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房神機縱橫異修界近百年,殺人無數,闖下了赫赫威名,不想今日卻要栽在兩個弱冠孩童手中。
李煜的昏死,將楚天賜埋藏在心底的殺意徹底湧了上來。
一對尺餘長的犬牙,在清冷的太陽光下,反射出幽幽的光芒,他的雙眼似乎被粘稠的血液裹住一般,紅的嚇人,而且似乎帶著某種恐怖的魔力,讓人一眼看去,就覺得心驚膽顫,不能自已。
房神機心中大駭,當他噴出一口心血時,心中已然明白了,這名屍氣纏身的孩童,只怕不是人類,而是極厲害的靈獸。
對,是靈獸。
只有靈獸才能變化成*人類的模樣,行走世間。
危機關頭,他卻鎮定下來,勉力運轉師門神通,將傷勢強壓下去,左手的那只鐲子也飛射而出,發出猛烈的破空之聲,在空中變成數丈大小,朝楚天賜罩來。
房神機根本不奢望區區一隻鐲子能困住一頭震怒的靈獸,他又噴出一口白色真元,化作千萬朵金蓮,上面花葉一齊轉動,旋動起大蓬金色花雨,飛舞而下,如漫天金色雨點一般,也齊齊打向楚天賜。
他連續施展兩大殺招,臉色又慘白許多。
同時,房神機身子一晃,就要逃走。
楚天賜藍色長髮在空中飄揚,對撲面而來的鐲子和漫天花雨視而不見,一頭闖了進去。
藍色長髮從背後張開,如一條條猙獰曲折的水蛇一般,捲住那只鐲子,輕輕一攪,便就粉碎了。
而那些漫天花雨,悉數打在楚天賜身上,卻都被縈繞他身上的血紅色霧氣吞噬住,如泥沉大海,不見了蹤影。
房神機看到此處,哪還敢停留,只嚇得魂飛魄散,急忙朝王宮方向飛去。
戒香和須彌佛門的一眾高手都在那,只要飛到王宮,那就安全了。
不過楚天賜的動作更快,如一顆流星似的,眨眼就追上房神機,藍色長髮在空中形成一個詭異的蠶蛹,只露出一個屍氣密佈的口子,捲向這個和尚。
「呀!」
房神機的右臂,當先被藍色長髮變成的蠶蛹捲進去。
他只覺得好似千萬隻厲鬼撕咬著自己的胳膊,從未有過的劇痛剎那傳遍全身,而且痛楚竟連接到元神,凝練多年的元神天軀,罕見的有一絲悸動感覺。
「啊!」
就在此時……
一根紫色的禪杖在虛空中出現,輕輕點在蠕動的蠶蛹上,而後一隻潔白如玉的大手也破空虛空,拉住房神機,將他從蠶蛹中拉了出來。
但房神機的右臂,已經齊肩而斷。
「砰!轟!」
楚天賜的長髮與那根禪杖碰在一起,附近十丈內空間瞬間塌陷,形成一個湧動的黑洞,天地間的元氣拚命的朝黑洞中鑽去,自然規則在飛速的修補裂開的空間。
楚天賜的身影飛快倒退,他被隱藏在暗處的天僧戒香狠狠偷襲一記,一襲藍色長髮抵擋住八品法器『七寶天音禪杖』,接著迅速縮回他的體內,滿頭長髮瞬間消失不見。
而他嘴角上的兩顆犬牙,也同時隱去。
「哼!」
隱藏在暗中的戒香,此刻也並不見得那麼好受,一股死氣沉沉的屍氣罩住『七寶天音禪杖』,他連著運轉師門神通數次,卻也不曾將這股黑氣驅散掉,心中驚訝,不敢應戰,拉住昏死過去的房神機,急忙撤離現場。
這看似漫長,其實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待楚仲趕到的時候,戒香已經救走了房神機,遠遁而走。
楚天賜靜靜地蹲在崎嶇不平的地面上,看著昏死過去的李煜,適才的冷酷無情的表情全然不見,兩行血淚從眼窩內流淌出來。
「哥哥……。」
楚天賜扭過頭,表情悲苦地看著楚仲。
「沒事兒,煜兒沒事。」楚仲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快步走到他身前,先摸了摸楚天賜的腦袋,接著揮手發出一道柔和的真元,將自己徒兒裹住。
李煜的傷勢,比楚仲想像中還要嚴重許多。
他被一隻『金菩提煉鐲』擊中胸口,全身衣服化作了飛灰,從空中跌落後,由於力量太過強大,全身傷痕纍纍,肋骨都斷了好幾根。
這都是小傷,對修煉者不算什麼大事情,楚仲也懶得理會,真正讓他擔心的則是自己徒弟的心脈。
李煜心脈和十二條主經脈受創太過嚴重,百餘條血脈幾乎被毀了一半,若不是有一口真元吊住了性命,這孩子早已然死了。
「哥哥,煜小子……他怎麼樣?」楚天賜**著上身,握著拳頭,提心吊膽地問道。
這世上能夠讓楚天賜在意的人,只有三人,而李煜無疑是這三人之一。
楚仲抱起自己徒兒,一股股精純的真元渡進李煜的體內,護住他的心脈和即將成型的丹田。
他轉過頭,輕聲一笑:「放心吧天賜,煜兒不會有事。」
「哥哥,是一個和尚打傷的煜小子……。」
楚仲瞇著眼睛,看似柔和一笑,卻從牙縫中擠出一道陰冷的聲音,「須彌佛門,我們勢必要不死不休了。」
「天賜,我們走。」
楚仲一隻手抱著李煜,另一隻牽著楚天賜,輕輕一跺腳。
待他們飛到空中的時候,整個左府連同百餘座房屋同時崩潰,山石亂飛,十數畝大小的莊園頃刻變成一堆廢墟,如山崩地裂般的響聲讓夏洛城的百姓都感到極度驚慌,好似世界末日來臨一般。
而真正的罪魁禍首左雲,早已在李煜兩人和房神機打鬥時,被漫天花雨打成了肉醬。
「戒香,三日內,我必取你性命!」
巨大的響聲過後,夏洛城空中,突然傳來一道宏大無極的聲音,聲音不疾不徐,看似不帶絲毫怒氣,但哪怕是尋常的修武者,也能感覺的出來,這道聲音中夾雜的刻骨銘心的仇恨和殺意。
玄陰魔宮和須彌佛門……
今日正式開戰!
夏洛城所有的修煉者,也被這道宏大的聲音給震驚的呆住了,旋即,無數暗哨蜂擁而出,開始查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
半個時辰後,恭親王府。
楚仲的別院,鮮有的聚集了不少人,非但有李英鵬在屋外焦急地等待著,恭親王府的一眾高手也都陰著臉,面色個個不善。
李煜平日內固然搗蛋,但他和楚天賜都是恭親王府的寶貝兒,所有人都從心裡喜歡這兩個孩子,而如今李煜被打得生死不明,重傷昏迷,這無疑是須彌佛門看不起恭親王府,也看不起恭親王府的高手。
這群人除了對袁文龍和楚仲畢恭畢敬外,誰的面子都不買,別說區區須彌佛門,就算七大宗派高手齊至,也擋不住他們報仇。
「老李,你放心,這事沒完,須彌佛門打傷煜兒,我們就殺了街上的所有和尚,為煜兒報仇。」
一名全身裹在黑色披風中的中年人瞇著眼睛,表情甚是陰冷。
李英鵬苦笑道:「但願煜兒無事就好。」
他現在關心的並不是報仇,而是兒子的性命,楚仲帶著李煜已經進去半個時辰了,但卻還未出來,這種提心吊膽的等待,實在太折磨人。
咯吱……
又過了一盞茶時間,楚仲滿臉疲憊地從屋裡走出來,他臉色很蒼白,走出屋子先狠狠吸了幾口元氣,待臉色稍微紅潤一點,才環視著院中的一干殺氣騰騰的修煉者。
「少爺……煜兒,他……他怎麼樣了?」李英鵬的聲音,已經帶上顫腔,他話裡隱含的意思幾乎就是:煜兒他沒死罷?
楚仲的笑容也很勉強,但他必須讓李英鵬放心,人家心甘情願地讓自己兒子拜自己為師,轉眼不到兩個月,自家兒子被別人打得生死不明,就算李英鵬不怪罪他,楚仲自己心中也有愧。
「李大哥,您放心,煜兒沒事,十天之內,我保證讓您見到一個生龍活虎的煜兒,我保證。」
李英鵬臉上露出一絲寬慰的笑容,「少爺,我能去見見兒子麼?」
「嗯,煜兒睡著了,現在還醒不了,李大哥進去看看他吧,」楚仲歎息一聲,聲音頓了頓,又小聲道:「李大哥,對不起。」
李英鵬搖頭道:「少爺,這不管你的事情。」他笑了笑,轉身走進屋裡。
待李英鵬進屋後,院子中的氣氛馬上變了,適才大家都照顧著當父親的情緒,沒敢太多展露殺意,這時,一個個眼睛都變得陰冷無比,瞇著眼睛等楚仲下命令。
「少爺,這事沒完,須彌佛門膽子太大了,必須收拾。」
「少爺,您說怎麼辦吧?天僧戒香算個屁,我帶軍隊將他們圍殺了,他們再厲害,能抵擋千軍萬馬麼?」
楚仲擺擺手,聲音都寂靜下來,他沉默著環視一圈義憤填膺的眾人,忽然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大家放心,我會讓須彌佛門付出代價的。」
「我們……。」
楚仲搖頭打斷一人的說話,「你們的職責是負責保護王爺和看護這間宅院,戒香和那些禿驢,由我來對付。」
「那好吧,少爺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儘管開口,我們別的沒事沒用,但拚命,卻不比任何人差。」
楚仲看著眼前的一群人,心中很感動。
毫無疑問,他們都是黃金若糞土肝膽硬如鐵的真漢子,可以為了朋友不惜拋頭顱,灑熱血,即使死亡也無所畏懼。
這群恭親王府的侍衛嚷嚷了一陣,都義憤填膺地離開了,楚仲也給了他們承諾,十日內,肯定把須彌佛門趕出夏洛城。
這是他給這群漢子的承諾,也是給自己的承諾。
楚仲瞇著眼睛,深深歎一口氣,說道:「楊叔叔,出來吧。」
他面前有淡淡白煙隆起,須臾散去後,顯出楊劍的身影,還是如以往一樣,像個剛進城的老農民似的,一點也不顯眼。
「公子,這有一株千年雪蓮,對那孩子或許有幫助,」楊劍微皺一下眉頭,將雪蓮遞給楚仲,又低聲道:「公子,保重身體。」
楚仲收起雪蓮,淡然一笑,道:「我沒事。」
「煜兒傷勢如何?真的很嚴重麼?」
「血脈幾乎全都斷了,主經脈碎了一多半,而且心脈受創也極重,若不是煜兒天賦異稟,身體內隱藏著一股奇特的能量……,」楚仲聲音一頓,眼睛瞇成了一條線,語氣比隆冬的天氣還要冷幾分:
「房神機是存心要煜兒的性命,這和尚好很辣的手段。」
楊劍抽著旱煙,悶聲道:「公子,您想怎麼辦?」
楚仲冷聲道:「房神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他不顧身份下殺手對付兩名孩童,既然須彌佛門不講規矩,我們也沒理由慣著這群和尚。」
「楊叔叔,你向異修界散播消息,把今天的事情傳出去,我們要讓那群修煉者知道,並非咱們玄陰魔宮不守規矩,實在是那群和尚欺人太甚。」
楊劍吧唧一下嘴;「屬下明白,燕煙雨剛才已經去辦了。」
楚仲默然一點頭,問道:「街上的和尚呢?」
「街上的禿驢似乎接到了消息,正全部趕往王宮,戒香也怕我們突然發難,會將他們都殺了。」
「可曾監視著他們?」
「公子的意思是?」
楚仲清秀的臉上,驟然顯出一抹猙獰的殺意,斷然道:「全部殺了。」
楊劍不問緣由,只是耷拉著眼皮應了一句:「嗯,好。」
「楊叔叔,準備開戰吧,我們和須彌佛門肯定有場大戰,你和李叔叔多做一些準備,務必將須彌佛門趕出夏洛城。」
楊劍皺紋密佈的老臉上,終於露出一絲興奮的笑容,他嘿的一聲,瞇著小眼睛說道:「公子放心吧,收拾一個須彌佛門還是很簡單的事情,天僧戒香名頭雖然大,但這裡是夏洛城,不是狗屁的佛門聖地。」
楚仲微微一笑,似乎又想到了什麼,愁眉不展的表情鬆弛了一些,轉頭問道:「薛衣人在哪?」
楊劍的表情,登時僵住了。
薛衣人這個名字,對他而言,委實有些嚇人了。
楊劍固然是玄陰魔宮安插在夏洛城的絕頂高手,有著冥光期修為,是絕對的核心弟子,但他的身份跟薛衣人比起來,卻還差的太遠。
薛衣人是玄陰魔宮四大護法之一,朱雀壇大護法,他在異修界最大的名氣並不是他修為多麼厲害,而是他的醫術。
邪醫薛衣人,在百餘年前,絕對是異修界響噹噹的人物。
他醫術高明,但性格古怪,容不得別人對他說三道四,而且由於長相怪異,最是厭惡別人談論他的長相。
一百三十年前,他路過一個小村莊,村莊幾百餘人感染瘟疫,死傷無數,薛衣人見狀不忍,便施展醫術,將全村人全部救活……
只是卻因為聽到一個青年嘲笑他臉上的奇異之狀,大怒之下,殺光了村莊所有人,包括家禽畜生,一概沒有放過。
這樣的事情,在薛衣人遊歷九荒大陸的時候,發生了起碼幾十次,也是那個時候,邪醫的名頭開始響徹異修界。
薛衣人動輒殺人的行徑,當然引得一些人不滿,很多修煉者想借此除去這位大名鼎鼎的邪醫,繼而成就自己的名頭。
但薛衣人依舊我行我素,誰來殺他,他就殺誰,不管是哪一派弟子,他都不理會,該殺就殺,沒有一絲猶豫。
待他安全無恙回到玄陰魔宮總教後,異修界的修煉者也都明白了:邪醫非但醫術高明,修為同樣高明的很。
薛衣人不止讓外人害怕,本門的弟子也都很懼怕這位行駛無常的護法大人,饒是楊劍的心靈早已打磨的沒有一絲縫隙,猛然聽到這個名字,心中也不禁打個寒戰。
「公子……您想讓薛護法來夏洛城?」
楚仲只知薛衣人其人,並不瞭解本門這位神醫過往的事跡,聞言微笑道:「是啊,以他的醫術,應該能治得好煜兒吧?」
楊劍苦笑道:「可是薛護法此人脾氣古怪,恐怕不會輕易來夏洛城?近些年他一直待在總教研究醫術,足不出戶,已經十數年沒有下山了。」
楚仲奇道:「本教弟子有難,他也不出手相救麼?」
楊劍支吾一句,無奈道:「那也得看薛護法的心情,他心情好的事情或許沒問題,不過一旦心情不好,任誰勸說也無用。」
「嗯?」
楚仲微皺眉頭,「他敢觸犯本教的戒律?」
楊劍點頭道:「他真的敢。」
「呵呵,那倒是有趣,」楚仲呵呵一笑,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我修書一封,楊叔叔派人送去大光明輪魂殿,我想他應該會來的。」
楊劍說道:「好。」但心裡卻搖頭道:雖然公子是陸白教主的徒弟,但以薛護法的性格,未必會賣帳,希望薛護法近日心情能好一些罷,哎,看得出來,公子是很疼愛他這位徒弟的。
兩人在院裡又聊了一會兒,商量了一些對付須彌佛門的辦法後,楊劍便就離去了,這位很久不曾出手的老頭,開始向須彌佛門伸出魔爪。
玄陰魔宮在做準備,須彌佛門那邊,更是在做著準備。
他們的實力,本來就弱於玄陰魔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