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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雨離了館驛,催促連夜趕路。從者不解,問道:「阮使君相待甚厚,何以去之匆匆?」
星雨道:「遲恐有兵來追。」從者皆嬉笑不信。
才出靈州城不久,後邊塵土高揚,馬蹄聲如雷,果然有兵追來。從者信星雨之言,不禁驚得面如土色。
星雨聽其聲,觀其形,轉驚為喜道:「不是追兵,倒是送禮的來了。」從者又不信,道:「要送禮早送了,哪有人走了之後派兵追著送的?」著力趕車奔走,星雨道:「這裡是阮香的地頭,前面還有好幾座關城,若是她有心捉我們,便是你趕得再快也沒用的。不如緩轡而行,也顯得咱們從容。」從者依言,約束馬匹,從容而行,心裡卻只是害怕。
不一刻,追騎到達,馬上騎士皆不著甲冑,花帽錦衣,果然是送禮來的。計有駿馬一匹、玉璧一對、衣物兩箱。並有阮香親筆開具的路引文憑。星雨謝過,寫了手啟致答,重新啟程。
出了靈州城界,星雨命從者改變方向,取道燕州,往聖京方向去。
從者不解,問道:「不是已經說動大將軍出兵了麼?」
星雨道:「星晴不會坐以待斃,我恐怕她也會行反間計,利用各州矛盾,挑唆各路援軍內鬥,那樣的話,咱們的心思就白費了,柴州之圍還是不能算是真的解了。阮香托大義之名,又要籠絡人心,想必不會再有什麼變故;唐琪重信義,好名聲,想必也不會懷有二心;南蠻兵雖然奸詐貪利,不過和星晴是死敵,短期之內應該可以以為外援。只有張靜齋一向反覆無常,雖被我動之以名利,難保不會有所反覆,所以咱們還得給張靜齋那邊加把勁。」
星雨又叫過那個多嘴多舌的從者道:「這裡給你四封信。你馬上抄小路趕回柴州,一封給穆將軍,讓他阻塞險要,謹守關隘,不可輕易出戰,萬事等我回去再說。另外三封按照分別投至裴烈、田廷敬、破軍牙府上,務必不可有差池。柴州存亡全在你身上了。」
那從者嚇得跪下稟道:「如今往柴州的道路都是懷州和屏蘭兵,小人本領低微,不堪當此重任。」
星雨惱怒道;「為人臣屬的自當為主君捨生忘死,若是還有可用之人,我會讓你去麼?」
無論星雨怎麼說,那從者只是不敢去,星雨無奈,再看其它從者,也都畏縮不敢去,這等大事她又不敢交與外人,想了半天,居然無計可施,只得道:「罷了罷了。一群廢物。還能指望你們什麼!」
星雨權衡輕重,最後只得放棄往聖京再走一趟的計劃,直接往柴州而去。
柴州,下水關。
星晴所率領的屏蘭軍隊就被柴州軍死死地擋在了這裡。下水關依山而建,地勢險峻,柴州軍在此囤積了兩年的糧草,重兵駐守,由原黎城太守裴烈和行軍司馬田廷敬把守。星晴和井麟兩路部隊勢如破竹,連克下水關以西的四座大城,到了下水關卻碰上了難啃的硬骨頭,進攻的勢頭緩了下來,連日來多方設計攻城未果,軍士疲弊。星晴和井麟商量著分派部分部隊,打通往白江的水道,一方面方便運糧,另一方面試著從水路繞道迂迴下水關之後,伺機切斷下水關的補給。在此期間,大部隊停下來進行休整,鞏固已經佔領的地方。
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星晴有把握在春季到來的時候拿下下水關,這樣柴州的另一半就會向她敞開大門了。
不過星晴和懷州聯軍的好運氣似乎到此為止了。各方面陸續傳來的消息開始讓他們頭疼了。首先是穆恬殺降將楊汸,開州刺史唐琪和柴州刺史穆恬握手言和,開州罷兵。柴州排除了西方的麻煩,開始有工夫抽出手來對東邊的下水關進行增援。
星雨本能地感到事情有些不妙,她命人火速召回那支本打算去打通水路的部隊。同時星晴將自己的大營後撤了三十里,依山下寨,和懷州軍的營盤挨在一起,她的這一謹慎行動很是被懷州軍官們瞧不起,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很快就證明了她的擔心是有道理的。
他們很快就打探到,阮香、張靜齋這一對死對頭都在積極調兵遣將準備增援柴州。待到張靜齋偽托朝廷名義發出檄文,開州也湊熱鬧派出了援兵,其他各鎮諸侯一改已往的勾心鬥角,居然紛紛響應。兩個月的時間,懷州成為了天下公敵,陷入困境。
靈州兵出樂城,攻明雲關,張靜齋兵發太平關,開州軍一支部隊向南進發,動向不明,星晴擔心的還是南蠻軍隊,不知道是受了誰的鼓動,那些膽怯狡詐的酋長們忘記了以前受到的教訓,重整旗鼓,糾合大軍再犯屏蘭邊境。屏蘭王驚慌失措,竟然商議遷都以避其鋒芒。同時急召星晴率軍回援。
星晴壓了一肚子火,最近她更加暴燥易怒,她很想知道到底是誰攪了她的計劃,在這一系列的活動背後,她看到了一隻看不到的黑手在後面操縱。她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這個人到底是誰。就她所瞭解的,柴州並沒有這樣的人才,阮香和張靜齋當然都有這個能力,不過只是為柴州的話,他們應該不會出這麼些力,唐琪更加不可能,要是她有這個心計也不會忽戰忽和缺乏主見了。
回兵當然是不可能的,雖然局面看起來不太妙,星晴還不至於因此而驚慌失措。她擔心的是這個意外出現的對手,這個人在短短的時間裡扭轉了局勢,表現出了高明的眼光和敏銳的洞察力,是個不可小視的勁敵。
星晴並不著急調遣兵馬,南方多山險河流,道路崎嶇,各路兵馬要打過來還遠著呢,而且這些諸侯相互之間並不信任,很大的可能應該是相互觀望,即使他們真的合作進兵也不怕,最有戰鬥力的部隊當然是阮香和張靜齋的部隊,但是恰巧這兩鎮的部隊都有大仗要打,戰略重心不可能調整得那麼快,最多就是做做樣子,柴州部隊已經元氣大傷,就是發動反擊也很有限。開州就更別提了,唐琪雖然建功心切,還不至於為自己不安分的鄰居賣命的地步。南蠻各洞早就被她打怕了,星晴出征前就預計到了這種情況的發生,她知道南蠻各洞酋長對她十分顧忌,因此除了派遣精兵守衛山口要道之外,還專門在國內挑選了體態姿容跟她相似的幾個女子,萬一南蠻軍隊真敢強攻屏蘭的話,只要將星晴的旗號一亮,再讓這些女子亮亮相,肯定能嚇住他們。
懷州的將軍謀士們沒有星晴這麼鎮定,他們所承受的心理上的壓力大得多。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他們顯然還不太適應漢奸這個稱呼,懷州士兵還被蒙在鼓裡,所以還算安靜。看得出來,懷州軍的主將井麟已經開始打退堂鼓了,幾個知情的謀士也無精打采,他們將懷州政治上的被動完全歸咎於星晴,星晴現在根本不敢指望懷州部隊的戰鬥力。內心裡,星晴壓根兒就瞧不起這幫沒用的男人。出了事都往女人身上推,這也配叫男人?
星晴這段時間更加緊操練士兵,雖然形勢還不算是太壞,但是她還是得做好萬全的準備,儘管難以預計最終的對手會是誰,但是星晴估計,屏蘭軍和周王朝的軍隊遲早得有一場惡戰。
星晴的巡邏分隊報告,發現了一隊柴州的使節,攔截不成,反而折了十幾個弟兄,他們已然發出警報,通知各哨卡攔截,幾支臨近的巡邏隊已經趕去增援了。
星晴大喜,傳令不惜代價,一定要截下這些人,務必抓到活口。星晴想不到這人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喜得坐立不安,恨不能親自去。
不一會兒,一個軍官匆匆回報,這使節十分凶悍,越關而去,手段又十分殘忍,他的從人傷重走不動的全都被他給殺了。最後孤身逃走,那麼多軍隊竟是沒攔住他。正在加派人手追捕。
星晴心中驚訝,原來以為最多是個文士,沒想到對方竟是個高手,而且做事這麼心狠手辣,不像是個策士,卻更像個殺手。星晴略一思索,認定這應該是敵人的聲東擊西之計,真正的使節一定是想趁巡邏隊和關卡一團混亂的時候溜走,她馬上再次傳令,不要追那個誘敵的高手了,謹守關隘,加緊巡邏,加派兵力搜索這一地區。
星晴還是過高地估計了自己的判斷力,要是她當時不撤回追兵,說不定真能追到星雨,她撤回了追兵,正好走了星雨。屏蘭軍和懷州軍整整忙活了一天一夜,「可疑」的人抓了上千,恨不得挖地三尺,卻硬是沒有找到一個像是使節的人。星晴惱羞成怒,命令將那些倒霉鬼作為奸細統統斬首。而軍士趁機擄掠村莊,殘害鄉民,苦民甚烈。柴州被佔領區的百姓多有據村堡反抗者,對此星晴一率殘酷鎮壓,敢於反抗的村鎮一律夷為平地。懷州文武或有看不慣這種做法的,星晴一概不理。
劉向終於沉不住氣,以犒軍的名義來到軍中,催促井麟、星晴,或戰或和,早作打算。星晴現在最煩就是看到劉向了,他不來還好,一來就只能添亂。
果然劉向一到就召集一眾將領謀士召開會議,屏蘭方面就只有星晴自己參加,懷州的將領謀士倒是濟濟一堂。
星晴一看這個陣式,心中不喜,悶悶地往角落裡一坐,一言不發。
會議從一開始就充滿了質疑和不信任,矛頭直指星晴。懷州的謀士們對於星晴的獨斷專行早就不滿,前一陣子連番大捷,他們才沒說什麼,但是這次懷州處境艱難,矛盾立刻變得尖銳起來了。
許德民率先發難,作為一個謀士來說,他的火氣實在太盛了些,「夫人久治軍旅,兵貴神速的道理不懂麼?我希望夫人能解釋一下,為什麼不乘勝拿下下水關?一個多月來,二十萬大軍遷延不進,虛耗錢糧,這是貽誤軍機!遲延日久,必然生變!」
林清泉接茬道:「泉嘗聞夫人放縱軍士,肆意擾民,殺百姓以冒軍功,可有此事?又聞夫人恐嚇柴州士民,勒索資財,百姓驚恐,紛紛外逃,使得我軍籌糧募丁都遭到了很大的困難,可有此事?」
百里幕道:「如今張靜齋、阮香、唐琪相繼興兵犯我懷州,而我州重兵卻被拖在這下水關前,既不能破關取城,又不能回保懷州,糧秣轉運艱難,士民勞苦不堪,甚為可憂。敢問夫人可有破敵良策?若能進兵,願聞良謀,若沒有把握取勝,還請早做良圖,懷州乃是我根本之地,長期虛國遠征,不是久計,及早退兵保守懷州為上策。」
星晴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只是冷笑。
井麟和星晴共事這麼久,雖然看不慣星晴的一些做法,但是平心而論,星晴並沒有虧負懷州的地方。她做事認真負責,思慮精細,制定計劃切實可行,在行軍打仗方面尤其有天分,至今為止,兩人配合算是相當默契的。現在這些謀士的指責雖然全是指向星晴,但是他聽了心中卻十分過意不去,仗能打得這麼順利,星晴功不可沒。
井麟見劉向臉色陰沉,知道劉向一向耳根子軟,被這般謀士這麼一挑唆,恐怕真會作出什麼愚蠢的決定來。但是同為領軍將領,謀士們的指責也間接地落在了他的身上,有些辯駁的話他不方便說。他將目光投向了一直沉吟不語的田矯。懷州田矯,井麟文武齊名,平日裡交情很不錯,這時候,只有讓田矯出頭替星晴說話了,但是田矯卻一向是懷州反對屏蘭軍入關最力的人。他肯不肯替星晴說話很難說,他自始至終沒有開口給了井麟一絲希望。
田矯捻著鬍鬚,終於開口,冷冷道:「屬下覺得,借屏蘭兵本身就是個錯誤!也早就說過這件事是得不償失。」聽了頭一句話,井麟心裡立刻涼了半截。
不料田矯話鋒一轉道:「可是事到如今,我們已成騎虎之勢,各州諸侯不會因為我們絕屏蘭而對我們心慈手軟。他們托名討伐屏蘭,事實上屏蘭不過是啟釁的一個借口。想屏蘭遠在千里之外,他們即使擊敗屏蘭也不會有任何實際利益。而懷州處大周腹心之地,民強地險,進可逐鹿中原,退可自保有餘,這才是他們的心腹之患。眼下之計,我們一不做二不休,繼續聯合屏蘭反而會讓他們有所顧忌。我料諸侯心必不齊,又無善籌劃者為之謀,兵雖多卻不足慮,懷州之兵足以自守,只要守住關隘,諸侯軍隊求戰不得,糧盡自退,屆時我軍只消以上將提一旅精銳追擊,可獲全功,讓諸侯不敢小覷我懷州。趁諸侯之敗,聯屏蘭之兵,則穆恬、唐琪輩皆不足慮。大周南方可一鼓而平。據三州之地,以白江為屏障,割裂天下,與張靜齋、阮香比肩而立,成鼎足之勢,至少不在話下了。若能再思進取,當北圖徽、吉,天下淹有其半,陸軍自東向西,水師自南向北,此乃席捲天下之勢也。」
田矯越說越激動,握緊拳頭,眼神變得熱切起來。
星晴讚賞地看了一眼田矯,田矯雖然說得簡略,卻是正道,表現出了他高明的戰略眼光,見識確實在眾人之上。前番阻止屏蘭兵入境是為了劉向考慮,這番勸留屏蘭軍還是為了劉向。稱得上懷州真正的忠義之士了。儘管志向不同,星晴對這種人是充滿欽佩的。若是按照田矯所說的來做的話,說不定真有機會成功,雖然那要耗費許多年的時間,中間要經歷不知多少挫折。不過她看了一眼劉向的表情,馬上又瀉了氣。
劉向眼神遊離,也不知道對田矯的話聽進去沒有,他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猶豫不決。
井麟向田矯投去極為感激的一眼,田矯情緒已經平靜下來,對井麟感激的目光只是翻翻白眼。
井麟見劉向還在猶豫,不禁著急,生怕他被眾人弄亂了思路,上前說道:「主公明鑒,末將以為,田先生之言甚善。遠的不說,現在的確不是追究誰的責任的恰當時機。爭論不能解決問題,為今之際,如何度過眼下的難關最重要。還請主公慎重考慮田先生的意見,此誠為上策。」
劉向眼神有些複雜地看了井麟一眼,井麟的意見基本上代表了軍方的看法,井麟在軍中的地位舉足輕重,他說了話,其他領兵軍官也多附和他的意見。
劉向起身道:「今日天色已晚,各位先散了吧,明日繼續開會。」
星晴站起身來想說句什麼,劉向搖,我想自己靜一靜,今晚我不想見任何人了。」
星晴看了一眼眾人,軍官們面無表情,井麟一臉嚴肅,田矯冷冷淡淡,許德民、林清泉、百里幕三人正在交換眼色,劉向的臉上才充滿憂慮。星晴歎了口氣,什麼都沒說,當先走了出去。
夜。
劉向帶來了大量的犒軍物品。士兵們每人分到了半瓶酒、一斤豬肉,還有額外的二兩銀子。長久征戰勞苦,終於可以放鬆一下,士兵們歡聲雷動,士氣提振。
對星晴來說,這是一個不眠之夜。懷州謀士三番兩次地猜忌於她,實在讓她寒心,而劉向的猶豫不決尤其讓她忍無可忍,她不止一次恨恨地想調集屏蘭國內之兵,裡應外合,滅了劉向算了,但是她每次也只是想想而已,衝動解決不了問題。
侍衛稟報田矯來訪,星晴一聽,心中不免納罕,懷州眾謀士中就數他對屏蘭成見最深了,居然賚夜來訪,實在難以揣測他的用意。
田矯對星晴長揖下拜,星晴側身只受他半禮,道:「先生何必行此大禮?」
田矯道:「主母在上,禮不可廢。」
星晴平日最煩別人稱她夫人,聽了田矯這一聲「主母」,心中卻竟然有一絲甜絲絲的感覺。當然她也並沒有得意忘形,田矯即使在劉向面前都不輕易低頭,對她更是從來沒有好臉色,這次肯折節來拜訪她,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她等著田矯開口。
田矯道:「主母,田某向來不喜歡拐彎抹角,所以就直說了。眼下的情勢讓主公十分憂慮,加上許德民等人的攛掇,很可能做出什麼不利的決定來。想主母一向足智多謀,必有挽回局勢的妙計,為何不在主公面前剖白明白?主公的性情您又不是不知道,與其消極等待著主公難測的心意,不如積極去爭取。只要主母您以退敵之策勸說主公,主公必定會轉向您這一邊的。」
星晴道:「既然田先生已經將話說得這樣明白,星晴也有幾句肺腑之言想說。晴乃是堂堂屏蘭長公主,為你家劉使君做二房,想來不算辱沒了他吧?晴以女兒之身制軍旅,律己甚嚴,名節清白,未有任何虧欠;自晴入懷州以來,所慮所思,可有一絲一毫對不起懷州之處?我屏蘭將士遠離家鄉千里,征戰於陌生之地,血灑敵國土地,到如今,沒有為屏蘭爭到一點好處,他們為的是什麼?他們難道不是娘生爹養?我屏蘭人就是犯賤麼,要為你懷州流血流汗!這且不說,懷州上下根本不承我們的情,動輒要趕要殺,你就是養一條狗還得給塊骨頭不是?你料得不錯,我的確有退敵之計,眼下這點困難我還不放在眼裡。但是能度過眼下這一關又怎麼樣?劉使君這種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怕再碰上這樣的事情,我屏蘭又會成為替罪羊。」
田矯道:「主母一味抱怨,於事無補。況且懷州多事,多半由屏蘭軍兵入境引起,這是毫無疑問的。主母身處嫌疑之地,擔些責難自然難免。但是主母也應看到,你能擔待這份責任,自會有相應的回報。」
星晴皺眉道:「方纔在大帳議事之時,聞先生高論,只道先生乃是見識高明之士,不想也是一般俗人見識!」
田矯紫漲了臉皮,道:「願聞其詳。」
星晴冷笑道:「先生為懷州謀劃則細緻周詳,一說到我屏蘭便語焉不詳,搪塞應付。你對懷州的這份忠義之心誠然可嘉,卻未免對咱們太刻薄了。先生讓我們忍得耐得,就不曾替我們考慮過麼?只是一味從懷州的角度出發考慮問題,難免會以偏概全,看不到很多可以起關鍵作用的東西。其實簡單得很,先生只要設身處地從屏蘭角度來想想,不難猜到我們的想法。再從各鎮諸侯的角度出發,替他們想想,同樣可以把握到他們的弱點,從容設計又有何難?」
田矯拜謝道:「矯慚愧。」
星晴見他坦然受之,並不否認,心裡又對他高看一眼,道:「星晴賣弄了,都是意氣之言,先生不要介意。現在的情況先生也看到了,許、林、百里等人對我仍然有相當的成見,劉使君也心存芥蒂,這話要是由我去說的話,只怕效果會適得其反,還得先生去講。」
田矯已經退出去有一會兒了,星晴仍然在徘徊。忽然,她停住了腳步,站定身子,找出紙筆,很快就寫成一封信,蓋上自己的印章。她拍了一下手,一個精悍的軍官幽靈般地出現在她面前,垂手侍立。星晴的嘴唇在活動,好像在說話的樣子,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那軍官緊盯著星晴的嘴唇,「聽」得十分專注。星晴「說」了幾句話,然後將信交給軍官,軍官行了個禮,像來時一樣詭異地消失了。星晴這才鬆了口氣。不過她還是不能靜下心來,又開始來回踱步,正當她再次想叫人的時候,侍衛通報,井麟來訪。
「真是不得安生的一夜!」星晴苦笑一下,吩咐有請。
井麟有軍人特有的爽朗氣質,他說話同樣不喜歡拐彎抹角,道:「主母對今後的情勢有什麼看法?」
星晴抿嘴一笑道:「晴倒願意聽聽將軍的看法。」
井麟道:「如此,末將獻醜了。」他頓了一頓道:「末將以為,懷州面臨的局勢無疑是相當嚴峻的。首先,我們在大周境內已經陷入空前的孤立,這不是一兩場軍事上的勝利所能挽回的,特別是士兵們如果瞭解到內情的話,將會是一場災難,很難講會發生什麼事情;其次,據守山險隘道,不是長久之計,在諸侯包圍壓力下,我們很難真正有什麼作為。要是長時間這麼消耗下去的話,咱們會被拖死。懷州垮掉,相信對屏蘭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星晴沉吟道:「那麼——」
井麟道:「現在懷州的力量已經都擺在這裡了,各州諸侯對此看得也很清楚,唯一的變數就是屏蘭,主公雖然還在猶豫,但是我想有軍方的全力支持,他不會對主母怎樣的。我覺得問題的關鍵還在屏蘭。只要主母一天在這裡,諒諸侯軍隊拿我們無可奈何。但是屏蘭王那邊就難說了。我收到情報說屏蘭目前正遭到南蠻大軍的襲擊,在這種情況下,屏蘭王很難保持冷靜,恐怕他派人召回主母的使者已經在路上了吧。」
星晴微笑道:「將軍所慮有理,實不相瞞,屏蘭王的使者已經到了三撥了,帶來的都是加緊文書,召我回國的,一概被我扣下了。屏蘭國內的事情我已經有安排了,應該不會出大亂子。」
井麟喜道:「如此甚好!主母能以大局為重,實乃我輩楷模!」
星晴搖搖手道:「這些客氣話就不要說了,我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究竟是誰讓咱們這次這麼被動。這個站在背後的人才是我們最應該重視的敵人。」
井麟道:「我們在靈州的間諜匯報說,這次柴州派出的使者似乎是個女的。京城那邊道路不通,暫時還沒有消息。」
星晴心道:「難道真的是她?怎麼可能呢,進步也沒有這麼快的……」
井麟見星晴這副神情,問道:「莫非主母知道是誰了?」
星晴道:「本來想起一個人來,不過不可能是她的。」
井麟辭去,星晴走出了自己的大帳。看著黑沉沉的天空,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寒氣,習慣了南方溫暖潮濕的氣候的星晴,身子不由得瑟縮了一下,一個侍衛遞上了一件斗篷給她披上了,比起那些武人,她身子還是有些單薄,她雖然練過武,但是並沒有下多少功夫,很快就將精力轉到別的方面去了,所以體質只是比常人稍強些,還不能像那些修為高深的武者一樣不畏寒暑。
柴州。
星雨孤身通過了封鎖線回來之後,匆匆見了穆恬一面,兩人密談良久,隨後星雨再次出發,這一次她的目標是南蠻。和各鎮援軍相互配合的任務交給了穆恬,星雨則要憑著自己對屏蘭的瞭解,去為南蠻軍隊出謀劃策,攻打屏蘭,只要南蠻那裡能取得戰果,屏蘭軍隊必定不敢再冒險逗留在柴州,驕縱如星晴也只有撤軍一途了吧。屏蘭軍隊撤退了,懷州也就不足為慮了,到時候柴州需要防備的倒是各鎮來援的諸侯軍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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