公。如果他說得是真的,那咱們可以省事不少,這羅奴兒在這雲西也算一號人物。」
「羅奴兒,羅狗兒。這樣說起來我好像有點印象。穎兒似乎認得他。居然被巡邏隊抓住,這小子也不過如此嘛。」
「主公,也不能這麼說,據說當天正好是鮑雅將軍親自帶隊巡視,本來以為只是幾個普通小賊的,沒想到上來就傷了幾個弟兄,鮑雅將軍出手才將他拿下的。」
「唔,這樣說來還有點意思。能在鮑雅手下走兩招的,至少也夠軍中校尉的水平了吧。我們去瞧瞧。」無聊的日子過久了,吳憂現在很喜歡找點刺激的事情來做。
五月,劇寇羅奴兒降吳憂,並依約招降部眾,旋即率雲西軍三千剿滅群寇,歷經三月而平。長久以來為禍雲西的匪患徹底平息。吳憂大喜,表奏朝廷,以奴兒為偏將軍,關外侯。
六月,寧氏董不語部襲小月氏城,殺秦古劍,蘇華部襲庫比倫,殺禿喇增乞牙。重取兩城後,寧氏恢復在雲東的統治地位。旋即,寧霜親率寧家水師擊敗了雲西留在呼倫河上的已成孤軍的水師,楊靜降寧氏。吳憂聞訊大怒道:「寧霜這賤人欺我太甚!」當即召集眾將商議起兵征伐寧氏。
時有兀哈豹使者圖元自寧遠來,攜良馬百匹,金五百兩,金玉器玩若干,欲與吳憂重新修好。欲趁張靜齋的唐軍深陷徽州戰局無暇北顧之時,與吳憂共同謀取歸寧、銅川、雲州、火壁等諸城。
吳憂乃召見蘇平、陳玄、陸舒、劉袞、胡沛、席雱、莫湘、莫言愁、哈迷失等一眾文武。
吳憂並不迴避蘇平等一干張靜齋的部下,坦言將兀哈豹的意思說了,然後道:「我想聽聽各位的意見。」
蘇平這次一改往日的逍遙自得,搶先道:「兀哈豹反覆無常,背信棄義,屢次陷將軍於困厄,其言絕不可信。」
吳憂微笑道:「先生之言深合我意。然則又當如何回復於他?」
蘇平斷然道:「不若斬使絕交。」
吳憂笑道:「誠受教。」
陸舒大聲反對道:「不妥不妥。我與寧氏盟約已破,若再交惡於兀哈豹,是東西受敵,若兩家同時來攻,雲州不可能施以援手,是陷我軍於困境。」
吳憂道:「也有道理。陳玄先生有何高見?」
陳玄拈鬚道:「寧氏雖凌迫日甚,卻不過是外強中乾,疥癬之疾,不足為慮,暫讓小兒輩得意一陣子吧。但兀哈豹乃是我心腹大患,不可不圖。如今這廝自己作死,送上門來,主公正好趁機圖之,不可錯失機會。」
「這麼說陳先生也是傾向於蘇先生的看法了?」吳憂微微瞇起眼睛道。
「可以說是吧。」陳玄不理會陸舒一個勁地對他使眼色,施施然道。
「各位將軍有何高見?」吳憂面色平靜繼續問道。
「我只希望能率領小月氏部眾收復小月氏和庫比倫城。剿滅寧氏。」哈迷失道。
吳憂嚴厲地望了他一眼,哈迷失低眉順目,並不與吳憂對視。
「這事不急。」吳憂緩緩道。「湘,你怎麼看?」
「先西後東。」莫湘簡練地道。
「阿愁?」
「先東後西!」莫言愁帶點挑釁地看著莫湘。
「沒有人認為兀哈豹是可以信任的麼?」吳憂點點頭之後繼續問道。
眾文武都搖頭,顯然對兀哈豹深有戒心。吳憂笑道:「各位對人的偏見也忒深了。我覺得兀哈豹這一次可以信任。但是不能光聽他的,咱們這次就聯合兀哈豹,共同征伐寧氏。」
蘇平、陳玄、陸舒聞言皆無語,劉袞板著臉,眼睛裡露出興奮之色,幾位將領表情各異,卻都沒有表示異議。
吳憂微笑道:「各位都是我軍中精英人物,該如何做心中有數即可,慎勿洩露機密。」
眾人一起應諾。
寧遠。
兀哈豹問剛從吳憂處返回的圖元道:「此次出使,吳憂那邊情形如何?」
圖元道:「吳憂那顏敬我如上賓,收下了咱們的禮物,並有厚禮回贈。他讓我轉達大王,說他認為寧氏新叛,頗多肘掣,目前進攻雲州不是時機,請求大王先出兵與他同取寧氏。滅了寧氏,戰利品隨大王挑選。沃城正在日夜趕製攻城器械,雲西治下各地都在大規模動員兵力,要與寧氏決一死戰。」
「那麼,吳憂部下文武官員如何反應?」兀哈豹問道。
「文官冷冷淡淡,武將忿忿不平,甚至有人口出不遜之言。只有吳憂那顏一力主張與我們和好……對了,還有那位陳玄先生,只有他站在吳憂那顏一面說話。這次吳憂那顏派來與我軍聯絡的使者也是陳先生。」
「唔……」兀哈豹若有所思。
答裡失急諫道:「大王,吳憂不可信任。很明顯他是想暗算咱們!和漢人鬥心眼咱們永遠不是對手。既然已經破臉,我看咱們倒不如直接和他開戰來得痛快。」
兀哈豹笑道:「你懂什麼!這次我還就要和吳憂鬥鬥心眼。爾等不必多言。我瞧吳憂怎麼算計我。」
八讚道:「我覺得吳憂是要和咱們合作的。若是他存心欺瞞,那他部下眾文武應該表現得更配合一點的。這樣一意孤行,反倒不似作偽。而且,陳玄乃是吳憂部下最重要的謀士之一,肯孤身前來聯絡,這是吳憂表示誠意之舉,陳玄也算人質了。想他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若是吳憂有何異動,咱們大可先殺了陳玄祭旗!」
兀哈豹笑道:「此言正合我意。有請陳先生。」
陳玄施施然進帳,送上禮物清單,表達吳憂希望兩家和好的意思。兀哈豹溫言撫慰,官方儀式交接完畢之後,兀哈豹設宴款待陳玄。陳玄欣然赴宴,沒有流露出絲毫著急回去的意思。
宴會中,兀哈豹猛然瞧見陳玄身後一雲西校尉儀容甚為雄壯,驚問是誰,陳玄笑道:「不足道。」兀哈豹執意追問,陳玄方道:「主公怕我路上有失,特意請鮑雅將軍帶兵百人沿途護送。」
兀哈豹愕然,鮑雅勇冠三軍之名他早有耳聞,在雲西軍中是數得著的上將。吳憂居然派他來擔任陳玄的護衛,對兀哈豹的不放心也可見一斑。吳憂這樣小心提防,反而讓兀哈豹放心不少,若吳憂果真沒有半點誠意,也不會將小心表現得如此明顯。
兀哈豹敬酒,鮑雅不飲,兀哈豹也不相強。
七月,兀哈豹點兵五萬,向沃城進發。陳玄從征,望著綿延不絕的大軍,陳玄有點擔心地道:「大王親自領兵出征,固然是好事,但征討寧氏還是我雲西軍隊為主力,似乎用不到這許多軍隊吧?而且我看這次出征的都是大王麾下精銳部隊,這萬一寧遠有個閃失……」
兀哈豹笑道:「先生過慮啦。從今往後,我和吳憂兄弟並肩戰鬥,我的就是他的,他的就是我的,還分什麼彼此啊。唐軍深入徽州,無力北顧,寧遠穩若磐石。先生不必費心。」
陳玄一笑道:「那是陳某過慮了。」
大軍行至片兒巖,此處兩山夾道,逼仄難行,騎兵只能兩騎並肩通過。陳玄駐馬觀望兩旁山石崢嶸,若有所思。
兀哈豹道:「先生看此地地形如何?」
陳玄笑道:「這一路行來,險要處有毛頭灣,旗絲寨,最險要處莫過於這片兒巖,過了此處,前往沃城的道路一馬平川,再無阻礙,有無伏兵一眼可知。大王在寧遠留下答裡失,在毛頭灣留下吐裡不花,在旗絲寨留下迷赤,一路提防,現在總算可以把心放回肚子裡了吧。」
兀哈豹笑道:「我不過提防盜賊,保證糧道暢通,倒讓先生笑話了。」
陳玄道:「客軍來我雲西,自然應該由我們招待,糧草補給都由我們提供,大王不必如此擔心。」
兀哈豹心中不以為然,臉上卻還是笑嘻嘻地並不反駁。當天,大軍通過片兒巖,依山紮營休息。八贊晉見兀哈豹道:「此處是我軍進退必經之地,若是被敵人截斷,那我們至少要多繞十天的路程才能返回寧遠。這陳玄多半存心不良,大王不可因他說兩句風涼話就不留兵在此。」
兀哈豹道:「我正有此意。我欲留下滅速台將軍在此,你看如何?」
八讚道:「滅速台將軍乃是軍中重將,威望素著,部眾歸心,但其人驕且橫,非大王不可制御,不可使之輕離大王左右。」
兀哈豹沉吟道:「若吳憂存心算我,片兒巖是其必爭之地,非大將不可當此任。滅速台雖驕橫不法,本事是有的。」
八讚道:「何不用也速不該?其人驍勇善戰,又一向與吳憂不和睦……」
兀哈豹道:「就怕此人非我同族,其心難測。他一向對我不大服氣。」
八讚道:「大王未免過慮,如今各族榮辱一體,若不團結,將盡數重回漢人奴役之下,孰重孰輕,相信大夥兒還是瞧得很清楚的。」
兀哈豹思忖一會之後道:「好吧,就用也速不該。」
留下了也速不該部駐守片兒巖之後,兀哈豹的樂觀情緒逐漸消失,一路平安走來,馬上就要和吳憂這個強大的對手正面交鋒了。他雖然自信滿滿,但吳憂可不是善茬子,一路上過於順利讓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否什麼地方還算漏了一步。不過沃城已經在望,後路也暢通無阻,料想吳憂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了。只要讓我進了城……兀哈豹露出一絲陰沉的笑容,望著陳玄的目光也露出一絲殺機。
彷彿感受到了兀哈豹的陰沉目光,陳玄轉過頭來望了一眼,正看到兀哈豹一臉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歷經數次戰火洗禮的沃城缺乏修葺,城垣殘破,不少地方已經長出了野草,在如血的夕陽中一片破敗景象。
陳玄對兀哈豹道:「我想先進城通報主公一聲。安排大軍入城事宜。」
八贊笑道:「先生還是坐著好,入城萬一有什麼變故,還要先生照應。」
陳玄白了八贊一眼,冷冷地哼了一聲。
眼看計劃就可以成功,兀哈豹忍不住地興奮。當晚召集部下眾將會齊,兀哈豹道:「諸位,我知道大家這些天都很憋氣,覺得我背叛了咱們各族的利益。其實這一切不過是疑兵之計,咱們和漢人都有解不開的怨仇,我們和他們永遠不會成為真正的朋友!今天我們到這裡來,並不是幫漢人們打仗的,而是消滅我們的敵人,取回我們應得的東西!我宣佈,我們的敵人就是——吳憂!」
眾將一陣議論,已經有那按捺不住的帶頭鼓噪起來。這些異族胡人本來就對漢人沒什麼感情,對於幫助吳憂更是沒什麼興趣,倒是對吳憂從雲東劫掠來的財物更有興趣。此刻知道這一切都是計策,當然忍不住叫好。
見眾人都是一副摩拳擦掌的樣子,兀哈豹滿意地笑了,這樣的結果正是他所預期的,在他的眼中,吳憂這次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在劫難逃了。這次襲擊如果成功,吳憂不死也得脫層皮。
「八贊,陳老頭安頓好了麼?」
「大王放心,陳老頭已經被我看押起來,那個鮑雅和雲西士兵都被我在飲食中下了蒙汗藥,盡數抓了起來,請大王示下。」
「那就……」兀哈豹比了個斬首的手勢。
「大王!陳玄機謀深遠,鮑雅勇武過人,這二人都是當世的英傑,如今都已經成了沒爪的老虎,這樣殺了,著實可惜,不如設法將其收服,今後於大王的大業相當有利!」八贊諫道。
「他們都是吳憂的忠心部下,怎麼可能降服!」滅速台大聲呵斥道。
「現在他們落在我的手裡,殺他們易如反掌,倒也不急在這一時。」說實在的,兀哈豹著實喜歡陳玄的詭智和鮑雅的神勇,要說就這麼殺了,實在有些可惜。他自己反覆無常,也不信別人的忠誠會有多高,他相信,如果自己能斬殺吳憂,這兩人說不定還真能歸降。
「我與吳憂約定明日進城。雲西軍今夜必無準備,我們就趁夜殺進城去。滅速台和八贊留守城外大營接應。」兀哈豹簡捷地佈置了任務。「陳玄和鮑雅就交給八贊看管,兩人若有什麼異動,殺無赦!」
眾將一齊應諾。
同時,沃城東,長時間地趴在長草叢中忍受蚊蟲的叮咬讓吳憂無比難受,身上塗抹了不少據說能驅蚊的草汁,但似乎效果也不明顯,汗水出了又幹幹了又出,整個身體都濕漉漉地難受極了。吳憂百無聊賴地望望離他只有一步之遙的莫湘。莫湘臉朝著西方的天空側仰躺著,將一隻胳臂墊在頭下,嘴裡嚼著一根草莖,眼睛微闔,似乎正要睡去,不知道是否心理作用,吳憂覺得莫湘身邊蚊子都特別少,任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莫湘怎麼就不招蚊子。
「要是這幫王八蛋今晚不進攻,我的部隊可就喪失戰鬥力了。這些該死的蚊子難道也向著這草原上的胡人?怎麼就不把那些傢伙給叮死!」吳憂忿忿不平地想道。「要不然,難道是胡人身上特有的羊羶味有驅蚊作用?」吳憂不無惡意地想道,越想越覺得這個想法不錯。居然就把即將到來的大戰放在一邊,認真地琢磨起這種可能性來了。
是夜無風,悶熱,長夜漫漫,蟲蜚鳴,鳥無聲,星光燦爛,月亮斜斜地掛在半空,不時有一顆絢爛的流星劃破長空。數萬顆年輕而強壯的心臟在怦然跳動,如果能有人將他們心中的不安和期待,希望和恐懼收集起來,那不知將是多麼喧囂宏偉的一部樂曲。他們中的許多人將等不到明天的太陽升起,注定了要在這個夜晚長眠於這片茫茫草原之上。數萬匹軍馬大睜著眼睛,不安地蹬踏著地面,似乎預感到一場生死搏殺就要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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