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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二七一節 大明次輔溫體仁 文 / 石斑魚

.    ian嘴唇。

    「皇上這麼出迎閣臣,會否失了禮制?」

    深深的紫禁城中,大明天子朱由檢正站在平台之外,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人。

    但一聽到「禮制」兩個字,王承恩身邊的朱由檢臉上,黑了下去。聽到王承恩所說的這兩個字,朱由檢立即想起了那幫奏折不停的言官,那藉著「禮制」之名百般辱罵自己的言官,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不自覺間,年輕的天子臉上竟有了些怒氣,轉頭怒視著旁邊的說話人。

    好久,崇禎才意識到說話人是從小就跟著自己的小太監王承恩,漸漸把臉上的陰雲漸漸散去了。

    「王承恩,禮制二字,以後在內廷中不提也罷。」

    大明朝子民萬萬,皇帝卻只有一個,管理起來著實不容易。這無上的皇權要輻射到萬萬子民身上,有前廷和後廷兩個渠道。所謂前廷,大多數時候指的是早朝,是高度制度化,禮法化的朝廷。地點在紫禁城前三殿。而後廷,則是皇帝具體處理奏折操持國政的地方,並沒有太僵硬的制度。

    萬曆皇帝被文官們貶為三十年不上朝,以至於大量的文官憤怒之下掛印而去,許多文官職位沒有人擔任。但實際上,萬曆只是不上前廷早朝,不鳥文官的威逼而已。萬曆朝的內廷一直運行良好。太監和心腹官員們管理著碩大的帝國,不但運轉良好,而且贏得了三次大征的勝利。

    萬歷時代的大明朝,往北摁住了蒙古人,往東打敗了日本人,往南吞併了西南羈縻土司。雖然沒能讓擊敗文官,讓自己的小兒子繼承自己的皇位,但萬曆死去的時候,確實給光宗留下了大量的銀子。

    三十年不上朝,那許多文官職位無人擔當,帝國反而強盛。可見這早朝,這文官,絕不是強國富民的一群人。

    在萬曆的時代,努爾哈赤根本就是個不上檯面的小部落領袖。即便是天啟時代,老賊努爾哈赤也根本不曾威脅到中原帝國的根本。無論如何,建州女真也只有二十多萬人而已。但等到崇禎幹掉魏忠賢,重用東林黨後,二十萬人的領袖,也許還沒有大明朝一個縣令子民多的皇太極立即就衝破了長城,殺到了北京城下。

    崇禎雖然年輕沒做過皇帝,但也

    不傻。查來查去。他發現問題出在東林黨身上,是東林黨一力推舉的袁崇煥款通韃子。雖然後世滿人為袁崇煥翻案了,但在崇禎朝,滿朝上下對袁崇煥款通韃子一事,是沒有異議的。

    因為袁崇煥的事情,崇禎再也不敢重用東林黨。而一旦不重用東林黨,東林言官的謾罵立即就像暴風雨一樣灑了過來。這兩年,崇禎聽到禮法兩個字就惱火。

    「你莫要學曹化淳,說這些無用東西。」

    「那些腐儒的空言虛談荒唐言論,都是害國誤民的東西!在內廷中不提也罷!」

    王承恩偷偷看了一眼天子的臉色,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趕緊低頭說道,「王承恩知道了。」

    崇禎六年的朱由檢,已經不是崇禎元年的朱由檢了。此時崇禎在安撫勢力奇大的東林黨同時,也在積極地打造一個去黨人化的大明。如今他提拔重用的一干重臣,都是和東林黨劃清界限的。內閣首輔周延儒雖然也結黨營私,但只要不和東林黨抱成一團,就不會威脅到崇禎的皇權。

    崇禎也需要內閣首輔周延儒的那一派,為他抵擋東林黨的槍林彈雨。所以他容忍周延儒朋黨結眾,貪墨營私。

    而內閣次輔,東閣大學士。萬曆二十六年進士溫體仁,才是朱由檢真正想重用的人。

    不為別的,就因為溫體仁素來不黨不群。

    平台召見,在有明一代,往往天子召見重臣商量國家大事的慣例。今天崇禎在平台召見的,就是溫體仁。崇禎不但把溫體仁召了過來,而且親自迎到了平台之外。

    甬路之上,身著御賜蟒袍的溫體仁走了過來。

    溫體仁一路上低頭想著什麼,腳下很沉。那通向平台的道路,本來是一個大臣值得引以為榮的道路,但此時他走得有些猶豫不決,倒似乎前面有刀山火海,需要極大的勇氣才能跨進去一般。走到了甬路的盡頭,溫體仁抬起了頭,這才發現平台上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天子。

    天子站在平台之外,迎接自己。

    臉上一白,溫體仁突然間怔了一下。但很快,他反應過來,快步跑上了層層丹墀,趕緊要跪在天子面前。朱由檢用力拉住了他,大聲笑道,「免禮,免禮。溫閣老終於來了,朕等得好苦。」

    崇禎之所以召見溫體仁,是因為溫體仁昨天送來的一個折子。

    前天消息傳到了京師,從日本商人那邊傳來的消息,說龐寧和秦明韜在日本大敗德川幕府十二萬聯軍。對於大明朝的京師百姓來說,南海叛賊和日本倭寇。似乎都隔得太遠了。這個消息,並不比西北的叛亂更引人注意。但溫體仁卻對這個消息極為敏感。

    但這個消息,卻讓溫體仁驚訝莫名。

    溫體仁是個不甘寂寞的人,對官場上的種種來往只求敷衍,卻自認為是王佐之才,一直關注著天下大勢。對南面那五個奇怪叛逆的舉動,溫體仁尤為關心。突然得知秦明韜和龐寧已經擁有如此羽翼,溫體仁驚訝無比,輾轉反覆一夜未眠。

    昨天,他把滿腹憂患,把自己的中興之策寫成了一個折子,送進了紫禁城。

    寫完這個折子,溫體仁才舒了口氣,一頭睡了過去。

    但今天早上醒過來,他卻後悔了。聽到皇帝平台召見,溫體仁竟有些進退兩難。

    溫體仁收回了跪姿,跟隨天子走進了平台,受賜座。果然,一坐下來,朱由檢就直奔主題地打開了話閘子。

    「秦明韜此番聯合海賊龐寧,利用兵器鋒利,在島國上擊潰日本十二萬聯軍,聲勢驚人。」

    「如此大事。滿朝文武竟沒有一個人議論。若不是溫閣老的折子,朕當真以為是假消息!所以才無人關注!」

    「也只有溫閣老,為這事上了折子。折子朕看了。朕以為,甚善。」

    崇禎害怕秦明韜。去年打退皇太極那事,雖然朝廷表面上嘉獎孔有德,裝作是孔有德立功。但實際上,那只是自己給自己找台階罷了。大明朝的皇帝和百官都知道,韃子是秦明韜打回去的。韃子已經很可怕了,盤踞在遼東島上,隨時有能力從水路直撲直隸的秦明韜顯然更為可怕。

    聽到秦明韜聯合龐寧打敗日本人的消息,崇禎這幾天都沒睡好。

    「這是臣份內的事情。如何敢勞皇上褒獎。」

    崇禎見溫體仁面色發暗,似乎不願意多說話,有些不明白地愣了愣。但崇禎並沒有深思,倒是直奔主題地說道,

    「溫閣老,你說賊人以前向海賊劉香出售過火炮?此事可有確查?」

    「此事是熊文燦去年在奏折中所說,應該無疑。五源賊人唯利是圖,只要價格合適,並沒有不可賣之物。」

    聽到這句話,崇禎點了點頭,欣喜說道,

    「若是如此,此事看來確有希望。你所說的購買賊人軍械,訓練新營一事,深得朕心!賊人之所以能夠遠征日本,正是因為其銃炮精良。倘若這些武器能為我大明所有,以我大明之人力,何愁不能重整天下?」

    崇禎在御案前踱了幾步,點頭說道,「朕明日就要召集群臣發起廷議,就議你的這個折子。無論作價幾何,都要和賊人買些輕便將軍炮,買些那種遠射銃!回來讓匠人仔細研究,倘若能仿製一、二,大有裨益。」

    崇禎說完這話,一臉期待地看著溫體仁。

    看了看崇禎桌上的折子,吞了口口水,溫體仁卻沒有搭腔。

    自己上這個折子,是想和崇禎說一番自己的見解。自己也是被賊人打敗日本的事情震驚了,一時間沒有想清楚。這折子當時倒是寫得洋洋灑灑,大談兵器對大明的重要。

    結果說來說去,溫體仁還是把自己繞進去了。

    廷議一開,東林群臣肯定要反對購買軍械。買軍械是要用銀子的。本來砸到遼東的銀子,多多少少都會流一部分到那些文臣的口袋裡,如果挪去買軍械,對那些朝臣是真金白銀的損失。俗話說不要斷人財路,即便是皇帝也一樣。和賊人買軍械。就要影響東林黨的財路。

    當初徐光啟和弗朗機人買新式火炮的事情,被無數言官罵得狗血噴頭。說到底,就是錢的事情。所謂廷議,就是皇帝和東林群臣鬥法。天子的意思,顯然是要自己在廷議上據理力爭,為天子衝鋒陷陣。

    明天如果真的廷議,溫體仁這個折子,也肯定會被東林諸臣全力反對。上次花錢讓呂策出兵平西南,是被逼的沒辦法的非常之計,再不解決彝人問題,兩廣也許就全沒了。但現在不同,這個購買軍械的路子雖然可以鞏固根本,但那些黨人哪裡會管你根本不根本啊。不到生死存亡,那些黨人是不會吐出口中的肥肉的。

    東林黨的勢力,上掌朝綱,下控輿論。可以在朝堂上用告狀告死你,也可以在民間用輿論罵死你。逼急了,東林黨可以讓妓院勾欄裡的妓女都以罵你為榮。這還是名面的,是說的過去的,暗地裡,那些進士們還不知道還有多少手段。

    這是一個龐大的集團,是一種社會性的力量,可以動用的人力物力極大。不是某一個官僚,甚至不是皇帝可以獨力抗衡的。當年天啟皇帝培養了那麼大一個閹黨對抗清流,都莫名其妙吃仙藥死了,一個溫體仁算什麼?

    和東林黨對抗,還當真需要一點勇氣。

    看著溫體仁的臉色,崇禎吸了口氣,漸漸明白了溫體仁的顧慮。

    「關於此事,朕一力支持溫閣老,閣老還有什麼顧慮麼?」

    溫體仁看了看朱由檢,沒有說話。

    天子一力支持,倘若是個朝堂之外的百姓聽了,大概會覺得已經拿到尚方寶劍,可以輕鬆克服一切阻力。但實際上,只有在這崇禎朝的朝廷上混幾年,才知道這句話是多麼無力。要知道,崇禎皇帝當初為了不得罪文官集團,連第一任內閣成員都是通過枚卜,也就是通過抽籤抽出來的。

    何其荒謬,又何其現實。

    看了看自己官袍上的補子,溫體仁歎了口氣。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以後會被東林黨罵成怎樣的奸臣,他溫體仁顧不了,也沒法顧了。當初天子派楊鶴去甘陝主持流賊招撫,明知道是死路,那信奉「君子不群」的老人楊鶴,不也磊磊落落地就這麼去了麼?

    他溫體仁既然想一展平生抱負,做那張文忠公第二,除了忠君這一條險路,又還有別的辦法麼?張居正張文忠公權勢那般,在文官集團的阻力面前敢大聲說「蘭芳當道,不得不鋤」,最後卻也是悲劇收場。

    有些事情,又怎麼顧得上呢?

    抬抬了前襟,溫體仁站了起來。

    「溫體仁不敢負陛下之望,明日一定會據理力爭,舌戰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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