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寧去廣西,按說來回只有半個月的行程,可三十多天過去了還沒看到人,幾個穿越者不免有些擔心。畢竟在這個時代,五個穿越者幾乎從來不曾離開海南島,對於大陸那邊的未知世界,當真沒有什麼底氣。直到看到山前堡的門徐徐打開,明顯瘦了一圈的龐寧出現在門外面,一邊跑過來一邊大呼小叫地說,「秦明韜,別訓練士兵了,快準備好粥飯住宿,大部隊來了!」秦明韜心裡的擔心才變成了驚喜!舒了口氣,秦明韜笑了笑,大聲命令著那些剛從建設兵團轉變為士兵的漢子,「歡迎龐頭領勝利歸來!」那七十個正在練習站資的新兵憋足了力氣,挺直了腰,大聲嘶吼著,「歡迎!龐頭領!勝利歸來!」龐寧嘿嘿一笑,道,「不錯不錯!夠響亮!莫要客氣!以後你們都要當軍官了,這次我幫你們招了兩千個手下!」
兩千人!足足兩千人!哪怕是素來沉穩的秦明韜,聽到這個數字也差點幸福地暈過去!五源谷一直缺人,要打通原材料運輸通道,修建道路需要人;要維護這個脆弱的勢力,建軍練兵需要人;要支持這個組織的運營,開墾新田需要人;要保護黎人盟友的安全,增築碉堡需要人;要提高科技水平,擴大工匠隊伍需要人。五源谷尤其缺女人,紡織組擴大規模,需要細心的女工;養殖組擴大規模,需要耐心的女飼養員。而那些辛苦在五源谷勞作了幾年的第一批改水營漢子,年紀大的已經快三十五了,更是需要娶一個女人傳宗接代。這可不是克隆人大軍,這都是有血有肉有腦子的人。說真的,要是一直這麼讓手下打光棍下去,怕是鐵打的隊伍,也要出事情。從天啟二年到崇禎元年,五源谷發展了六年,也只有兩百多人,其中更只有三、四十個女人。兩千人是什麼概念?意味著平均下來每個穿越者都要管理四百個人,意味著五源谷長期以來最缺乏的人力瓶頸,一下子被極大地緩和了。
跟著龐寧跑到海邊一個漁村碼頭,親眼看到二千個流民從擠得不能再擠的五艘木船裡走下來時候,秦明韜當真是喜出望外。興奮之下一揚馬鞭,在戰戰兢兢地流民隊伍前後跑了一圈,把外圍幾個的流民嚇得只往人堆裡逃。和武裝海商們的四艘福船比起來,昌化李公子的那艘廣船當真有些寒磣。那些福船吃水較深,首尾高昂,船尾部建有艉樓,兩側有護板。劉香所乘的旗艦更有兩層甲板,船首尾都放了一門銅炮。
秦明韜也是一個船舶愛好者,這幾艘頗具威力的武裝福船不能說沒引起他研究一番的興趣,但是此時他更對這個船隊的來歷好奇。特別是看到船上那些凶悍的老水手,他就更加奇怪龐寧哪裡找來這樣一支運輸軍了。龐寧看到他的疑惑,簡單地做了一下介紹人,「這是秦明韜,我們五個兄弟之一。這是劉香,南海大海商。」劉香到了別人地盤,倒是客氣了不少,瞇著眼睛抱拳行了一禮,秦明韜趕緊回了一個禮。雖然一時沒反應過來,但是作為一個船舶迷,秦明韜也很快想起了劉香這個名字,手不禁抖了一下。南海大海商?南海大海盜比較妥帖吧。
為了裝下這兩千人,五條船幾乎扔掉了所有的淡水和補給,一天一停,一路沿著海岸開了過來。這些粵北贛南山區裡的農民,哪裡坐過這麼顛簸的海船?一路吐個不停!怕難民們暈船生病,龐寧磨破了嘴皮,讓兩幫武裝海商同意,在廣東西部海邊一個漁村外休息了一個禮拜。好在當初龐寧選的都是比較健康的流民,路上倒是沒有流民受不了而掛掉。但時間是絕對快不起來了,足足花了二十天,才把這些流民送到了昌化海邊。那些可憐兮兮的流民被秦明韜六十個士兵指揮分成了十組,分發淡水食物。滿眼對未知的恐懼,心懷著對龐寧所許諾美好生活的嚮往,流民們膽戰心驚地觀察著這片陌生的土地。
稍事整頓,眾人帶著流民進入了山前堡。秦明韜不曾準備足夠的房子接納這麼多流民,只能讓流民們在港裡地面上坐著休息,趕緊派人清出八間倉庫,打上地鋪讓新居民們暫時擠一擠。流民們在紡織組女工的好奇張望下剛剛坐下,城門再次打開,呂策一馬當先衝進了港裡,後面跟進的是三個騎馬的先鋒營小隊長,著鎧步行的先鋒營戰士,以及二十多個炮兵雜役。經年的軍事訓練,加上幾場生死廝殺的洗禮,全副武裝的先鋒營的戰士們如今個個透著一股淡淡殺氣,頓時又引起流民的一陣騷動。胯下快馬高聲嘶鳴,一個人力而起,呂策在龐寧六、七米外停下,白猿般翻身而下,滿臉歡喜地看著眼前二千多個「新居民」,呂策氣也不喘一口,大聲笑道,「龐寧你當真是有些神了!」矯健的身手引得劉香等幾個武裝海商頭頭的一陣側目。龐寧聽了呂策這句誇獎,心裡是爽的不行,嘴上卻不以為然地說,「這有什麼!」龐寧想起了劉香在旁邊,又道,「好了,呂策,今天大買賣上門,你要做一個產品演示。」呂策一愣,打量了一番站在旁邊的劉香幾個,隱約猜到他要幹什麼,問道「演示什麼?」龐寧嘿嘿一笑,道,「大炮。」
呂策不禁有些佩服龐寧的商業精神了,當真是除了老婆不賣什麼都賣!呂策每天想得都是怎麼提高五源谷的戰鬥力,當然不想把大炮這種核心武器送到谷外去,吶吶地道,「這東西你也敢賣的?」龐寧將他一瞪,道,「有什麼不可以賣?造三門留兩門,還是我們炮多,怕什麼!」呂策不吭聲,突然想到史班未必同意,笑道,「這事還要和史班說。」龐寧想了想,轉身換了一副笑臉,和他的客戶說道,「劉爺一路辛苦,今個是先看看大炮式樣,還是先休息休息。」劉香被龐寧的流民大軍拖累了十幾天,心裡頗有些急躁,瞇著眼睛道,「這算什麼,先去看看再說!」
自從縣令公子要求五源谷把大炮藏起來,山前港的炮就全部挪到了最高的碉堡上面,從地面上是看不到有大炮的。劉香跟在龐寧屁股後面,在碉堡裡爬了半天的樓梯,對這高聳的碉堡嘖嘖稱奇。等真正到了碉堡頂部,看到那帶有架退裝置的四磅炮時,他也是忍不住激動,沖旁邊一個頗有地位的頭目說道,「怎麼著,我這次沒看錯吧!」那頭目姓劉名見,聞言向龐寧問道,「這炮能打多遠?」龐寧哈哈大笑,道,「劉爺莫急,這位頭領,此處不方便開炮,諸位先稍事休息,明日隨我到山裡試炮,就知道這炮是不是強過弗朗機人的了。」劉香既然見到了大炮實物,知道這一趟沒有白來,心裡有了底,甩手道,「這樣最好!」
第二天的產品演示,五源谷的五位首領難得齊聚一堂。展示的地點就是在上次試驗炮膛壓力的狹長山谷,使用的火炮是史班最近修改過的新式四磅炮。史班這段時間進一步降低了炮管用鋼的含碳量,這種鋼材含碳量介於鋼和熟鐵之間。同時又改鑄造成型,為柱體鏜孔細磨成型,增加了二次退火等程序,相當程度增強了炮管的強度。得益於這些改進,這種新式四磅炮在全重降低到一百九十公斤的條件下,還將炮管增長到了二百六十厘米。這會這炮放在一個架退復位裝置上,呂策在六百米,八百米,一千米三個距離各畫了幾十十幾米直徑的圓圈,上面插了不少小旗,讓趙源帶著幾個最熟練的炮手做射擊展示。
這種新炮趙源沒玩過,前面幾炮,炮彈落點都比他預想的要遠,趙源看了看落點,調整了角度,第三炮起連續五次都準確打中了六百米外的圓圈。眾炮兵一陣歡呼,開始瞄準八百米的目標。第八炮偏了十幾米,到了第九炮,連續三炮都準備打中八百米外的小旗。劉香見這炮落點這麼準,似乎有些興奮,用手團團摸著下巴上鋼刀割出來的短鬍子。趙源這時開始瞄準一千米外的圈圈,試射了一炮,一陣煙霧瀰漫,幾個炮手人也看不見了,炮彈遠遠地飛了出去,落點太遠了,也不知道打中沒。叫趙谷的先鋒營少年策馬過去,一盞茶時間跑回來,大聲報告,「八點鐘二十五米!」這喊的是呂策制定的一套軍用方位語言,八點鐘就是西邊略偏南的方位,八點鐘二十五米意思就是炮彈落點在圓圈目標西方偏南二十五米。
趙源稍微做了些心算,略微轉動四磅炮車上的手柄,通過螺紋進退調整了炮筒角度,又稍微轉動了火炮架退復位裝置和底盤的角度,便開始再次射擊。這次連射了三炮。幾個炮手這幾個月日日訓練,這會檢查炮位,擦拭炮管,放火藥,放炮彈,各個動作分工操作,熟練地很,二分鐘左右就打了三炮。那地方太遠了,眾人不知道這次打中了沒有,都伸著脖子張望,那個叫劉見的海商頭領一把搶過趙谷的韁繩,翻身上馬,大吼一聲,「我去看!」便衝了過去。
眾人屏息等待,半晌那劉見快馬跑了回來,手上揚著一個從底部斷裂的小旗,還沒騎進,就聽到他的吼聲,
「中了,奶奶的,三個都中了。」
眾人聞言都哈哈笑了起來,龐寧大感有面子,笑嘻嘻地轉過來跟劉香說,「劉爺,這炮如何?」劉香撇了一眼流著哈拉子的龐寧,罵道,「你這吊子日的,這一門炮要賣多少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