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月史班撲在了煉鋼爐上,其餘四人也趁著農閒不忙,全天候幫打下手,希望早些出鋼。石碌的鐵礦石主要雜質是硫,開始幾爐鋼延展性很差,一拉就斷了,讓五人失望得很。史班就增加了爐渣鹼性,提高了入風口溫度,煉出來的東西延展性好很多,但是很脆易崩裂,估計是含磷量高了。史班記得煉鋼後期會出現明顯的回磷,就加大了爐渣投放量,但設法在冶煉過程中倒出部分爐渣。眾人的努力沒有白費,十一月煉鋼爐第十七次開爐試煉,史班在不同溫度和時間放出鋼水,得到含碳量不同的鋼餅,然後一一做了硬度和延展性試驗。最後總結,這些鋼餅基本達到了著名民營鋼企助理工程師史班同志眼裡鋼材的最低要求,一爐出鋼260公斤。
「再怎麼著也算是鋼吧…」史班蹲在那些鋼餅旁邊,一頭的汗一臉的黑灰,喃喃地說。眾人也搞不清楚情況,董學普就問,「這次出的鋼能拿來做武器嗎?」史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說,「應該可以。」四人精神一振,董學普又問,「那這鋼做的刀肯定比原來我們打的鐵刀好了。」史班看四人期待的眼神,說,「那肯定好得多,接下來再做些熱處理試驗,我估計最後成品比這個時代一般的鋼刀還是好一些的。」其餘四人喜悅之色溢於言表,龐寧乾脆對著谷壁大吼一聲,「草-泥-馬的,我們有鋼了!」其餘三人心裡高興,也跟著喊,那聲音就在細長的五源谷裡不停迴響,惱得林子裡一群麻雀呼啦啦亂飛。
接下來兩個月五人還是不斷開爐煉鋼,史班又調整了一些步驟和用料比,希望改善鋼材質量,但效果不好。主要的重點還是在鋼材熱處理上。穿越者用中溫回火的低碳鋼為芯,泥淬回火的高碳鋼做刃,打了十幾把寬背長刀。五人各挑了趁手的用磨刀石開了鋒,就紛紛練起刀法。史班看那些被砍斷的稻草束,心有餘悸,後來再開爐時候就拉著眾人,按各自身材做了幾個模具,澆鑄了胸甲頭盔。胸甲由兩片符合人體工學的鋼板組成,前後兩片用很多布條連在一起,重12公斤。頭盔兩公斤重,主要用來防弓箭。史班本來還要做肩甲裙甲,龐寧說你以為這是北歐呀,再多裝備就自己把自己熱死了,史班這才作罷。
史班又想一鼓作氣把水力機床作出來,但莊稼又到了收割的季節,眾人忙起農事,找不到人手。這天晚上月朗星稀,大家都在田邊的曬穀場上乘涼,史班就拉四人討論起人手不夠的事情。史班說,「我們不能總是什麼都自己幹吧,五人頂天了也是五個人,小孩子們還小,我看得想辦法增加些勞動力。」呂策說,「我在東南那塊看到個漢人村寨,有十多戶人家,種著山坳裡幾畝田,好像和外人沒什麼往來,要麼把他們拉進來。」話音未落就聽到董學普說,「不行不行,這樣幾十個人的家族我們根本領導不了,到時候發生什麼事情根本不可控。」史班一聽不高興,說,「那怎麼辦,煉鋼要人,挖礦要人,做機床也要人!」董學普說,「要招人要招可控的,搞一個家族進來還不如直接去谷外面拉些貧農。」四人聽了都沒吭聲,半響龐寧說,「我們在這裡有這樣一片產業的信息傳出去了,惹來虎狼怎麼辦?」董學普說,「還能怎麼辦,據理力爭,據險力守唄,我本來的想法是等那些孩子長大,我們武裝起來再找勞力,不過這樣算起來來起碼還得三四年。」史班說,「我看要四、五年,哪天萬一惹上腦子發熱的黎族部落,我們五人也是抵抗不住,在地球就有風險。」
史班這話挺牽強,但穿越者們想到還要這樣隱姓埋名在谷子裡干四五年,確實有點無法接受,龐寧說,「上次在臨高看到有幾個乞丐,年紀輕輕的餓的皮包骨,估計願意來我們谷。」史班皺著眉頭說,「乞丐又懶又滑,哪裡能做好事情。」龐寧說,「這時代沒那麼多有錢人,做乞丐可不是活路,那是真沒飯吃。」秦明韜穿越前在建築公司做現場管理,什麼樣的滑頭都管理過,說「人都是可以教的,先讓他們從築水壩開始,嚴加管教半年就好了。」呂策笑著說,「朱元璋不也討過飯嗎,我們教他們識字,說不定能出幾個人才。」
話雖然說得輕鬆,但在這個時代第一次管理成年人,五人心裡還是有些不放心。收割完稻子,五人根據秦明韜那把弩簡化設計,分工做模具澆鑄打造了十把鋼弩,幾百支弩箭。那弩從絞弦到射出大概要二十秒,可以射50米,對著準星瞄準在25米內可以精確。手裡有了弩,五人才有了點底氣,秦明韜守家,其餘四人分兩組去招收乞丐。
呂策和龐寧一組,兩人換上最好的衣服,出了石碌山往東北邊走。龐寧是準備了一些剛學的本地話的,碰到本地的乞丐,就苦口婆心諄諄善誘;碰到外地人乞丐,就好吃好喝手舞足蹈。龐寧這幾年瘦到只有一百四十斤,一笑起來小眼睛擠成一條線,分外和眉善目像個貴人;那呂策劍眉星目,舉止瀟灑像個富家公子,也容易博人信任。明末是小冰河時期,海南冬天溫度最低也降到攝氏六、七度,那些乞丐沒有衣物凍得不行,聽到二人說有管吃管喝的好去處,便有些動心,膽子大的把心一橫,就跟著去了。龐寧和呂策每在一個地方騙到一、二個丐兒,就把人送回谷裡交給秦明韜,換個市鎮再去招人,收穫頗多。
史班和董學普那組比起來就遜色多了,兩人在昌化縣城周圍市鎮碰了一鼻子灰。史班豪氣上來,直接把董學普那裡最後一點銀子搶來,進了縣城買來酒肉和城角四個乞丐一起吃喝,董學普在一邊把風。那四個乞丐有一個老的是本地人,斷了條腿,不敢吃那酒肉。另外三個本是廣西老實農民,碰到土司叛亂,三人家裡先是被官府加派搜刮一空,沒半個月又聽到官軍吃了敗仗,要征填本地青壯。三人哪裡願去給那些吃人的官老爺賣命,種田也沒有活路,聽說瓊州富庶就結伴逃到這來。一路上值錢的東西都變賣乾淨,到了昌化不通語言,只有行乞為生,這已經兩個月了。到了冬天有一口沒一口,不知道還能撐多久。那三人膽子大些,其中一個吃了酒肉膽氣上來,就說,「梁老大,我看這英雄是要我們和他上山幹那無本的買賣!」,那被稱為梁老大的人是個三十多的中年漢子,把酒碗一摔,說,「橫豎沒活路,我們三個兄弟一心,干了!」史班被那中年人摔碗嚇了一愣,見那三個乞丐站起來願意走,大喜過望,趕緊帶著三人回谷。
那三個廣西漢人隨二個「土匪」出城,走了一半被那個矮個「土匪」用厚厚布蒙住了眼,三人身無長物,也不怕兩個土匪謀財害命。東拐西彎從早上走到傍晚,還坐了一段馬車,這才到了到了目的地。進得谷裡,土匪把三人蒙眼布給扯掉了,三個漢子見那谷裡山清水秀,良田平闊水車潺潺,半山腰上也不知道什麼做的屋子看上去分外堅固,卻是畫一般的地方。那梁老大的感慨道,「想不到這土匪的日子,比鎮上那些老爺還要舒服些。」又見到一群半大孩子,在曬穀場上舞著鋼刀,喊殺聲此起彼伏,心想這土匪真有些氣勢,連匪娃子都這麼厲害。
史班把三個廣西人帶到集體宿舍,那宿舍裡一間房可住四個人,裡面簡單放了些桌椅床櫃,換洗衣服。史班想這三個人同鄉同心不好拆開,乾脆就讓他們三人住了一間。又讓三人把身上襤褸髒布脫了燒了,拿上換洗衣服去洗熱水澡,教他們用那椰殼裡裝的軟肥皂清洗身子。三人哪用過這物事,心想這東西鎮上地主老爺也不一定用過,又是一陣興奮。洗好澡已經天黑了,史班就帶他們回宿舍,拿上鐵腕到食堂吃飯。
食堂今天分外熱鬧,幾十個人頭聳動著排隊分飯,倒把本來分外空曠的食堂擠的滿滿的。趙德和幾個孩子拿著勺子分飯菜,皺著眉頭用本地話呵斥他們不要急,排成隊列。今天殺了五支雞,大家便有了雞肉和雞湯吃。秦明韜規定給每個乞丐四塊雞肉,半碗湯,飯管飽;原來的小孩每人一大勺十幾塊雞肉,雞湯任意喝。孩子們剛才先吃過了,現在便在那邊招呼那些乞丐,維持秩序,還有幾個安排在谷口放哨。穿越五人以前也是在食堂大堂裡和孩子一起吃,但現在人多了,就移在食堂二樓的「雅座」裡吃飯,有大盤的飯肉,還有史班從昌化縣城買的黃酒。
龐寧喝了一口說,「這酒怎麼酸的,怕還沒有啤酒度數高。」史班說,「龐老爺您就湊合著喝吧,昨天逛的窯子斬獲如何。」龐寧臉紅了一下,瞪了一眼呂策,說,「那地方衛生還沒有穿越前海口一個大排檔乾淨,我看著那臉上的鉛粉還真沒敢上,怕得病。」眾人哈哈笑著說你這禽獸也知道怕呀,龐寧說你們估計是穿越時候受傷了吧,unable呀,妒嫉我!笑鬧成一片。
董學普不放心新來的乞丐,別著鋼刀走下樓去看了看,那些孩子看董學普吃了一半下來以為有事,都站直叫,「董頭領!」食堂裡那些乞丐看到有頭領下來,一下子都不敢吃喝,剎那安靜下來。董學普沖孩子點點頭,看了看情況正常,就交待趙德等下給乞丐們講講衛生紀律,又走回了樓上。剛關上樓梯上的門,下面吃東西的聲音又是響成一片。那三個廣西漢子其中一個說,「梁老大,我看這不像是土匪山寨呀,倒像是把我們當長工了。」那梁老大看了看周圍先來的乞丐,說,「長工哪有這麼好日子!莫管那麼多,吃飯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