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班見那女孩可憐樣子,心裡歎了口氣,沒有說什麼,只等她自己平靜下來。半晌,屋裡沒人說話,史班轉身對那跪著的商人說,
「你起來吧。這樣吧,你要是給我販一萬斤石油來,我就勻些貿易份額給你。」
雖說分配貿易份額的權利,史班都交給龐寧作招商的誘餌了。但招商的時候,玻璃這產品還沒有上市。在這個新產品上的份額上,史班還是可以做些調整的。看了看那商人,史班有些懷疑他的能力,又問他,「你買的到嗎?」
那商人哪裡肯放過發財的機會,踉蹌爬起來,拍胸脯滿口答應,把頭點的如搗蒜一樣。見他樣子滑稽,史班笑了笑,又看向那個女孩。史班做事向來直來直去,他覺得這漂亮女孩挺聰明的,就問她道,「你叫什麼?」
那女孩見史班單問她名字,愣了一下,臉上微微一紅,低頭小聲答道,「我姓薛,單名一個平。」
史班念了念這名字,點頭對那個商人說,「那這位就是薛老闆了,薛老闆要是運來石油,份額什麼的就是小事了。」
那薛姓商人趕緊應和下來,開始吹噓他在嘉定州一帶多麼搞的定。
史班卻對他不耐煩了,見他事情說完了還不走,便說,「薛老闆我們改日再聊,趕緊想辦法去吧。」
聽到史班下逐客令,那薛姓商人趕緊打了個揖,帶著侄女退了出去。
廣州到瓊州府,這條人為打造的暴利航線,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擠進來。雖說要孝敬衙門,僱傭水手,四個月翻十番本錢的理論速度是達不到的。但三四個月下來,那十四家商號裡跑最慢的,也把投在這上面的本錢翻了一番。
這個薛姓商人也是撞了運。這幾天,史班被百姓用不起油燈的事情刺激了,滿腦子想的都是石油分餾的事情,所以才想起找《夢溪筆談》來看中國古代有沒有石油產地被發現。《夢溪筆談》上記載著四川、延安有火油,史班正愁沒人運輸,就剛好撞上薛老闆來自四川。薛老闆藝不一定高,膽卻是一定大的,稀里糊塗趕來騷擾史班,撞上個擠進南海國貿易圈的機會。
史班大概算過一筆帳,一條兩百噸的海船,哪怕是跑一個月的海路,從海南跑到文萊,運輸成本也不會超過一百兩銀子。另外,原油中含有不少對人體有害的物質,是不能直接拿來燒飯的,所以購買的價格也很低。兩百噸的中型海船運一船來,只要能分餾出二十噸煤油,就能替代四萬斤燈油。這個時代百姓點燈用的是桐油,一斤要二十五厘,四萬斤就是一千兩。
這還沒有算上分餾出的汽油的價值,以及可以作為工業燃料的重油。總之,在這個時代,石油的常溫常壓初步分餾是暴利的,說不定比做玻璃器具還要暴利。
但史班對這位薛老闆的能力卻沒什麼信心,還是把希望放在龐寧的貿易網上。
後世的石油工業不但能生產煤油、汽油這些燃料,還涉及到生產化肥,瀝青,塑料,甚至化妝品。作為一個來自後世的穿越者,龐寧當然清楚石油工業的好處,立即向十四家商號發出了委託,在沿海一帶尋找石油產地,並承諾給予尋得者貿易份額的獎勵。十四家商號如今知道了貿易份額的好處,聽到這個委託,哪有不賣力尋找的道理。
但這東西一下子也找不到,急不得。龐寧現在更關心的,是怎麼去鴻基煤礦,把上次拉下來的場子找回來。上次雖說綁了彭萬膏一家,但事出倉促,後來怕引來安南國官府,也是帶著人質匆匆跑了。按說綁了四個彭萬膏的孩子,彭萬膏應該乖乖就範,每月送上煤炭。但那彭萬膏卻六親不認,聽說鄭家協助明朝大軍討伐五源谷後,任親生骨肉在海南綁著,一船煤也沒有往海南運過去過。
龐寧駕著他的蓋倫帆船又來到了越南,怕被安南國的水師撞上,龐寧沒去下龍灣繞那些讓人頭暈的水道,直接錨在了煤礦東邊的近海。兩百水兵划小船上了岸。
人質就是最好的嚮導,在潮濕炎熱的越南鄉下行進了三十公里,破海營又一次到達了鴻基煤礦。
雖說彭家大院明顯加強了人手,甚至還搭了?望塔之類的玩意。但如今的破海營武裝到牙齒,裝備非常先進:燧發槍作為遠程壓制火力,手榴彈作為巷戰的主攻力量。雖然在龐寧的領導下,破海營明顯不具備陸軍的犧牲精神,總寄希望用槍炮遠距離消滅對手,在發起衝鋒上猶豫不進,把南王殿下氣得破口大罵。但畢竟裝備的差距太大了,戰鬥發起兩個小時後,彭萬膏招募的兩百多家丁全部投降,彭萬膏本人也被按在了龐寧面前。
實際上,龐寧沒殺那幾個人質,這倒不是因為龐寧改吃齋了,是因為他把那個漂亮的彭丹,調教成了伺候自己的小蘿莉,所以不太好對她的兄弟姐妹動刀,但龐寧並不希望彭萬膏知道這些。
龐寧親自動手,在彭萬膏親兒子腿上一拉,劃出一道口子。這個被關了快一年少年,曾在囚禁室裡被告知兄弟姐妹全死了。雖然少年不知道真假,但出於對死亡的恐懼,這時他還是很識相地趴在了父親面前,按龐寧要求地嚎啕大哭,
「爹爹啊,你這些日子都沒送煤來,丹妹他們幾個全死了!」
彭萬膏雖然早已料到,但親耳聽到這個消息被證實,還是無法按捺住情緒,兩道眼淚刷地流了下來,身子不由地抖了起來,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來,摸了摸埋頭哭泣的兒子。
龐寧卻不讓他摸,一把將肉票拉開,威脅道,「姓彭的,今天老子來,就是讓你明白,上次可以綁你全家,這次也可以,下次還可以,你別自以為聰明。」龐寧看了看周圍,見有個衣著華貴的青年趴在俘虜群裡,一把拉了出來,和彭萬膏的長相比了比,罵道,「娘西皮,果然還有一個兒子!」
龐寧把這個青年扔給水兵綁了,沖彭萬膏喝道,「彭老闆,以後每個月送四十萬斤的優質煤到昌化,按最低成本價結算。這裡十八歲以下的小孩,我全帶走了。一個月不送煤來,我殺你一個兒子,殺光了兒子,還沒有煤,我就把那些小孩也全殺了。」龐寧皺了皺眉,看著彭萬膏說道,「要是人質殺光了,你再不送煤來,我就過來把你全家殺了,明白嗎?」
彭萬膏也算是豪霸一方的人物,被龐寧玩成這副模樣,跪在地上泣不成聲。但見這海盜滿身的殺氣,知道他說得出做得到,不敢違抗,磕頭答應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龐寧見他一副上道的樣子,滿意地點了點頭,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來,惡狠狠地問道,「那蘇瑤後來來過沒!」
彭萬膏聽了這話,怕龐寧要他做他做不到的事情,使勁地在青石地板上磕氣頭來,殺豬一樣叫道,「大王饒命啊,那蘇瑤把我也騙了,那天晚上就跑了,我哪裡還見得到她啊!大王饒命啊,我見不到她的啊!」
龐寧被他嚎叫的聲音嚇得一跳,氣不過又踢了他一腳,喝道,「叫你媽個頭啊!」
龐寧環顧周圍,看了看被手榴彈炸爛的院子,打消了搶光彭萬膏金庫的念頭。龐寧不想和安南官府打交道,彭萬膏如果破產了,不知道下一個礦主會是誰。要是這煤礦被安南國官府直接控制了,或者被一個實力更強的煤老闆控制了,那想搞煤就更麻煩了,還是留著弱小可欺的彭萬膏比較可控。
帶著二十多個新人質,蓋倫船揚起了回程的帆布。這個季節刮的是東南風,船舶逆風往海南島開,速度並不快。開了整整七天,龐寧還沒看到海南島的影子。
船上的日子很無聊,這天龐寧在艉樓裡翻看一本《醒世姻緣錄》,這是他搜集來解悶的明代小說。「寫狐狸精的故事,卻沒有一點床戲…」看了幾頁,龐寧越看越困,也沒關船長室的門,就躺在椅子上睡著了。
這種無聊的生活讓水手們也變得很敏感,甲板上不知道看到了什麼,突然喧鬧起來。李鄴見門沒關,衝進了艉樓船長室,興奮地叫道,「殿下,有鯨群啊!」
等李鄴看到睡著的龐寧,後悔已經來不及了。龐寧迷迷糊糊地爬了起來,狠狠瞪了李鄴一眼,問道,「什麼群….大吵大嚷的?給我打沉他!」
李鄴縮了縮腦袋,解釋道,「不是船,是鯨魚啊,殿下,好多鯨魚啊。」
龐寧這才清醒過來,恩了一聲,揉了揉腦袋道,「什麼大驚小怪的,走,瞧瞧去!」
甲板上站滿了水手,龐寧不耐煩地扒開幾個,擠到側舷上,看到遠處噴起了一條水柱。龐寧愣了愣,以他掌握的海洋知識,這個季節鯨魚大多去北方避暑去了,怎麼會在北部灣遇上鯨群?
龐寧揉了揉眼睛,又仔細看了看,莫非是布氏須鯨?一條,兩條,三條,龐寧喃喃地數著,念到四條的時候,旁邊一個興奮地水手往東邊一指,喊道,「殿下,那裡還有一條!」
龐寧被這些興奮地水手感染,笑了笑,突然轉過身子,大聲喝道,「夥計們,抄傢伙,抓兩頭大的回去,剝皮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