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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上京篇 第十二節 訂約 文 / npwxg

    喀絲麗去遠了,吳憂盯著蘇平眼睛道:「這下蘇兄可是落到我們手裡了。」

    蘇平滿不在乎地回瞪回去,道:「剛才你們還落在我手裡了呢!」

    兩人相視大笑,便如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般。

    蘇平環視眾人道:「咱們認識一下吧。在下蘇平,雲州人氏,現任大將軍門下客卿。」

    阮君白了他一眼道:「為虎作倀之徒。」

    蘇平不以為意,道:「這位想必就是吳夫人阮君小姐了。夫人魔武雙xiu,見識廣博,我是佩服得緊。嫁與吳兄,琴瑟和諧,夫唱婦隨,羨煞天下多少有情人!吳兄艷福不淺,叫人好不忌妒。」

    阮君聽得「噗嗤」笑出聲來,先前的成見早已不知去向。道:「偏是你會說話。」又看吳憂一眼,那意思:看到沒,娶到我是你莫大的福氣呢!

    吳憂欠欠身。心中暗暗驚訝,阮君的身份外人很少知道,這蘇平上來就認出她,不能不說是神通廣大了。

    蘇平又看著阮香道:「這位必是威震靈州的女將軍阮香郡主了。阮香小姐機智勇敢,大將軍幾次定計均被你輕鬆化解,若非蘇中叛變,靈州戰事,結果亦未可知。靈州之敗,非戰之罪也。」

    阮香被他提起舊事,心中一陣難過,道:「蘇公子謬讚了。為將者在於料敵料己,阮香能料敵卻不能料己,沒能在蘇中那叛賊叛變之前予以鎮壓,辜負了靈州軍民的期待,實在……實在稱不上一個好的統帥。」

    蘇平笑道:「郡主不必過謙,想郡主以一女流之輩,崛起於軍旅之中,三軍用命,誓死相隨,豈是凡人可以做到?戰事一起,千變萬化,誰又敢保萬無一失,百戰百勝只是說笑罷了。郡主為了靈州殫精竭慮,天下人哪個不知?最後為宵小所趁,兵敗城破,天下人哪個不歎?凡事盡力就好,不可過於執著於往事,非但與事無補,反而會誤了以後的大事啊。」

    阮香聽了這話,心中一震,想道:他竟知我心事。靈州戰敗後,她雖然勉力支持到現在,卻始終不能不能如以前般瀟灑自如,談笑用兵,好幾次都是靠吳憂他們提醒才注意到危機臨近,如今身陷險境就是自己事先考慮不周,導致眾人只得冒險行動,大大不合自己的作風。聽了蘇平勸解,只覺得長久以來的心結略有舒緩,向蘇平展顏一笑,道:「謝蘇公子指點,阮香受教了。」

    阮香這一笑,便如千萬朵鮮花同時競放一般,蘇平不由得呆了一呆,不過他自制力甚強,馬上回過神來,輕歎一聲道:「郡主天仙般的人物,何苦爭戰於疆場?這些骯髒之事,實在不應污了姑娘玉手。」

    阮香略帶歉意地看蘇平一眼道:「阮香本性不是好勇鬥狠之人,奈何身不由己。阮香這條命已經賣給了大周,不管前路如何艱難都要走下去了。」

    蘇平欠身道:「是蘇某失言了,郡主身懷匡扶社稷鴻鵠之志,非一般女兒家可以比的。」

    阮香道:「無妨,阮香只是盡力而為罷了。」

    一旁呼延豹忍不住道:「你這人真是奇怪,明明是張靜齋的人,怎麼反而幫我們說話?」

    蘇平笑道:「這位想必就是豪勇無雙的呼延豹大哥了。那天多虧你在街上攔住喀絲麗的馬,不然我和她也沒有今天,蘇某在此謝過了。」

    呼延豹道:「我自己有多少斤兩自己清楚,不用你來說。」

    蘇平道:「我今天請來諸位自有我的道理。」

    喝了一口酒,環視眾人道:「諸位可知道我生平最討厭之事是什麼?」

    眾人自是不知,等著他的下文。

    蘇平道:「我父親蘇逸各位聽說過吧?」

    吳憂道:「棋聖蘇逸?」

    蘇平道:「正是,老頭子一心想讓我繼承他的棋藝,而我最討厭的事情恰恰就是下棋。」

    眾人都是沒有想到棋聖的兒子居然最討厭便是下棋,一時都有點兒反應不過來,不知道他討厭下棋跟今天留住大家的目的有什麼關係。

    蘇平見眾人都望著他,眼睛裡露出一絲狂熱的光芒,道:「我自幼熟讀兵書戰策,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指揮千軍萬馬,決勝於沙場之上,讓後世都記住有我蘇平這個人!」

    吳憂歎道:「難怪你會讓令尊失望了。弈棋小道,爭勝於棋坪方寸之地,怎能滿足蘇兄凌雲之志。」

    蘇平笑道:「然也,吳憂兄最知我心意!只恨我從小身體孱弱,既不能修行武術,也不能學習法術,所依仗者,唯有智慧而已。」神色頗為自信得意。

    呼延豹譏刺道:「可惜一肚子才學賣給了張靜齋這奸賊。」

    蘇平漲紅了臉,道:「呼延兄怎麼這般講話!不錯,大將軍在你們眼中,甚至在天下人的眼中是權臣,是奸臣。可是對我而言,大將軍對我有知遇之恩。我以病弱之軀,得大將軍百般禮遇,大將軍待我恩同再造。若非大將軍,我還在雲州小山溝裡擺棋子呢,是大將軍給我一展抱負的機會。所謂『士為知己者死』、『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蘇某難道是那全無心肝之輩麼?

    「自蘇某投入大將軍門下,言必從,計必行,曾無一絲懷疑。就是今天,我與諸位在這裡談話,大將軍明知道是你們這班『叛賊』,但卻放心全權讓我處理。這種信任,是一般人的器量能做到的麼?

    「比你們罵得更難聽的我也聽過,什麼『賣身投靠』『不知廉恥』,嘿嘿,這些閒言碎語蘇某倒也不放在心上。且不說大將軍現在還保著大周的社稷江山,就是他有朝一日真的廢主自立,蘇某也一力跟隨!」

    眾人勃然變色,離座而起,呼延豹「鏘」地一聲拔出長劍,道:「這等大逆不道之言虧你說得出!今日我就先殺了你,你去地府給張靜齋開道去吧。」

    蘇平毫無懼色道:「好一個英雄好漢!要殺我這手無寸鐵之人麼?若是你問心無愧便請動手罷。」

    呼延豹怒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我還怕殺你污了我的寶劍呢。」

    阮香阻住呼延豹,對蘇平道:「既然蘇公子都這樣說了,我們道不同不相與謀,就此別過。今日是我們欠了公子一個人情,若是這次我等大難不死,必有回報。告辭!」說罷,轉身就往外走。

    蘇平道:「郡主就不想聽聽這次比武大會有什麼陰謀嗎?」

    阮香咬牙道:「既然張靜齋要玩,我們誓死周旋便是。」

    蘇平搖頭歎道:「想不到以郡主智名竟然說出如此不負責任的話來。」

    阮香道:「哦?倒要請教。」

    蘇平道:「郡主身負家國大任,怎可意氣用事?這次比武大會大有玄機,郡主並非無機可乘,說不定借此得到強援,殺回靈州,到時候還可以東山再起,奈何賭一時之氣,放棄這天賜良機?郡主便那麼有自信自己闖出一條路來麼?你自己賭氣不要緊,可是你要想想為了你一時痛快,你的親信手下又要多流多少無益的鮮血?他們跟著你難道就不指望有朝一日出人頭地、封妻蔭子?你就忍心為了這意氣之爭害了他們的性命?」

    阮香被他這一連串的發問問住了,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吳憂見阮香窘住,接過話頭道:「蘇兄視我靈州無人焉?我等追隨郡主貪圖什麼?以不足千人孤弱之旅,力抗張大將軍虎狼之師,但凡心志不堅者焉可為之?且不說張靜齋,就是現下竊據靈州的蘇中也有幾萬軍隊。我等若非心懷『忠義』二字,又豈能參與這九死一生之事?蘇兄一句『出人頭地封妻蔭子』便一筆全部抹殺,當我靈州志士是那蠅營狗苟之輩麼?

    「虧蘇兄還知『士為知己者死』,以為我靈州志士不能為大義赴難麼?張靜齋惡貫滿盈之時,天理也難容,我等便是立時死了,也是青史留名,後人只會說道我們慷慨就義,不似蘇兄這般,就是幫那張靜齋取得天下,篡得大位,也不過是一個遺臭萬年的下場。難道這便是蘇兄一心所求的結局麼?

    「守信義者有大有小,蘇兄以那張靜齋施捨之蠅頭小利而棄天下大義而不顧,居然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還洋洋得意,奢談什麼忠誠信義,不是讓天下人笑掉大牙麼?

    「我等才智算計或許都不如蘇兄,但我們為國為民,其心可昭日月。哪像蘇兄什麼東西都可以拿來作交易!」

    呼延豹聽得連連點頭,他有一肚子話卻表達不出來,吳憂這番話正說到他心坎兒裡去了。

    阮香卻是暗暗慚愧,自己為了所謂「大業」是不是有了太多的顧慮,以至於不能如吳憂一般義正言辭地駁斥蘇平?又感激吳憂,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掩飾了自己的尷尬。

    蘇平被吳憂一頓痛斥,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沉默良久,字斟句酌道:「吳兄之言未免過於偏頗。周君失道,群雄逐鹿,天下唯有德者居之。死守愚忠,智者不為也。值此天下變亂之時,我們應該擇明主而事之。周朝氣數已盡,諸位都是當世英傑,奈何為一個沒落的朝廷殉葬?」

    吳憂笑道:「蘇兄何必自欺欺人?氣數之說,虛無飄渺,不過是那些意圖不軌之徒妖言惑眾罷了。我聞當今皇帝仁愛聰明,頗有抱負,卻處處受那張靜齋脅持。張靜齋若果有濟世救民的胸襟抱負,便該輔佐明君,重振朝綱,而不是像現在——把持朝政,擅專征伐,攪得國家狼煙四起,民不聊生。」

    蘇平歎息道:「吳兄對大將軍成見太深,我也沒有辦法。雖然我們觀念不同,我對吳兄的才能還是很佩服的,可惜我們不能同在大將軍門下共事,將來少不得兵戎相見。」

    吳憂道:「在下也佩服蘇兄是個磊落漢子,不然我等今天休想踏出這府門半步了。既蒙蘇兄抬愛,在下保證,將來戰場相見,必定全力以赴,不會客氣的。」

    蘇平笑道:「吳兄此言正合我意,若能死在吳兄手裡,我也可以不枉此生了。」

    停了停又道:「其實我也是一番好意,想給諸位幫點兒忙。」

    吳憂笑道:「恐怕我們也得給張大將軍幫點兒忙吧?」

    蘇平道:「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這件事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所以我才冒昧請諸位相助。」

    「事已至此,我也不瞞諸位。瀘州刺史趙熙與徽州刺史孫政正在密謀合兵攻我雲州,兩家趁這次比武大會我軍關防鬆懈之際,已經暗中派遣小股部隊滲透到京畿附近,準備在戰役開始後,破壞我後方補給,據可靠情報,兩州各有大約三千人馬溜了進來。」

    阮君道:「你們既然知道了,怎麼不去把他們消滅掉?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蘇平道:「靈州一戰,大將軍所部損失極大,而且軍隊作戰之中也出現了不少問題,現在各地兵員都在整訓,各種戰略物資也需籌措,一切都為了雲州即將到來的戰役作準備,京畿地區兵力已然空虛,守城有餘,進攻則力量稍嫌不足。」

    阮君道:「京城不是有幾萬禁軍麼?還怕了這區區六千人?」

    吳憂笑道:「兩州所派必是精銳部隊,討伐軍少則難勝,軍多則恐其趁虛襲擊京城——不過聖京城高水闊,易守難攻,問題應該不大吧?」

    蘇平苦笑道:「吳兄所料甚是,但這兩支軍隊十分狡猾,我軍幾次出城索戰,都沒摸著他們的影子。顯然他們是在等待時機,只要雲州之戰開始,如果那時候他們再出來,只需燒殺劫掠一番,京畿震動,軍心不安,勢必影響我軍士氣。」

    阮香道:「這些都是十分機密情報,蘇公子就不怕我們洩漏出去嗎?」

    蘇平微笑道:「現在這些還是機密,但很快就不是了。」

    吳憂道:「蘇兄是想敲山震虎麼?」

    蘇平道:「這次比武大會瀘州、徽州都派了重要人物參加,瀘州是趙熙次子趙揚為首,徽州是將軍秦敬為主,目的就是掩護這兩支部隊的行動。目前大家還沒有撕破臉,所有活動都在暗中進行。現在我有一計可使郡主不費吹灰之力便得到這六千精兵,當然還需要諸位稍稍配合一下。」

    阮香等人怦然心動,六千精兵的確是一個誘人的條件。

    蘇平道:「此計說來也簡單,諸位可以去見趙揚和秦敬,說服他們將這兩支軍隊交給你們,大將軍會作出一系列假象,配合你們的行動。」

    阮君疑惑道:「他們會乖乖把軍隊交給我們?這不可能吧?」

    吳憂略一思索便把握到了重點:現在三家都在積蓄力量,時機還未到成熟的時候,所以現在是各逞奇謀,極力削弱對方,誰也不會輕舉妄動,若是在蘇平的謀劃下,張靜齋採取一定行動,讓兩州以為這支奇兵失去了作用(相信以蘇平的手段不難做到這一點),到時候以阮香的名義去借兵,兩家很有可能做個順水人情,真的交出部隊,畢竟三千人對擁有十多萬部隊的一個州來說太微不足道了。但對阮香他們現在情勢來說卻是雪中送炭。如此則張靜齋去了後顧之憂,阮香則得到了急需的兵員。

    吳憂歎道:「蘇兄好深的算計!我們都成了蘇兄的棋子了。蘇兄就不怕我們到時候反戈一擊,壞了你的大事?」

    蘇平笑道:「吳兄這是考我來著。想必諸位也該有數,目前你們唯一的機會就是靈州,若不趁此良機回靈州發展勢力,更待何時?雲州戰事一了,大將軍騰出手來,要是那時候諸位還沒有打開局面,就只能自求多福了。留給你們的時間並不多,我可不希望看到你們死在蘇中或者別的什麼人手上啊。」

    阮香道:「蘇兄便那麼有自信雲州軍必勝麼?我們和瀘、徽畢竟有共同的敵人。若是聯手,張靜齋的日子怕沒那麼好過吧?」

    蘇平道:「趙熙、孫政皆非良善之輩,就算郡主協助他們,就敢保證他們一定比大將軍好一些麼?不曾聽過『前門驅虎,後門進狼』麼?郡主肯屈身相就,兩家卻未必會領情罷?」

    阮香歎息一聲,默然不語。

    蘇平道:「可以附贈一個情報。在燕州境內伏擊你們的山賊,『黃蜂』原是瀘州趙熙手下將領,陳霸是孫政親信,這兩人都是由這兩家撐腰,在我境內搗亂的。為什麼要伏擊你們,原因不用我說了吧?」

    阮君恨恨道:「原來這姓趙的和姓孫的也不是什麼好鳥。」

    阮香終於下定決心道:「好!我們便和你合作這一回。」

    蘇平也露出一絲興奮的神色道:「郡主果然是明白人,那我們就這樣說定了。」

    阮香又道:「阮香有個不情之請,還請蘇公子成全。」

    蘇平道:「郡主但講不妨,蘇某可以盡力的地方一定幫忙。」

    阮香道:「我想進宮覲見皇上。」

    蘇平皺眉道:「這事情卻有些難辦,不過我會盡量想想辦法。若有了消息再通知郡主,如何?」

    阮香道:「如此便勞煩蘇公子了。我們打擾了一夜,也該告辭了。」

    蘇平起身道:「恭送郡主。」

    此時天**曉,天上飄起了細碎的雪花。地上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雪。

    四人出了使館,外面士兵得了蘇平吩咐,也未加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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