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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魔門傳人 第三章 號稱天師 文 / 四不相

    褚太后格於禮數不能親迎,只好令小皇帝親自到門口迎接,以示殊榮,然後又在龍座邊不遠處側放了一把大椅給周全坐,一般來說只有當朝元老加攝政王才有這個資格。

    接著文武大臣各宰各部都有代表發言,歌頌周全所立下的功德,馬屁話不少,什麼神通廣大,功德如海,才能勝過歷代名將,當名垂青史之類;小皇帝也念了一道表章,總結周全的功勞,只有誇大沒有縮水,理當建廟立碑永垂不朽,如此等等。雖說周全到這個時代已久,咬文嚼字也有一定功底了,對他們深奧艱澀之極的文詞還是有許多聽不懂。要是文言能殺人,憑他們的三寸之舌就足夠把全天下的胡人殺光了。

    說了好久,周全已經頭大如斗,暈暈沉沉,心裡暗道:這些東西刻在碑上就可以了,實在不必對我念,直接對我說當什麼官,帶多少兵就行了。關健是要抓住大權,鎮住朝野,這樣他才能輔助小皇帝,讓褚太后得以脫身,專心給他生孩子。

    好不容易歌頌完了功德,褚太后說:「這次雖然大獲全勝,把胡夷盡皆趕了回去,但本國所受損失甚巨,荊襄軍與江淮軍元氣大傷,如今有兩件大事急需處置:豫州刺史、淮南太守,督司、豫、冀、並四州諸軍事謝尚不幸陣亡,無人可代;征西大將軍、荊州刺史桓溫北伐失利,引咎自辭,不知何人可代。眾愛卿有何良策?」

    原本喜笑顏開,人人興奮的大殿立即安靜了下來,一個個眼光亂閃,這可是兩個大肥缺,也是兩個燙手的山芋,人人都想接,卻沒幾個人敢接。另外這也是兩個敏感的位子,任何一個都能左右朝廷的走向,興盛一批權貴,沒落一批權貴,幾乎在場的人人都會受影響,一時反而沒人說話了。

    褚太后為什麼在周全的論功行賞還沒結束之前,就迫不及待地提出這兩件大事?周全還是知道她心意的,她想把其中一個位子給周全。

    緊接著什麼前將軍、後將軍、左尚書右僕射等等紛紛發言,除了沒有毛遂自薦外,兄弟父子都互相推薦,推舉出來的候選人一個個增加,就是沒有一個人提到周全的名字。因為周全在朝中沒有任根基,連親戚都沒有,更不要說能說得上話的一品大員了,沒有人會把這種肥缺往別人家送——在世族制度下,沒有根基的人本來也就是不能當這樣的官的,不管他曾經做過什麼。

    褚太事也沒想到這些大臣們這麼不開竅,沒有領會她的心意,於是說:「胡騎雖暫退,隨時都可南下,荊州與豫州首當其衝,繼任者當以武功為第一,以能夠統率萬軍拒敵為第一,文臣難當此任,就不必再提了。」

    眾臣一愣,然後連連稱是,飽受這次驚嚇之後,再推選飽讀詩書、詩酒風流的名士去守江淮和荊襄,簡直就是在自殺,也虧了他們能提出來。這時大部份人已經猜到了褚太后的意思,但卻假裝不知,還是沒有一個人提周全。或許他們從未想過由一個寒士來當大將軍,儘管這個人可能是天降神人,並且剛剛救了整個國家和民族,現在也只有他能再救這個國家。

    褚太后很為難,但卻不好主動提出來由周全擔任其中之一,周全也心中暗怒,剛才歌功頌得吹得好聽,這下利害關係出來了,就把他拋到一邊去了。

    周全朝眾臣一個個看過去,碰到他的眼光都垂下頭去,不敢與他對視。不過其中卻有一人在對他眨眼,眼中大有古怪,這人便是周全多次打交道的司馬昱了。

    周全立即明白了,司馬昱的意思是與他「互利合作」,他推舉周全出任兩個位子其中之一,周全則助他得到另一個位子。其實周全早已與他談論過合作的意向,只是因為周全中了公孫薇的情蠱,突然失蹤,引發了後來的誤會,所以沒有合作下去。

    周全沒有一個在朝中有身份、有根基的人來扶持,就算褚太后任命大官給他做也坐不安穩;司馬昱的實力和威望還不足以坐鎮荊州,更沒有能耐對抗胡人南下,需要周全和五斗米教的支持。現在兩人完全可以再次合作,對兩人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周全微微點了點頭,司馬昱立即出班奏道:「啟奏皇上、太后,微臣保舉一人,無論文采、武功、謀略都堪稱當世第一人,各國胡夷見之如虎,遠避百里,由他守豫州,羌人和鮮卑人便借個天作膽也不敢有一人一騎南下。」

    這話已經很明白,卻有幾個不知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的大臣問:「朝中何曾有此等人物?」

    司馬昱說:「近在眼前,遠在天邊,天降神人、玄奇護國*師、五斗米教教主周元歸是也。」

    「不可!」「荒唐!」立即有幾十個大臣出聲斥喝,大半個殿堂內的人都在搖頭,不是世族子弟不可能成為三品以上的大臣,寒門再有才能的人奮鬥了一輩子還邁不過這個坎,更何況是讓完全沒有家族關係的周全直接跳上大將軍的位子。就連名滿天下的謝安,都沒有人提議讓他接替謝尚,因為從一個沒有任何官職的人直接到這個位了,跨度實在是太大了。司馬昱簡直是發高燒了,要不怎麼會說出這樣完全不可能的,將要把整個東晉制度推翻的建議來,如果不是他位高權重,當場就要被罵個狗血淋頭了。

    「*師雖然有才,卻太過年輕,不可擔此重任!」

    「祖宗法制,出家之人不可干涉朝政,更何況是手掌千軍萬馬?歷代皆有嚴訓,宦官僧道插手朝政,必禍亂朝廷,此自取滅亡之道也!」

    「正是如此!*師雖然神通廣大,但並非軍出身軍旅,更無任何家世來歷,不可委此重任。本朝一向沒有道人出任正品官員……」

    司馬昱說:「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如今胡夷猖獗,無人可擋,國家危在旦夕,當以能救國救民,驅逐胡夷為第一。周教主神功蓋世,術法無雙,統一五斗米教,屢敗彌勒邪教,下治萬民之疾苦,上佑國朝如磬石,天下無人不知,朝野無人不服。這一次大戰斬燕國皇帝、秦國丞相,縱橫無敵,扭轉乾坤,令胡人聞風喪膽,還有誰比他更適合當豫州刺史。」

    眾大臣紛紛嚷嚷,最主要的借口就是祖宗法制,這也是褚太后最擔憂的事,否則她就直接下令任命了。這時大臣之中又有一人跳出來,「周*師功勞雖大,但此次北伐乃是由五斗米教與彌勒教鬥爭引起,險致本朝於萬劫不復之地,是以朝廷不可再插手宗派之爭,更不可以道門中人為官。」

    這話一出,很多大臣又多抓住了一條借口,反對之聲更烈,連司馬昱也不敢說了,真要說起祖宗法制,他是司馬家的直系子孫,更應該支持才是。他們的意思非常明白,朝廷只能掌握在以他們家族為基礎的關係網之中,外人不能插手。

    周全越聽越怒,站了起來,眾人的話這下才停止了。他凌厲地掃過眾人,冷笑一聲:「敢問諸位為何放棄了洛陽和長安故都,偏居江南一隅?難道也是因為道門的人參政了?胡人紛至掠奪大半江山數十年,那時沒有本教與彌勒教之鬥吧,為何胡人又要入侵中原呢?」

    大殿之間剎時靜得落針可聞,人人都屏住了呼吸,晉室被迫東渡,這是他們最深的傷和痛,從來沒有一個人敢這樣在朝堂上講出來。但現在周全就是**裸揭開了,胡人南侵由來已久,滅漢之心也由來已久,不管有沒有五斗米教和彌勒教都會南下,周全說的也是事實。

    周全轉向褚太后說:「既然諸位大臣元老認為胡人南侵是本教與彌勒教鬥爭引起,禍及朝廷,那麼本教以後不敢再與朝廷來往了。若再有胡人南下,就由此議者上陣,本教主一概不管了,太后與皇上多保重。」他說完轉身就往外走。

    褚太后忙叫:「且慢,彌勒教之禍天下皆知,便連皇宮禁院也不能倖免,連哀家也深受其害,與五斗米教何干耶?若無道門高人救護,維護本宮,哀家和皇上寑食難安,汝等豈有不知?五斗米教只有救駕護國之功,無半分引禍之罪,今日出此言者,必彌勒教奸細,立即推出斬之。再敢有此言論者,斬立決!」

    立即有值殿武士上前把那人摘了衣冠,強行拖了出去,那人大叫冤枉,卻沒一個人敢為他求情,殿內人人心驚膽戰,他們可沒有見過褚太后發這麼大的火。

    周全知道這些人還很難接受他,強壓下去並沒有用,就算他當上了大將軍,以後這些人陰奉陽違,故意拖他的後腿,整天與他打官腔,煩都煩死,這個大將軍不做也罷。但也不能便宜了朝中這些迂腐頑固之輩,讓他們坐享其成,於是說:「我保舉一人可任豫州刺史,此人便是謝安石。他的才華器量在坐的都知道,就不必我多說了,由謝家的人繼任,也能順利過渡,江淮可保平安;桓溫雖然有過,其才幹卻不容致疑,此次失利也不全在於他,應給他一次機會,將功補過,抹兵礪馬以拒胡人南下。所以不必再找其他人替代了。」

    以這些大臣的擇官標準來說,謝安家世和名望都夠當上豫州刺史,只是從沒有官職直接上去升得太快了,勉強還可以接受了。而對周全來說,謝安繼任,可以與五斗米教更密切配合,江淮軍等於就是聽他指揮了。至於桓溫現在已完全服了周全,再加上這個保他繼續當大將軍的恩情,也是唯周全之命是從了,讓他坐這個位子比給別人坐要好。

    褚太后知道周全是真的不想當官,多少有些失望,但也明白他的意思,於是說:「此言甚善,就依*師之議,只是*師功高蓋天,哀家卻無法賞賜了,有什麼要求儘管說吧。」

    周全說:「本教與彌勒教不死不休,為的是萬民安樂;與胡人浴血奮戰,為的是漢人免遭塗碳,並非為一己私利。既然皇家祖訓不許道人當官,我也不喜官場應酬,皇上和太后就不必為難了;財帛之類,本教並不缺,而朝廷正在困難之時,國庫空缺,我看也不必了;是非功過自在人心,也不必樹碑立傳了。」

    小皇帝才十幾歲,把周全當成了偶像,周全受了委屈就像他受了委屈一樣,心裡覺得十分不爽。祖宗法制對他來說不是很現實的東西,周全的功勞卻是切切實實的,如果不是周全,他怎能親眼看到了燕國國王和秦國丞相的人頭?他實在是氣不過,忍不住拍案而起:「若不是護國*師趕走胡人,眾卿與朕今日安能坐於此?如此不世之功,汝等卻妒賢忌能,以祖宗法制為由不許封官,*師忠心耿耿,高風亮節千古無一,豈是雞鳴狗盜之輩,如何會禍亂朝延?汝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聞*師之言可羞慚否?」

    眾臣都有些慚愧之色,低頭不敢說話。如果周全硬要佔一個大位,沒有人敢再反對,因為胡人的威脅是看得到的,這些人還真怕他就此丟下不管了。但周全真的不想與這些面目可憎的人為伍,他只要有話語權和威攝力就夠了。他什麼賞賜都不要,反而使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虧欠了他,對他更是兢兢戰戰,對於他的提議也沒什麼人敢再反對。

    褚太后說:「既然眾臣反對,*師也不喜政務纏身,皇上可封*師一個爵位,只享俸祿,不理政務,上朝不拜,內宮不禁,所到之處百官避讓,以示*師之尊榮,彰顯皇恩之浩蕩,不使天下有功之士心寒也。另在帝都擇地建一棟府第以供*師居住,擇一道場供五斗米教傳道,使帝都臣民皆受恩澤。」

    小皇帝道:「母后言之有理……」

    他沉吟了半天,卻不知該封什麼封號才好,他畢竟是一個小孩,如果是朝廷正常的編制,耳熟能詳,他隨口就能說出一串,像這種特殊情況,還真有點為難他了。這時他耳邊突然傳來一個細如蚊蚋的聲音:「皇上可尊周教主為師,稱為天師即可。」

    小皇帝附近明明沒有人,這聲音就像是在他耳內說同來,他以為是天神授語,不由大喜,立即說道:「*師之功德磬竹難書,*師之高尚天下無二,堪為帝師,朕便封*師為『天師』。意為天子之師,天下之師,位同三公,可隨時入宮,旁聽朝議,上朝不銘,內外不禁,並監察文武百官行止,檢舉奸妄。賜『天師府』一座,文武百官不得擅闖;再賜一『天師道場』,以供施符布道,恩澤萬民。」

    眾大臣大跌眼鏡,阻止了周全當大將軍,反而當了個更大的「官」,連天師都弄出來了。這個「官」不在正常編製,不掌實權,並沒有違背祖宗的規定,他們無法再反對,也不敢再反對了。但天師卻可以壓著他們,管著他們,在他們面前耀武揚威,實在是夠令他們鬱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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