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一個人,用利益誘惑,用好處感召固然是好辦
但如果覺得這種辦法不保險,還有另外一種有效辦法——用恐懼和傷害來威脅。對於為自己征戰,時時拱立於身旁的部下,秦明韜習慣於運用第一種方法來管理。而對於這個自己不瞭解,不熟悉的孔有德,秦明韜覺得第二個辦法,也是不錯的。
秦明韜笑了笑,大步走回中軍,
「趙德,到稍遠處生擒總兵鍾緯!」秦明韜看著遠處那支疲憊不堪的小隊伍,沉聲說道,「不留舌頭,其餘人一個不留!」
正常情況下,鍾緯威脅一下孔有德沒有害處。給孔有德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調動部屬殺了鍾緯。鍾緯是明朝總兵官,孔有德的部下是明軍小卒,殺了鍾緯,這事情遲早會傳出去,到時候孔有德吃不了兜著走。
但鍾緯卻忘記計算,孔有德旁邊的那支奇怪部隊來自何方?鍾緯大概以為,那是山東某地文官聚集的一支鄉勇,一支雜兵,跟著孔有德來遼東兜風——在明末,這事情偶爾會有。當年皇太極攻到京師,天下勤王,大明知府盧象升招募七千鄉勇勤王,這支鄉勇後來成為赫赫有名的「天雄軍」。
隔的遠了,鍾緯也沒有仔細看,沒有把改水營考慮在內,這是他下半生永遠不會原諒自己的失誤。一個人要爬上鍾緯這樣的總兵高位,手上握有軍區司令的權限,需要很多年的努力,需要很多運氣,很多忍耐。
有多少人出身世家,鑽營取巧廝殺拚鬥,奮鬥了幾十年也只做到游擊,參將。總兵是一鎮軍民之首,對千萬人有著實際上的生殺予奪之權。有多少人武將為了這樣的尊榮奮不顧身地向上攀爬著,幾十年也不能觸及。
成難敗易,無論你花了多少精力才走到這個高度,從總兵位置上摔倒谷底,卻只需要一次失誤。誰說難得糊塗?誰說官最易做?高處不勝寒,懸崖上走鋼絲,一個不慎就要墜入無底深淵。名利場的每一著,都是利劍封喉,一錯便是滿盤皆輸。
對於改水營來說,鍾緯這樣一支將驕兵疲的小部隊,實在是不堪一擊。關寧軍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敵人,雖然征討瓊州地潰兵曾經把五源賊的神話帶到大陸上,但卻被認做嚇破了膽的胡言亂語。鍾緯的親兵們不會相信世界上有兩百步外取人性命地東西,直到他們一個個倒在血泊裡。
一旗兵馬只一次齊射。就把一百多人射倒了一大半。再扔了幾顆手榴彈。這支小部隊就陷入了徹底地混亂。趙德帶著幾個親兵忽哨著策馬上去。綁了剩下地人馬。
這些親兵地命運著實悲慘。他們剛剛不顧生死。為國為民與韃子經歷一番血戰。轉眼卻死在了同胞地手裡——只因為他們總兵對小小參將孔有德地一句狠話。趙德從來不會對敵人仁慈。降兵們被殺了個精光。除了義父要地鍾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爾等南海賊如此殺害忠良。必遭那九天火電天打雷劈。」
「孔有德你等著。總有一天本官會揭發你款通敵國。謀害將官地罪狀!」
「放開!本官自己會走!」
雖然被這個剛烈地明將罵得狗血噴頭。但是秦明韜不會殺鍾緯。鍾緯被綁在了中軍。成為了改水營地俘虜。成為了秦明韜控制孔有德地最好工具——什麼時候孔有德不聽話。什麼時候鍾緯就會出現在崇禎地面前。闡述孔有德勾通南海國地反叛行徑。
如今秦明韜既能讓孔有德步步高陞,力挽狂瀾救下關寧軍,擁兵自重平步青雲。也能撤掉支持,讓他變成無君無父之人,讓他手無縛雞之力,成為叛國逆賊狠狠一跌到底。只有這樣才能真正控制一個人,這是秦明韜的權柄。雖然秦明韜是個宅心仁厚的人,但這並不妨礙他精於權術。
李錦熙看了看大明總兵官鍾緯的倔強身影,心裡不禁凜了一下。參軍府的狂生鍾會笑了笑,小聲朝李承宗說道,「咱東王不僅是個仁公,也是個雄主啊。你做後勤那塊,手腳乾淨點…」
李承宗癟了癟嘴,啐道,「當然是雄主,不是雄主,能壓得住我家李>麼?」
李瑛臉上一紅,惱羞成怒喝道,「放肆!莫以為李瑛是女子便可隨意欺負!李承宗,跟我到陣前去廝殺二十個回合,也看看誰人是雌誰人是雄!」
不知道是被戰場上的血激起了意氣,還是被北國的烈風呼出了深藏地男兒雄心。一輩子窩窩囊囊的李承宗居然拉下了笑臉,大聲喝道,「去便去,我李承宗也不是個孬種!」
如果說相對其他四個穿越者,秦明韜有什麼不同的話,那便是他從小生活在大戶人家,所有的長輩都是各種組織的管理者。耳濡目染之下,秦明韜在管理人駕馭人上遠強於其餘四人。或者換個說法,在秦明韜眼裡,其他人都是天然地屬下,他更懂得怎樣控制人心,操縱權柄。
這些年來,幾個夥伴把五源谷
海國管理得很好。秦明韜不希望打破五個人之間的五人齊心對外地大好局面。但不越矩,不代表秦明韜甘心平凡。瓊州府太小,稍微伸下手腳便要亂,不過既然來了遼東,秦明韜希望好好幹一場該干的。
男子漢大丈夫,生不得五鼎食,死亦得五鼎烹。既然上天讓我秦明韜穿越了,如此風雲際會之時,豈能在小小地瓊州府碌碌一生。既然上天讓我穿越了,生逢亂世,豈能在賬簿和報告裡垂垂老去?既然上天讓我穿越了,我漢人遭此苦難之時,豈能坐視同胞在異族屠刀下,自相殺戮喪國亡種!
李承宗和李瑛打了十幾個回合,兩馬交錯時候,李承宗居然抓著李>後領,把她從馬上提了起來。李承宗哈哈大笑,把李>放在地上,騎著馬在她身邊打圈。
當著全營軍士的面,打輸了地李瑛氣得滿臉羞紅,不服不顧地在陣前大叫,「李承宗,有種你就和我再殺一次。」
兄妹之間的鬥氣引得秦明韜一笑。小雨已經停了下來,但是蓋著天空的黑雲還沒有消去。四下裡乾燥了些,哈口氣,便有一陣淡淡白霧映在空氣裡。看了看原野上越來越多的潰逃明軍,以及逐漸出現的小股韃子騎兵,秦明韜朝旗令兵說道,
「殺韃子一人,賞銀十兩,本王直接發放!包括孔有德部!全軍前進!目標皇太極部。」
這是圍魏救趙的戰術,壓迫後金中軍,逼迫野地裡追擊明軍地後金騎士聚集回來,最終幫助明軍潰兵逃離戰場。誰說中土無人,韃子張狂,自有我漢家兒郎來誅滅爾等夷狄。
「前進,目標皇太極部!」
傳令兵高舉著傳令牌,策馬把命令傳達到每一個旗總,以及孔有德部。旗令兵漲得滿臉通紅,高高舉起了進軍大旗,奮力地把命令傳到全軍。
如今的孔有德,雖然頂著的頭銜是大明登州參將。但有了總兵鍾緯這柄摩利達斯之劍,他實際上已經變成了秦明韜的部屬。幾個驕橫地改水營傳令兵馳騁過來,毫不客氣地在孔有德部來回穿梭,大聲朝這些明軍士卒喝令著,
「爾等安心殺敵!殺韃子一人,賞銀十兩!東王直接發放!」
「殺韃子一人,賞銀十兩!」
最高等級的傳令兵騎進了孔有德中軍,高舉傳令牌命令道,
「孔有德部,目標皇太極部,前進!」
所有部屬都愣住了,怔怔地看著孔有德,他們都是孔有德一手提拔起來的,他們明白自己地主將是個胸懷大志的男子漢。我們是孫元化用銀子堆出來的火器營,是徐閣老為首的西洋派在崇禎朝的最後一搏。
徐光啟曾經放言,孔有德這樣的部隊不用多,若成就四、五營,則關內安危就不必擔心;成就十營,則不必害怕關外韃子,草原蒙古;若成就十五營,就可以直趨北上,收復全遼。他們是徐光啟的驕傲,是崇禎的希望。
而現在,南海叛軍卻這麼不客氣地命令這支火器營,彷彿在命令一支下屬部隊。我們究竟,還是不是大明地部隊。
這些一臉驚訝的將官們不知道,如今的孔有德沒有選擇。秦明韜讓他往前,他敢往後麼?後面是救援不力的罪,是款通敵國的罪,是干戈操之於總兵的罪,千刀萬剮不重,誅殺三族不多。秦明韜讓他往前,他捨得不去麼?前面是高名碩功,是豐爵厚祿,是他孔有德報家仇國恨的天梯。
孔有德環視中軍諸將,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決絕。他長吸了一口氣,抱拳朝傳令兵大聲答道
「我孔有德部,得令!」
一萬多人地部隊收起防禦工事,散開戰車,徐徐朝後金軍隊的核心部位推進,壓迫原野裡四散追擊的女真騎士。離女真主力方向越來越近,李錦熙有些不安了,派出了全部的斥候。四面八方都是散亂的女真騎兵,隨時有遇上強敵喪命地風險。
韃子的兵力,是四萬多人,大多是騎兵,來去如風。改水營這次出征帶著一個月地糧草,輜重糧車不少,走得並不快。這樣的步兵軍隊直趨韃子中軍攻擊皇太極,無是火中取栗。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地下場。
李錦熙看了看秦明韜,卻覺得東王臉上比任何時刻都更堅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秦明韜相信自己會成功,作為一個穿越者,他和這個時代的人不同,他知道皇太極是如何成功,知道他為什麼強,為什麼盛。
這個民族曾經因為自己地錯而墜入泥潭,但現在這個情況不會再演一次,因為他秦明韜來了。他從二十一世紀來,一個如此智慧的民族反省了四百多年,難道還不足以扭轉乾坤麼?什麼帝王命數,穿越者已經用科技來一一打破。大道雖苦,吾獨往之。再沉重的歷史車輪,我秦明韜一肩為天下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