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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上京篇 第四節 攻心 文 / npwx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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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延豹垂頭喪氣地回到烽火城,發現眾將都已經回來了,只差他一個。聽著眾人報功,這個斬敵若干,那個俘虜若干,這個奪了旗,那個斬了將,呼延豹一聲不吭,默默垂手站在一旁。阮香按眾將軍功各有賞賜,便似沒看見呼延豹似的。末了,阮香起身道:

    「諸位將軍,咱們今天要特別感謝一個人,要不是他,咱們就不能全殲蘇中來犯的全部軍隊。他就是——呼延豹,呼延將軍!」眾人目光「刷」地一下轉向呼延豹。

    呼延豹哪見過這陣勢,頓時臉漲得通紅,搖手道:「我有什麼功勞,還不是讓蘇中那小子給跑了?」

    阮香道:「蘇中奸狡如狐,本來也沒抱多大期望能一戰成擒,呼延大哥將他屬下盡數擒拿,當記首功。」

    呼延豹訥訥道:「那也要算上吳憂兄弟的功勞才行,是他提醒我的。」

    阮香笑道:「他負責籌劃,自然應該考慮到這些。該是大哥的功勞,我們不會落下的。此次大勝,各參戰部隊官兵皆有升賞!」

    吳憂真的要把自己的名字改回去叫吳(無)不憂了,別人在舉行慶功的酒宴,自己則要打掃戰場,慰問受傷的士兵,為傷亡部隊補充新兵。還有處置戰俘,補充裝備,佈置警戒等等所有煩人的任務全都留給他了。阮香振振有辭,把這叫做分工明確。吳憂倒更願意上戰場去殺敵,打完仗也可以撒手不管。可是阮香號稱綜合了大家的意見,說什麼最適合他的崗位莫過於此了。於是吳憂只好繼續忙著。

    和吳憂的滿腔委屈不同,張超簡直要笑出聲來。這一仗打下來,光是戰馬就得了四千多匹,而其它兵甲物資得了無數。也只有他陪著吳憂忙碌在戰場上。

    這一仗平均每個大隊傷亡都達到三成以上,尤其是正面抗衡蘇中進攻的重步兵大隊,幾乎人人帶傷。連楊影和齊信兩個大隊長都受了輕傷。戰鬥中,靈州新兵表現出了極為頑強的戰鬥意志,有幾支中隊都是士兵和隊長盡數陣亡而死戰不退。在作戰過程中,重步兵部隊在頂住壓力的同時還屢次發動反衝擊,為騎兵部隊的出擊爭取了時間,弓箭手部隊是這次戰鬥中殲敵數量最多的部隊,後期面對蘇中的騎兵衝擊也毫無懼色,一直撐到了騎兵隊出現,改變了戰局。讓吳憂遺憾地就是不少優秀的射手在此戰中戰死或者殘廢了,這些射手的訓練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補充起來不太容易。不過蘇中部隊的弓箭手大多被俘,這些士兵也多是靈州人,吳憂從中挑選了一部分補充到傷亡較大的部隊中。

    經過補充和休整,阮香的部隊規模進一步擴大了,在原編製基礎上,增加了四千人的輕騎兵,一千人的弓騎兵,兩千人的重步兵,三千人的輕步兵,還有四千人的弓箭手,加上一些後勤保障和工程兵部隊,軍隊數量達到了兩萬七千多人。

    這都要得益於靈州地方的尚武傳統,靈州彪悍的山民稍加訓練就是素質優良的戰士。周朝地方志提到靈州時這樣描述:「民風彪悍,不服教化,崇尚武力,刁悍擅鬥。」靈州土地比較貧瘠,物產也不豐富,經常被水旱災禍所困擾。連綿的山地地形、艱苦的生活養成了靈州人堅忍不拔的精神;生活資料的稀缺、村落之間的械鬥造就了靈州人彪捷擅斗的名聲。習武蔚然成風,村落聯合抵制官府捐稅這樣的事情對靈州人已經是家常便飯,經常地跟官軍對陣,常常有整個村落被屠戮殆盡的事情發生。不過靈州人依然不改其強悍做風,讓歷任地方統治者傷透了腦筋。

    靈州山民強悍的戰鬥力也被歷來的統治者所看重。周帝國全盛時期就有全部以靈州兵組成的靈州軍團,攻堅、野戰都很擅長,戰鬥作風尤其頑強堅韌,令敵人聞風喪膽。後來三萬人的靈州軍團陷入五倍於己的敵人包圍中,戰至最後一人,沒有一個降兵,殺傷敵人近十萬人。當時指揮包圍圈的是庫狐國名將狐清,狐清在戰役結束後,看著鋪滿大地的屍首感慨道:「周國一日有靈州,未可辱也。」此後因為種種原因,靈州軍團退出了周**隊建制。但靈州士兵強悍的戰鬥力是任何人都不敢忽視的。

    靈州山民除了在那貧瘠的山地中辛苦耕作,另一條出路就是出去當兵。因此在周國各州軍隊中,不時可以發現靈州山民那獨特的略帶灰色的大而深的眼睛。在諸侯割據越來越頻繁的戰爭中,靈州籍的士兵中也出現了不少出名的將帥,但不管在外邊多麼風光,靈州子弟從來沒有忘記自己出生的那片貧瘠的土地,即使戰死異鄉也設法將屍首運回家鄉安葬。靈州人的凝聚力讓他們團結一致,靈州人的保守則限制了他們的視野,幾百年來,儘管無數靈州人走出去又回來,靈州貧困依舊,不變的是他們勇敢擅斗的傳統。

    靈州大部分人都習武,婦女也不例外。評價一個孩子是否優秀不是看他的聰明才智,而是看他體格是否健壯。女孩也是一樣,一個強壯的女孩比一個嬌滴滴的小姐更受靈州人的歡迎。這次擴大軍隊,就有四百多名靈州女子應徵加入軍隊,她們的戰鬥能力絲毫不比那些男人差,吳憂本想將她們交給左明霞的軍醫隊,做點兒護理工作就行,不過很快她們就用自己的實力向吳憂證明上了戰場她們並不比男人差。吳憂只好將她們編成了一個女兵分隊,由一名叫紀冰清的年輕女子擔任隊長。這位紀冰清在靈州大大有名,她家傳的弓箭長槍都是一絕,其家族在靈州也是大族,她的父親曾經任阮繼周衛隊長,後來靈州城破,隨阮繼周戰死。吳憂不敢怠慢這位姑奶奶,慷慨地將最好的裝備調撥給這支女子分隊。

    阮繼周坐鎮靈州這五年,是靈州最為平靜的幾年。有感於靈州的貧瘠,阮繼周鼓勵工商,又引進了一批優良的糧食種子,試著因地制宜改變靈州糧食結構,大大緩解了靈州人民的貧困狀況。又減免賦稅,取消一些徭役,安撫那些反抗的靈州山民。廢棄一些以前為了防止靈州山民暴亂而修建的堡壘,開放道路,組織商隊,又開設學館,移風易俗,逐漸改變了靈州的貧困情況。不過隨著張靜齋的入侵,這一切都被打斷了,靈州又回到了過去的狀態。靈州人並不是忘恩負義的人,靖南王的德政被編成歌謠流傳在靈州各地。這次阮香殺回靈州,立刻得到了靈州人民無條件的擁護。

    訓練這些勇猛好鬥的山民最重要的就是加強他們的紀律觀念,因為這些一見鮮血就頭腦發熱的傢伙往往更願意脫離隊形自己行動,影響了部隊的整體行動。若是隊長都這麼頭腦發熱,那麼士兵們為了保護隊長往往要冒很多不必要的風險。在戰場上困難往往不是如何鼓勵這些士兵去衝鋒陷陣,而是如何讓他們服從命令,在適當的時候撤下來。因為在靈州士兵的作戰思維裡是沒有撤退這一回事的。先前的戰鬥靈州兵便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這一點。

    因為兵員增加,增加了幾個大隊。原來各大隊長也升職,呼延豹統領弓騎兵隊,沙炳和周景分別統領重騎兵和輕騎兵隊,齊信和楊影分別統領輕重步兵隊,新的弓箭手補充到原弓箭手大隊裡,這樣弓箭手每個大隊編制近兩千人。呼延豹不再分管近衛隊,紀冰清的女兵分隊和近衛隊合併,紀冰清擔任近衛隊長。

    阮香召集眾將議事,忽然紀冰清派人來報,呼延豹捉住的蘇華意圖偷馬逃跑,已經捉回來了,請示阮香如何發落。

    阮香聽呼延豹說過此人,當時很是為她能夠忠心護主感動了一下,也沒有太在意,吩咐善待這個女子,不想她竟然利用看守疏忽,偷馬逃跑。卻被紀冰清手下的衛隊發現,擒了回來,為了捉她,還傷了兩人,紀冰清親自出手才將她制住。

    阮香吩咐道:「帶過來吧。」她也想看看這個桀驁不馴的少女究竟是什麼樣子。

    不一刻,蘇華被兩名士兵架進來,為了逃跑,她臉上抹了黑灰,又經過一番劇鬥,臉上全是汗,成了一個大花臉。雖然搖搖晃晃站不穩,卻還是一副倨傲的神氣,拒不下跪。兩名士兵將她強行按下,她還是梗著脖子,不肯低下頭去。

    阮香倒是喜歡她這份硬氣。阻止士兵不讓按她的頭,親自拿了一條手巾,給她擦臉。蘇華張嘴就咬,阮香笑道:「咬人麼?」蘇華一口唾沫就吐向阮香。阮香側頭避過,皺眉道:「小姑娘好沒禮貌。」蘇華恨聲道:「用不著你來假惺惺。」

    阮香道:「蘇中惡賊背叛我父王,如今報應不爽,遲早覆滅,你還要跟著他一條道走到黑麼?」

    蘇華道:「成王敗寇,有什麼好說的!」

    阮香道:「這倒是蘇中的口氣。你不是靈州人麼?我父王哪一點對不起你們,你們要跟著蘇中造反?」

    蘇華道:「哼哼,阮繼周有什麼好處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靈州官吏凶狠,因為我們交不起租稅就燒了我們的村子,殺光了全村的人,我也成了孤兒,若非蘇大哥救我,早就不知道餵了哪裡的野狗了。

    「請問阮大小姐,我們村子被燒燬的時候,阮繼周在哪裡?我們村人被殺戮的時候,阮繼周在哪裡?我孤苦伶仃就要凍餓致死的時候,阮繼周又在哪裡?現在你來裝模作樣想收買我,噁心!姑娘才不吃這一套呢。不就是想讓我背叛蘇大哥麼?告訴你,門都沒有。除非你馬上殺了我,否則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我就要回到蘇大哥身邊!」

    阮香無言,父親出鎮靈州試圖改變的就是靈州長期以來的這種官民對立的情況,可是時間還是太短,總有顧及不到的地方。

    呂曉玉厲聲喝道:「大膽賤婢!郡主好心饒你一命,給你指一條明路,你卻冥頑不靈,自己找死!來人,把她拉出去砍了!」

    兩名衛兵架起蘇華就向外行,蘇華面不改色,只是冷笑。

    阮香讓衛兵退下,歎息道:「罷了,蘇中有這等手下,難怪有今日聲勢。我不殺你,你回去跟蘇中說,就說靈州故人想念他得緊,讓他好好保住腦袋,洗淨脖子,等著我去砍罷。」

    蘇華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阮香真的願意放自己回去?卻極不願意承她的情,硬邦邦道:「我可不會領你的情,今後有機會一定不會放過你!」

    阮香啞然失笑道:「好吧,是我非要放你不可,不用你承情。有機會你就來殺我試試,我隨時恭候。」

    蘇華也不答謝,轉身一瘸一拐地出門。阮香本想送她一匹馬,一轉念想到以蘇華的倔強個性也不會要,只好作罷。

    蘇華去遠,眾將都是嘖嘖稱奇,不想蘇中手下竟有如此人才。又都替她惋惜。

    卻說蘇華恃強出了阮香軍兵營,慢慢走向西柳城。她傷得不輕,走幾步就要歇一歇,走了半天才走出幾里路。眼看已經到了深夜,走得筋疲力盡,忽然看到前邊一行人騎著馬向烽火城趕去。蘇華忙藏到路邊草叢裡。那一行人走近了,火把下看得清楚,正是蘇中軍的衣甲模樣。裡面卻有一人是蘇華認識的,是蘇中手下謀士古清。

    蘇華正要出聲招呼,忽然一轉念覺得不妥,深更半夜的古清為什麼要去烽火城?難道他和阮香暗中有來往?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於是躲得更緊了,一聲不出,生怕被古清等人看到。捱到天亮,才見古清等人出城奔向西柳城方向。

    蘇華心中著急。古清不知道和阮香他們密談了些什麼。自己這樣走下去再走十天也回不了西柳城。若是讓古清先回去,大哥不知道的情況下一定會著了別人的算計,只有賭一把了。她閃身鑽出草叢,招呼古清。古清顯得十分高興,道:「那阮香說道已經放你走了,我還不信,蘇將軍派我等持千金來贖小姐,不想小姐吉人天相,已經脫困了。」

    蘇華對蘇中逃回去後第一個就想到自己感到十分感動。不過她還是有點兒信不過古清,忙道:「咱們趕緊回西柳吧。」

    古清讓人先為蘇華簡單處理一下傷勢,然後騰出一匹馬給蘇華騎乘,一行人一起回西柳城。

    烽火城。

    阮香有點兒擔心地問吳憂:「這麼明顯的離間計,蘇中會上當嗎?」

    吳憂道:「留那古清住一晚,效果如何還要看以後,不過至少可以讓他們上下離心,產生疑慮。」

    阮香還是有點兒擔心道:「那蘇華會把這件事告訴蘇中麼?」

    吳憂道:「以蘇華對蘇中的忠心,應該不會隱瞞。蘇中並不是什麼有容人之量的人,絕不會容忍別人的背叛,哪怕只是疑心,也足以讓他疏遠古清了。」

    阮香這才釋懷。

    西柳城。

    蘇中自從烽火城逃回來之後就撤除了對靈州城的包圍,收縮回西柳城建立了防線,淄州軍也沒有追趕。仍舊固守靈州、蓬城。

    蘇中和蘇華相見自有一番驚喜。聽了蘇華的懷疑,蘇中有點兒拿不定主意。前者古清幾次獻計都成功了,而且古清也跟了自己幾年了,按說不會出賣自己。這很可能是阮香他們故佈疑陣,引自己上鉤。不過這個圈套也太過於明顯,按理說阮香不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現在形勢對自己不利,也難保古清等人不會生異心。蘇中絕對信任蘇華,他相信蘇華絕不會對自己說謊,剩下的問題就是古清還可靠嗎?畢竟這次進攻烽火城的計劃就是古清一手促成的,難道這次失敗真的和古清有關?這次去烽火城贖回蘇華也是古清主動要求的,又在那裡耽擱了一夜,這其中就沒有什麼事情發生嗎?古清匯報情況時只說被阮香軍留了一夜,語焉不詳,不是很可疑嗎?

    蘇中深深地疑惑了,暗道阮香真是給自己出了一道難題。不過這還難不倒蘇中。他很快就有了決定。古清不能殺,貿然殺了他恐怕會引起軍心不穩,而且也沒有真憑實據,若是殺錯了徒惹敵人恥笑。卻也不可以留在身邊,若他果然有異心,和敵人裡應外合可不是好玩的。

    蘇中將古清招進營內道:「近日來懷州軍蠢蠢欲動,若是趁我軍空虛奪我南線二城,恐怕大有不便,我欲派先生去鎮守東萊城,先生意下如何?」

    古清還不知道蘇中已經對他起了疑心,諫道:「東萊城防禦薄弱,兵微糧少,不是久守之地。現在勝負的關鍵並不在東萊城的得失,而在於西柳城的戰事。屬下希望能留在將軍身邊,略盡綿薄之力。」

    蘇中道:「我自有計較,先生不必多言。我撥給你五千兵馬,你即日啟程吧。」

    古清見蘇中已經決定,知道多說無益,領命出帳。

    古清回營打點啟程,想到蘇中已經開始疏遠自己,不由得一陣心寒,長歎一聲。

    正好蔡忠來訪,問道:「古兄何故長歎?」

    古清將蘇中調自己去東萊的命令跟蔡忠說了,蔡忠大驚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將軍怎會如此糊塗!我去勸將軍收回成命。」便要去找蘇中進言。古清止道:「我也曾當面向蘇將軍提過,蘇將軍已經下定了決心,恐怕你去也沒用。」蔡忠堅持道:「古兄且稍等,我等謀士就是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定要勸將軍回心轉意。」古清被他誠心感動,依言等候。

    過了一會兒,蔡忠怒氣沖沖地進來,對古清歉然道:「小弟也無能為力了。將軍現在誰的話也聽不進去,只好委屈古兄在東萊屈就幾日,我一定想辦法說服將軍,調古兄回來。」

    古清黯然道:「蘇將軍分明是對我起了疑心,我竭盡心力還不是為了他著想,沒想到到頭來落得這麼個下場。罷了,就死在東萊又如何?」

    蔡忠猶豫片刻道:「古兄,這些話本不應該由我這做下屬的來說。不過將軍自從烽火城戰敗之後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什麼事情都有點兒疑神疑鬼,像這次調古兄去守東萊,原本的將軍是絕不會作出這種不智的決定的。」

    古清歎道:「何嘗不是呢?我本以為蘇華小姐回來後,將軍會打開心結,找回自信,沒想到還是不行。」

    又道:「將軍這個狀態恐怕遲早要敗於那阮香之手,到時候我等不知道將埋骨何方啊。將軍現在調我去東萊未嘗不是給我留一條退路呢。」語氣頗有自嘲的意思。

    蔡忠道:「古兄不可氣餒,事情現在還沒到那個地步。若是果真有那麼一天,天下之大,哪裡不是我們的容身之所?」

    古清道:「但願如此吧。」

    兩人對視一眼,都感到前途莫測,不容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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