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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杜府二少 第08章 遺言 文 / 柳一條

    第08章遺言()

    杜荷一直都知道自己其實是一個內心極度悶騷且又極其不善將心中感情表露出來的人,所以,當他面對著眼前這個與前世老爹極度重合的父親時,心中有千言萬語,到了嘴裡,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之前想到的什麼爹啊父親啊之類的開場白,真到用的時候,全都被他給拋到了九宵雲外,就那樣傻傻地坐著,看著。

    杜如晦跟杜夫人還有杜構他們說的什麼話,杜荷也全都沒有聽進耳裡,現在他的眼中只有這個與前世老爹酷似的現在老爹。

    像,實在是太像了,一樣的雲淡風清,一樣的視死如歸,哪怕是明知道自己已是命不長久,在他的臉上也看不出絲毫的害怕和恐懼,眼神之中所流露出來的只有深深的不捨和放心不下。

    不知不覺之間,杜荷心中所珍藏的那個身影漸漸與眼前的杜如晦重合,這就是我老爹!杜荷在心裡很是堅定地對自己說道,這,就是我老爹!

    「可凝,你與構兒且先出去一會兒,」敘了半天閒話,杜如晦的精神開始有些不濟,躺在榻上,半瞇著雙眼,微微出聲向杜夫人說道:「有些話,為夫想與荷兒單獨談談。」

    「呃?」心中還在傷感的杜荷一下回過神兒來,頗有些意外地低頭看了老爹一眼,老爹對自己這個小兒子不是一向都頗為不喜麼,方纔的敘話之中也沒有跟自己說上哪怕一句閒話,怎麼現在突然就要留著自己單獨敘話了?

    難不成老爹看出了什麼異樣,已經知曉眼前這個小兒子的體內換成了另外一個人的靈魂?杜荷心中有些驚疑不定,不過面上卻依然沉靜如常,這是他在社會上打拼數年,經過無數次慘痛教訓所得來的處世經驗,遇事冷靜、鎮定,喜怒不浮於面。

    「老爺,荷兒他……」同樣感覺到意外的除了杜荷之外還有杜夫人,杜夫人微張了張嘴有心勸說,深怕幼子頑劣不知輕重,再惹得他們家老爺生氣加深病症,要知道,他們家老爺現在,可是再經不得任何刺激了。

    「無礙的,」杜如晦微搖了搖頭,虛聲說道:「只是有些話想與荷兒交待,夫人且先出去吧。」

    「是,老爺!」見他們家老爺主意已定,知道勸說無果,杜夫人只得點頭應允,不過臨行的時候倒是狠狠地瞪看了杜荷一眼,算是無聲的警告。

    沒有理會杜夫人嚇唬小孩子之類的把戲,見兩人起身,杜荷也不慌不忙地從椅上站起,躬身恭送娘親還有大哥出去臥房,而後伸手將房門虛掩並返身回到榻前,看著榻上已是虛弱不已的杜如晦,杜荷微彎下身子,恭恭敬敬踏踏實實地叫了一句:「父親!」

    「嗯,坐吧。」杜如晦微睜了睜眼,頗為費力地扭頭看了杜荷一眼,輕微點頭,示意小兒在自己身前坐下。

    「是,爹。」杜荷不敢也不想違背,應了一聲之後便自然彎身坐至床頭,見老爺子一隻右手還露在外,遂很是隨意地伸手將之輕輕放於軟被之內,並順勢將被角掖實,免得進了風寒。

    「方纔,你哭了?」很是詫異地看著小兒子這一連番的細膩舉動,杜如晦心中大慰,長大了,也懂事兒了,便是以往囂張跋扈沒心沒肺的浪蕩性子也隨之盡數內斂。

    沉穩,坦然,已經有了幾分士之風度,與日前相較,簡直是叛若兩人。

    將以往常用的觀人之法用在自己這個素來都不甚爭氣的小兒子身上,杜如晦驚喜地發現,一夜之間,自己這個年僅十二歲的小兒子竟跟換了個人一般,神宇、氣度,皆都脫了凡俗浮躁之態,身上那份穩如泰山的沉靜之勢,較之那些讀書養氣,修了數十年心性的有德之士也不惶多讓。

    果然是不經磨難不成材,杜如晦微閉上雙眼,若是自己的辭世,能夠促使荷兒快些成材,及早有所擔當,那麼,自己縱是身死,也是無憾了。

    知道面上的淚痕終是瞞不過杜如晦的眼睛,所以杜荷也沒有多做反駁,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自懂事之後,便再未見你哭過一次。縱是皮鞭加身,縱是委屈冤枉,都未曾見過你滴下一滴眼淚,從那時起,為父便知你性子堅忍,有不屈之志。是以每次你在外惹了禍事,為父雖面上惱怒責罰,但心中卻對你倚重有佳。」一口氣說了很多,杜如晦疲憊的雙目之中閃過一絲光亮,扭頭看著杜荷虛聲問道:「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請爹明示!」杜荷惑然抬頭,沒想到杜如晦在這種時候竟會跟自己閒扯這些閒話,更沒想到這具身體的前主人除了紈褲之外,自身的稟性竟與自己如此相像。

    「因為與你的兄長相比起來,你更有擔當。」感覺有些乏累,杜如晦又將眼睛微微閉上,弱聲說道:「以往你在府外,不管是欺男霸女也好,是傷人縱火也罷,每每所招非人,禍事臨頭之時,你的那幫狐朋狗友,除了程處亮那個傻小子外,也就只有你肯站出來主動承擔。」

    「雖然這麼做有些呆傻,而且你們所為之事也大多都上不了檯面,但是從側面也能看出你遇事時所應有的心態與擔當。」說著,杜如晦又費力地扭過頭來,深看了杜荷一眼,沉聲說道:「而咱們杜府,現在最缺的,就是像你這樣有勇氣有擔當的主事之人。」

    說到這裡,杜如晦心下不由亦是一聲長歎,荷兒的年歲終歸還是太過年少了些,若是上天再給自己三年,不,哪怕是兩年的時間,讓自己能夠有暇對荷兒細琢一番,荷兒將來的成就,即使不能超越自己,也足以能夠支撐得起杜府現在長安的家業了。

    可惜時不待我,時不待我啊!杜如晦半瞇著雙眼,躺在榻上久久不能言語。

    杜荷坐在那裡默然無語,沒有搭言,因為他已聽出,老爹這是在交待後事,在為他的妻兒謀求最後一絲出路。一想到剛剛才與老爹「重逢」,卻又馬上就要面臨絕別之苦,杜荷的心中不免又泛起一腔悲傷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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