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擒賊擒王,在石見銀山修整了幾天後。南海國的新勝之軍分為水陸兩隊,浩浩蕩蕩往德川家的據點,關東平原上的江戶開去。
所謂江戶,就是後世的日本首都「東京」。
龐寧的海軍走水路,往西繞過關門海峽,然後轉東經四國島北部的瀨戶內海到達大阪,再進名古屋和秦明韜會和,最後開往日本關東平原。而秦明韜的改水軍則走陸路,經過日本日本西部的主幹道「山**」,取日本京都,大阪,名古屋,沿「東海道」逼近江戶城。
不是南海國沒船裝全軍一萬人,而是龐寧硬要秦明韜走陸路,故意讓改水軍炫耀武力。南海人的大軍,昂然走在日本的主幹道上,儼然已經是日本的征服者。
南海人,的確已經是日本的征服者。
聽說南海人經過,日本大小諸侯無不是戰戰兢兢,乖乖清出道路,沒有一個敢做出敵對行動。
南海人在石見銀山大敗幕府軍的消息早已經傳到了日本各地。如今的日本沒人敢和南海國為敵。雖然遠征的改水軍現在只有五千多人,但盛名之下,這五千多人氣勢完全不一樣——既然南海人能夠以一萬人打敗十二萬人的幕府軍,那需要多少人,才能擊敗南海人的五千多人?
四萬、五萬人,那不是一個地方藩鎮所能動員的兵力,只有原先的德川幕府能夠召集。
德川幕府已經崩潰了。
南海國擁有海船數百,隨時可以殺到日本任何一個地方。光論陸地上的戰鬥力的話,也比原先的德川將軍家強大。倘若惹怒了南海人,南海人反手就可以滅掉任何一個日本諸侯。日本的大小諸侯們,除了臣服這個選項,並沒有第二個選擇。
反過來說,如果能和南海人建立合作,則能在接下來的諸侯混戰中立於不敗。日本大名之間的戰爭,規模大多數只有幾千人。南海人若能稍微支援一下,對於戰局的影響是決定性的。實際上,石見銀山一戰結束後,南海人已經實際上成為了日本的最高仲裁者。
但南海國在日本的統治秩序,還沒有建立起來。島國上那成百上千的大小領主,武士,正處於最關鍵的時刻。
都知道南海人是為了貿易權而向幕府開戰的,諸侯們不敢怠慢,紛紛主動要求和南海國貿易,向南海國送來了表示俯伏的書信。
改水軍所過之處,附近的日本諸侯都把最好的大米和肉食擺在路上,供改水軍取用。大名們帶著家臣、武士離開山頭城堡,匍匐在改水軍經過的道路兩側。以示臣服。
不少藩鎮為了表示臣服之心,還帶來了兒子作人質,一同跪在道路兩側,希望用這種古老的契約方式,讓穿越者承認他們的領土權。其中一些膽大的,還希望用謫長子做人質,使得穿越者相信他們,向他們出售大筒和鐵炮。
一路上,那些謙恭跪在路邊的武士腦袋,成為了一道別樣的風景。改水軍那些雄赳赳的漢子們昂著頭走在土路上,隆隆的幾千馬蹄在土路上踏過,揚起土塵無數。而那些武士們卻始終趴在道路外,不敢抬頭。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弱者的尊嚴無從談起。
秦明韜收下了書信,但沒有答覆他們。
?。一路往東,改水軍漸漸kao近大阪一帶了,進入了日本的京畿平原。道路兩側漸漸繁華起來,綠水青山越來越少,而大片大片的水田開始出現。道路交叉的地方,能夠零星看到幾家米店,布店什麼的。而道路兩邊。趕過來表示臣服的領主和武士也是越來越?
和山**山區裡的武士不同,京畿平原的領主們顯然更為變通。除了書信、補給品和人質,他們甚至帶來了大量的甜點,名刀,寶物,甚至是漂亮女人作為討好南海人的禮物。
一個身著和服,沒有塗抹胭脂的清麗女子跪在家族中的男人身邊,跪在一座小橋後面。那是個極其漂亮的日本女人,甚至引得此時滿腹驕傲的改水軍大兵紛紛側目,看個不停。
常文廣經過那個女人時候降低了馬速,看了好久,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看了看前面的東王,常文廣朝女人身邊的中年武士大聲喝問,
「你們是哪個來的?」
那個藩主看了看常文廣身上的鎧甲,臉上一喜。他立即明白,眼前的常文廣是個說得上話的人。
和先鋒軍一樣,改水軍也有一套制式軍服,是秦明韜仿製十九世紀的歐洲軍裝設計的,很是精神。但是精神與否,只是穿越者的個人感覺,這個時代的漢人並不喜歡十九世紀的歐洲軍裝。那簡練的衣著風格,在大兵們看來如同傻子,對士氣沒有任何提高作用。
實際上,在遼東培養一個能做近代軍服的裁縫,也是需要時間和成本的。到了遼東之後,在韃子和大明的夾縫中開拓領土,百業艱難。
秦明韜並不像呂策,秦明韜對近代軍裝沒有那麼強烈的偏執。面對實際困難,秦明韜後來就不強求軍官穿制服了。
很快。改水軍的軍官們就開始搜集最華麗的盔甲,穿戴起來。
常文廣此時穿的,就是一套極為威風的盔甲。高大的頭盔上有一個醒目高聳的金色裝飾,精鋼打造的整體肩甲、魚鱗裙甲閃閃發光,還有他身後那幾個挺胸昂頭的全身甲騎馬親兵,都在顯示著常文廣地位的不同一般。
如今的常文廣,是一個手握重兵的南海國將軍。昔日的昌化縣乞丐形象,早已經找不到任何蹤影。
聽到常文廣喝問,女人身邊的北條家家主匍匐著往前挪了一步,伏地喊道,
「見過大將軍,我們是狹山北條家。」
狹山藩是京畿平原的一個小領主,領地內只有一萬多子民。
不過北條家雖然現在沒落,歷史上卻極為顯赫,曾經是日本戰國時代的名族。如今的北條一族,在中國詩歌、中國樂曲這些貴族文化上依舊有很深的造詣。當然,南海人對他們的文化修養沒有好感,他們唯一可以討好征服者的,就是家族中漂亮的女兒了。
常文廣愣了愣,沒想到這個日本領主居然會說中國話。好奇地打量了這個北條家主一眼,常文廣又看了旁邊那個漂亮女人一眼,舔了舔嘴唇。
把那女人看了好久,常文廣「駕」一聲。快馬朝隊伍前面騎過去。
幾十面火紅的秦字大旗後面,秦明韜和趙德騎馬走在整個隊伍的最前面。秦明韜沒有看道路兩側的跪伏武士們,只看著最東面的平原,似乎在想著什麼。
常文廣追了上來,並馬騎在秦明韜左邊。他小心地控制馬速,使自己剛好落後秦明韜一個馬頭。
看了看若有所思的東王,常文廣討好說道,
「殿下,日本也不錯啊。」
秦明韜沒有回頭,依舊只看著遠處的平原。
歎了口氣,常文廣搖了搖頭。喟然說道,「殿下,遼東太冷了。這越往北越冷,軍官和老兵都是南海人,實在是受不了了。你說南海國那氣候,和遼東,能差多少啊?」
常文廣突然把手伸了出來。
「殿下你看,去年冬天我生了一手的凍瘡。那時候去皮島打韃子,我差一點都沒法開炮。」
聽到這話,秦明韜從思緒裡抽出身來,看了看身邊的常文廣。
秦明韜右邊,騎在馬上的趙德看著嚴肅不過的常文廣,大聲問道,「常大炮,你又怎麼了?看上橋邊那個女人了?」
常文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過很快又正色說道,「殿下,三將軍小看我。倒也不是一個女人的問題。」
看了看後面那匹漆黑的西班牙大馬,常文廣癟了癟嘴。
那匹馬是幕府軍總大將伊達政宗的坐騎,龐寧送過來的。實際上,這一戰中所有的繳獲,包括幾萬把火繩槍,大量的足輕侗甲,足輕長槍,龐寧全部塞給了秦明韜。對於在遼東拚殺,史班不太支持的秦明韜來說,這些東西確實很可貴。
東王和南王之間的事情,對於日本的未來秩序,如何統治,怎麼分利,常文廣不是很清楚。但在常文廣看來,南王把戰利品全部交給改水軍,又讓改水軍走陸路炫耀武力威名,而自己走水路的種種行為,似乎意思很明確了。
「殿下,南王習慣在海上做買賣,肯定是不喜歡上陸地的。我看南王的意思。是想讓殿下留在日本,做日本的國王吧?」
常文廣偷偷看了看同樣皺眉不語的趙德,大咧咧說道,「殿下,要我說,日本也挺好的,遼東太冷了。」
「那天喝酒時候,南王喝多了,醉醺醺和我說什麼,雖然日本山地多,其他地方不好統治,但關東平原沃野千里,好管。關東平原稍微經營一下,可以養百姓三、四百萬。南王說,只要東王一句話,他就幫東王全部打下來,一個城一塊田都不差地送到東王手上。」
「南王說什麼,日本到處都是小河小山,到時候水利建設一下,關東平原說不定可以養一千萬人。有喝不完的酒,看不盡的女人。」
看了看秦明韜的臉色,常文廣小心說道,「南王那天喝多了,和我吹牛,說如果東王願意留在日本,他石見銀山也不要了。以後日本的一切東西,都由東王一個人說得算。」
常文廣呵呵笑了笑,咧嘴說道,「南王真是喜歡胡說八道啊。」
秦明韜見常文廣還是說出了這事,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趙德看了看秦明韜的臉色,轉頭對常文廣罵道,「常文廣,這事殿下自有主意,你多說什麼!我們是中國人,待在島國算什麼?」
常文廣咳嗽了一聲,轉頭看向另外一邊,不敢再說。
秦明韜看了看有些失望神色的常文廣。
好久,秦明韜才點頭說道,「常文廣,你兒子『石頭崽』三歲了?」
常文廣愣了愣,轉頭回來笑道,「是呀,殿下,石頭崽會說話了。我一直擔心他是啞巴呢,四月份時候突然就會說話了,突然間全會了。」
常文廣的第一個兒子,小名叫做石頭崽。他一直沒有給這個兒子取名。流民出身的常文廣這些年在改水軍裡識了字,按說給兒子取給名字沒問題。但平日裡,他時常在秦明韜的身邊旁敲側擊,以自己是個粗人的名義,總纏著秦明韜給他兒子賜個字。
在這個時代,吃兵飯的人總
喜歡讓大帥給自己兒子取名字。與其說是要秦明韜給他兒子想個好名字,倒不如是給自己的兒子和改水軍領袖之間,加上一層精神上的聯繫。
看了看秦明韜,常文廣眨了眨眼睛,又旁敲側擊說道,「殿下的名諱真氣派,一看就是氣派大家族的謫子。要咱兒子也能取個體面的名字,那能多好啊!」
秦明韜點了點頭,看著道路左邊。那裡鋪著一張白色帆布,幾個地方領主在帆布上擺出了好多茶水和甜點,慇勤地跪在帆布旁邊。
「日本的日子,是比遼東要好。南王前幾天絮絮叨叨,那意思是想我們留在日本,不要去遼東了。如果我們改水軍徹底控制日本,南海國和日本之間的買賣會好做很多,不需要他整天和這些領主糾纏了。」
吸了口氣,秦明韜搖了搖頭。
「但是,日本不行。」
「遼東很苦,但是遼東,也有不平凡的地方。不去遼東,如何打韃子?我們留在日本關東平原,控制日本,都做島國的富裕領主,但華夏子民卻被韃子和流賊侵擾得難以聊生。」
「大道雖苦,但這個民族,也終要有一些人出來擔當。」
「換一句話說,中國之大,我們的事業,也不應是小小日本可以局限的。」
秦明韜是大家族出身的。穿越之前,秦明韜自幼被家族中的叔伯賞識,從小就志存高遠。來到這個時代,和四個穿越者一起打拼出了南海國的根基,秦明韜希望自己能做些什麼,絕不願意守在海南島上垂垂終老。
這一番話,秦明韜說得很慷慨。但他的慷慨,並沒有讓流民出身的常文廣有所共鳴。秦明韜看了看常文廣,見他有些打不起精神。
點了點頭,秦明韜轉口說道,
「你覺得我的名字好,那我就從我的名字裡取一個明字,從遼東二字裡取一個東字。我給你兒子取個名字,就叫做常東明吧。」
常文廣愣了愣,然後慢慢反應過來,興奮得滿臉通紅。
他突然間跳下了戰馬,誇張地跪在了秦明韜馬前,大聲喊道,「謝東王給咱兒子賜字。咱常文廣也好,咱兒子常東明也好,咱常家祖祖孫孫都是東王的忠臣。」
他聲音很大,改水軍的士兵們全部聽到了他的話。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說給改水軍的士兵們聽的,好炫耀自己在東王身邊的地位。總之,一時間,改水軍人人臉上都lou出了羨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