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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可的倔強實在讓吳憂佩服,不管花瑩怎麼說,他都要吳憂單挑勝過他才肯加入吳憂的陣營。
莫言愁感覺到吳憂的不情願,自己微笑著站出來道:「就讓我領教一下閣下的武功吧。」
不知怎的,王大可就是對莫言愁有些害怕,特別是莫言愁笑著的時候,他總感覺到自己的脊背麻酥酥的。
「我不跟女人打。」王大可這句話倒是說得理直氣壯。
吳憂有些厭煩地擺擺手道:「你不願意跟我就算了,誰還求著你不成。想走就走吧。」
王大可看了一眼妹妹,花瑩眼中卻儘是懇求的神色。
「我不和她打。」王大可指指莫言愁,已經作出了很大的讓步。
吳憂的眼光慢慢掠過部下們的臉,看得出來,他們都躍躍欲試。
「湘,你去吧。」吳憂最後將目光定在了莫湘身上。雖然幾個隊長都很想練練的樣子,但是吳憂對王大可的武功做過評估之後,覺得好像除了莫言愁也只有莫湘能勝任的樣子。
莫湘點點頭。她的表情一直非常平靜,對於吳憂的信任,心中掠過一絲淡淡的喜悅。很沉穩地走上前去,掠了一下額際稍微有些散亂的頭髮,對王大可道:「請亮兵刃吧。」
王大可眼睛一亮,從莫湘的步伐眼神就可以看出這是一個高手,頗有見獵心喜的意思。他從自己的馬背上取出一對短柄巨斧,那巨斧看起來十分沉重,到了他手裡卻像是玩具一般輕鬆,看得出來他必定膂力驚人。
莫湘見了他的兵刃,也留上了心,又問道:「步戰還是馬戰?」
王大可滿不在乎道:「俺從來就是步戰,你隨便好了。」
莫湘站在那裡,似乎在思考自己採取什麼戰術才好,王大可這回倒是不急不躁,尊重對手是武人的原則。
莫湘想了一會兒,道:「我還是步戰吧,這樣也公平些。」
說著拔出了佩劍。比起王大可的那一對巨斧,這柄普通的青鋼劍就顯得太微不足道了。
吳憂皺了下眉頭,喊道:「等一下!」對艾雲道:「小雲,借青霜一用。」艾雲依言解下佩劍。
吳憂親自將青霜劍交給莫湘,輕聲道:「小心。」
莫湘接過了寶劍,沒有推辭。接著合劍為禮,對王大可道:「請!」
王大可回答她的是一聲大吼。一對巨斧如車輪般舞了起來。王大可的斧法大開大闔,每出一斧,都有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概,基本上全是進手招式。莫湘劍法十分精嚴,攻如水銀瀉地,守如銅牆鐵壁,一點兒也沒讓對手佔便宜。只是王大可力大無窮,莫湘愛惜吳憂給她的兵器,往往避其鋒銳,不與他正面硬碰。
這場打鬥似乎很快就要分出勝負,王大可雖然力大無窮,斧法卻不是那麼精密,被莫湘抽冷子在他身上劃了幾道口子,不過因為他攻勢太急,莫湘也沒機會下重手,這些口子雖然長,看著挺嚇人的,卻沒有傷及要害,都是輕傷。
莫湘依然打得不緊不慢,純粹以技巧取勝,靈活地閃避著王大可巨斧的攻擊,只待他力氣耗盡就一擊取勝。王大可卻是體力極佳,打了半個多小時,還是攻勢如潮,怒吼連連,越打精神越見長。莫湘有些耐不住了,她體力不佳,一是因為女孩子天生力氣不及男人(何況王大可這樣的體力可以和猩猩媲美的);二是這幾天一直沒怎麼吃飽,久戰不利,雖然武藝不差,肚子卻漸漸空起來,要是在對手面前肚子叫一聲那可就丟人丟大發了;三是前一陣子手臂剛受過傷,和王大可的巨斧碰了幾下之後,受過傷的地方開始木木地作痛。
莫湘劍式一變,換了一套劍法,這次也像王大可一般攻多守少,劍劍都招呼要害,出手再無顧忌。王大可見莫湘劍式變化,攻勢見長,他的表情變為狂喜,大吼一聲,不退反進,招招都是以命搏命,吳憂大為駭急,站了起來,心道你死了不要緊,連累我家莫湘就太不值得了。
莫湘猛地一聲清嘯,長劍如白虹般破開巨斧組成的密網,深深扎進王大可右手的臂膀,看起來勝負已分。
莫湘只覺得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便欲將長劍從王大可身上拔回,王大可卻不就此認輸,右手棄了巨斧,反手一別,握住了劍鋒,左手斧照著莫湘就劈了下來,竟是拼著一臂,奪了莫湘的長劍。好莫湘!只見她右手將劍一推,上身後仰,身體猛然後折,後腦幾乎著地,險險避過這一斧。然後趁王大可還沒來得及變招,就勢貼地滾開,起身的時候,手上已經搶上了一支長矛。仍然和王大可對峙著。
花瑩忙對吳憂道:「夠了,讓他們住手罷。」
吳憂沉聲道:「就算湘兒肯,你哥哥肯麼?」
花瑩一看,王大可已經自己拔下了長劍,怒吼一聲,渾身筋肉突起,眼睛似乎都成了血紅色,一步步逼向莫湘。花瑩只得結結巴巴對吳憂道:「你快叫人阻止他,他一旦變成這樣就六親不認了,非得殺人不可。」
吳憂面沉如水,揮手阻止了就要一擁而上的眾人,自己走入場中。對王大可視而不見似的,走到莫湘跟前道:「湘兒退下罷。」
莫湘猶豫道:「可是大哥……」
吳憂握了一下她緊張地有些發抖的手,道:「我有辦法的。」
王大可如殺神般一步步接近,雙手握斧,衣襟帶血,表情異常猙獰。吳憂針一般的目光緊緊盯著王大可似乎已經失去了焦點的眼睛。
烏厲和秦書還有那幾個見過吳憂殺人的士兵都轉過了臉,不忍看下面即將出現的血肉橫飛的場面。
不過他們這次料錯了了,眼看王大可走到了吳憂跟前,吳憂正對著他臉大喝一聲「咄!」宛如半空裡響了個霹靂,一口罡氣正噴在王大可臉上。周圍觀戰的人都被這一聲震得腦子嗡嗡作響,正對面的王大可自不必說,立刻像一段木頭一樣倒在了地上。花瑩忙跑過去扶住哥哥,順便給他包紮了。
吳憂喊了這一聲,卻似耗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軟軟地就要倒在地上,兩道人影一閃,莫言愁和艾雲一左一右扶住了吳憂倒下的身子。莫言愁這時候還有心情消遣了吳憂一句道:「沒想到吳憂公子還會佛家無上神功『真言罡氣』啊,小女子以前真是看走了眼呢。」
吳憂臉白如紙,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來,斷斷續續道:「見……見笑了。」
這時候一個淡黃衫子的少女撲到吳憂身上,哭道:「大哥,大哥,你怎麼這樣了?是誰?是誰這麼狠心?」正是少女阿瑤,她聽得外邊打得熱鬧,再也耐不住性子,跑了出來,不料一出來就看到吳憂被兩女攙住了。
吳憂強忍著透支功力後心中的煩惡,露出了一個溫和的微笑道:「你怎麼不好好在屋裡待著,跑出來了?我沒事的,你什麼時候見過大哥給人欺負?你不信,我……咳咳……你們放開我,我走兩步給你們看看……咳咳……」
阿瑤這時候卻不想聽吳憂的話了,她六神無主地望著莫言愁道:「莫姐姐,大哥這是怎麼了?你快想想辦法呀!」
莫言愁拍拍她肩膀道:「沒事的,他只是有些累了。你還是聽話,乖乖回去,省得他見你不聽話又生氣。明天,我保證,他又可以活蹦亂跳了。」
莫言愁連哄帶騙總算讓阿瑤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回來的時候就見到艾雲已經讓士兵們把傷者抬到了屋裡,由鄭子高診治。吳憂和莫湘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內傷,王大可倒是只有皮外傷,最後被吳憂給震暈了過去。還是老問題,缺乏藥材。
莫言愁私下找到艾雲道:「給我十個人,我保證明晚之前,所有人都能吃上藥。」
艾雲有些狐疑地問道:「你要做什麼?」
莫言愁道:「這你就不用問了,跟你說了也沒用。這些人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我有門路能掙到錢,你信我就給我人,不信就算了,咱們繼續挨餓,吳公子也依然沒有藥治傷。」
艾雲仔細觀察莫言愁的眼睛,想看出她是不是撒謊,不過她的功力顯然不到家,倒是被莫言愁的眼睛盯得低下了頭,她猶豫道:「我問問大哥去吧。」
莫言愁生氣道:「要是能和他說我不就自己去說了麼,還用專門跑來跟你說?怎麼說你也是跟了公子這麼久了,這麼點兒事情就不能決斷麼?」
艾雲還是不能決定,咬著嘴唇好一會兒不說話。
莫言愁無奈道:「算了算了,扭扭捏捏還真是個娘們兒脾氣。」不理會她,轉身走了。
莫言愁走了沒多遠,秦書從街角閃出身來,擋住了莫言愁的去路,先對莫言愁施了一禮,這才道:「在下剛才無意間聽到了莫小姐的建議,不知道莫小姐要做什麼生意,在下還能召集起來幾個弟兄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管用。」
莫言愁很有興趣地打量了他一下道:「沒看出來,你倒是挺機靈的,比艾雲那個榆木疙瘩強多了。你能召集幾個人?」
秦書道:「就我自己的話,那是沒有什麼號召力的,如果能說動烏大哥,十個人那是沒有問題的。不過可得先說好了,這事兒不能傷天害理,咱們畢竟是軍人,有傷體面的事情咱們可不幹。」
莫言愁咯咯一笑道:「這還像句話。信我吧,不會讓你們為難的。絕對是正經買賣。我今天晚上聽你的信兒,要是能幹的話,自然人越多越好。」
秦書應聲去了。
次日晨。
十個人影出現閃出了侯家集,往東走了五六里的樣子,那裡有十匹馬在等候著他們,馬都備齊了鞍韉,馬背上都帶著一個包袱,十個人默不作聲地打開包裹,取出衣服換了。
十個庫比倫騎兵打扮的騎士出現在野馬坡,雖然馬鞍上就掛著乾糧袋,他們即使策馬奔馳的時候也不時伸手去摸摸,但是卻沒有人真的掏出乾糧來吃一口。莫言愁雖然答應他們「任務結束後,馬、還有這一身裝備都是你們的」,但是現在還沒有完成任務,誰也不好意思先動人家的東西。
只有莫言愁沒什麼顧忌,一邊走,一邊從乾糧袋裡拿出什麼東西「嘎崩嘎崩」地嚼著。她留神看著太陽,估計著時間,讓大家先把馬牽到小樹林藏好,著一個人看守,剩下所有人都攜帶著弓箭馬刀在坡上埋伏。他們等了沒多久,大概一刻鐘之後,一隊人馬慢慢走近了。這是一隊押送輜重的雲州軍人馬,一共就十幾個人,車也就只有兩輛,好像是掉隊的人。騎馬的只有兩個人,剩下的都是趕車的或者步卒。埋伏的人幾乎聽得見
「大家瞄準罷,小心左手邊第二個人,肩上有塊黃布條的那個,那是自己人。」
「左手一。」「左手三。」「右手一。」「左手騎馬軍官。」「……」
九個人依次報出了自己的目標。莫言愁道:「好,聽我號令罷。」
眾人都將箭扣在了弦上,專心致志瞄著自己的目標那些雲州兵離他們越來越近,一個騎馬的軍官往這邊看了一眼,忽然驚慌地喊了句什麼,所有人一下子亂起來。估計是看到了箭尖反射的陽光了。不待莫言愁吩咐,所有人的箭瞬間離弦,九支箭倒有七支首發命中目標。
「自由射擊。」莫言愁發出了下一道命令,敵人還有七八個,躲過了第一輪急射,都縮在了大車後邊,一個軍官打馬就想逃跑,被烏厲眼疾手快,一箭射翻,屍體被馬拖著跑了幾十米。
等到白刃戰開始的時候,敵人的鬥志已經被完全打垮,加上內應的幫忙,不一會兒就沒有一個活人了。莫言愁這邊只有一個人輕傷。那是被一個暗藏的敵人用弩箭射了一箭,雖然躲得還算及時,不過還是被擦傷了肋側,留下一道大口子,幸運的是沒傷到筋骨。
那個內應迎了上來,是個年輕面白的小伙子。莫言愁驚喜地叫了一聲「四哥!」跑過去拉著男子的手又笑又跳,一副小女兒情態。
那男子似乎也被莫言愁的情緒感染,臉上露出了微笑,道:「好久不見啦,小五。我畫下了記號召集人手,沒想到你居然在附近,難得難得。你新招的人手麼?幹活倒是挺利索。」
他朝著烏厲他們這邊努努嘴兒。莫言愁笑道:「這個一兩句話說不清楚,有空我給你慢慢說。走吧,咱們一邊兒說說話去,好久不見,我可掛念你得緊哩。」一邊親熱地挽住男子的胳臂,一邊趁她「四哥」不注意,給秦書丟了個眼色,秦書會意,開始打掃戰場,把能拿走的值錢點兒的東西全都搜掠一空。
那男子留意到了莫言愁的小動作,卻沒有點破,依然和莫言愁談談笑笑。遠遠的一陣馬蹄聲傳來,男子將一張銀票塞給莫言愁道:「小五,這是四哥的一點兒小小心意,一個人在外邊,不要委屈了自己。」
莫言愁眼圈兒一紅,道:「四哥,還是你疼我。宗主他就……」
男子打斷她道:「不要誤會了宗主,他也是愛之深,責之切。他經常念叨你呢。」
莫言愁破涕為笑道:「好啦,四哥,你就別替他說好話了。我從沒有埋怨過他老人家的。路是我自己選的,自然不會怨天尤人。這次要不是手頭太拮据了,也不會向四哥你伸手的。見笑了。」
秦書等人有些緊張地盯著遠遠奔來的幾十騎,莫言愁對他們道:「沒事的,那是我四哥的人。你們收拾完了,就到小樹林等我一會兒吧。」
男子伸手撥了撥莫言愁外套下露出來一截的領子,愛憐地道:「小五,以前你最愛新衣,過幾天就換一套的,衣服穿舊了就直接扔掉。如今也穿舊衣了,還打了補丁,真是難為你。」
莫言愁眼睛望向別處,緩緩道:「舊衣比較舒適啊,我開始穿舊衣才發現的,以前因為我喜歡穿新衣,就沒人肯告訴我。」
男子道:「還是那句話,你要回來的話,四哥會替你說話的。」
莫言愁見那幾十騎已經到了跟前,站起身來朝著男子甜甜一笑道:「謝謝四哥啦。如果哪天你不想幹了,我也許會考慮給你提供一份工作的。」
男子一笑道:「淘氣!」
莫言愁道:「我先走啦,回去晚了會捱罵的哦。」
看著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小山坡後邊,男子嘴角的最後一絲微笑也消失了。
「把東西運回去。」他面對著屬下說話的時候聲音裡已經找不到任何一絲感情的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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