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林的刀槍豎立在靈州城外,宋軍將從內地送來的石炮一字排開,一枚枚斗大的石彈被石炮送上半空再跟著落在靈州的城頭上。看樣子,宋人根本就不想再要靈州這個城市了,而是要把靈州徹底毀到最原始的狀態,讓一片片廢墟來記載這裡的故事。
李繼遷鐵青著臉站在城頭上,看著城下的宋軍接二連三的攻城,嘶啞著嗓子對野利求義說道:「這靈州怕是守不得了。咱們還是退回到當初的舊地吧!」
舊地,就是野利氏的部族所佔的地方,野利求義吼道:「退?怎麼退?我的兒子已經死在這裡了,還叫我怎麼退?」作為一個部族的領袖,的確是這樣,兒子都已經死在謝慕華的手裡,現在叫他吐出來已經得到手的靈州,何其難也。當然,細封完農陰測測的說了一句:「那是自然,兒子都已經死了,地盤自然是更不能放棄了,靈州?夏州?我看野利求義是都想要啊!」
這句話差點沒讓兩位老人家掐著脖子互相打起來,還好,李繼遷在中間說了幾句好話。但是這幾日來宋軍連續攻城,現在兵力上的差異讓李繼遷吃盡了苦頭,謝慕華的軍隊仗著人數上的優勢,一點點的擠壓李繼遷的軍隊。讓李繼遷好不難受。但是宋軍這麼一**的攻上來,也不能不守,李繼遷已經傷透了腦筋,可是手下兩位老人家偏偏鬧得水火不容。一個冷嘲熱諷,一個死活都不願意退。實在是叫人煩惱。
謝慕華倒是非常喜歡這樣的局勢,看著李繼遷頭疼腦熱,謝慕華只顧著分配軍隊一隊隊去攻打靈州就是了。眼下的局勢就在謝慕華的預料之中。唯一能阻擋謝慕華在靈州把李繼遷給困死的,只有大宋的朝廷。但是,朝廷到底會不會在最關鍵的時刻給謝慕華來一招釜底抽薪。這,誰也說不準。宋朝,一直是對內的戒備要高於對外,正因為如此,整個兩宋期間,也罕有大臣造反的事情發生。不過,同樣是因為如此,宋軍的戰鬥力每況日下,無論是遼國人還是女真人還是後來的蒙古人,對付宋軍都能佔到上風,要不是後來出現岳飛、韓世忠等這樣的名將,南宋能不能堅持下去還真的不好說呢!
這很可能就是「寧予外敵,不予家奴」的思想發源地吧!謝慕華惆悵的看著激烈的戰場,所有的計劃都在一步步的實現中。但是自己卻已經在朝廷的眼中變成了一隻可怕的大老虎,為了將這隻老虎的爪牙砍去。這個朝廷到底能有多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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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石守信知道是朕要了他兒子的命,不知會如何做想……」趙德昭若有所思的坐在臥房的床榻上,就連身後身無寸縷的嬪妃,一時間也無法吸引他的注意力。如果有人知道趙德昭現在的想法,只怕會大吃一驚。一個帝王,將石保慶從開封府不遠千里派去西北,就是為了讓他去接下謝慕華的兵權。可是偏偏就是這位帝王,又秘密吩咐自己的親信,在石保慶的必經之路截殺。這樣矛盾的做法,讓人難以揣測!
「官家……」一雙雪白滑膩的手臂從後纏上了趙德昭的脖子,一個溫香軟玉的軀體湊了過來,緊緊的挨著趙德昭。趙德昭微微用力一掙,將那個尤物甩開:「今日朕還有公務要辦。愛妃你自行就寢好了!」
說著,趙德昭整理一下衣服,大步走出了房間。門口侍立的太監急忙跟上趙德昭的腳步。月牙兒還高高的掛在半空中,開封府的夜裡有許多清涼之意,朦朧的月色下,皇宮裡的景色又是一番美意。太監宮女手中提著的宮燈,將這明月夜點綴的倒是有幾分詩情畫意。趙德昭卻沒多少閒情逸致,一直走到了文成殿。
書案上的奏折還厚厚的堆在一起,趙德昭一屁股坐在龍椅上,隨行的太監點著了房間裡的燈火之後,識趣的退了下去。趙德昭翻著那上面最新送來的消息,越看越是失望,猛然發力將桌子上的奏折都給推到地上,大罵道:「為何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門口的太監吃了一驚,生怕趙德昭有什麼事,便壯著膽子在門口問道:「皇上,可需老奴伺候?」
「滾!」趙德昭怒吼一聲,那太監嚇得體無完膚,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就算是趙德昭這樣平時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君主也是一樣,天威難測。萬一什麼時候趙德昭的心情不好了,這些太監的腦袋只怕就不太安穩了。既然碰了這個硬邦邦的釘子,那老太監也不算太笨,急忙領了聖旨,屁滾尿流的撒腿撤到後院去了。
「石保慶到底死了沒有?」趙德昭的臉色板的就像一塊鐵板。石保慶必須要死,從利益上來說,石保慶死了的最大受益人就是謝慕華。而趙普等人也會不遺餘力的將這盆髒水往謝慕華的腦袋上潑。自己身為皇帝,不需要再做太多,只用淡淡的在中間撩撥幾句,煽風點火。就可以讓整個太祖舊將體系跟謝慕華翻臉。
現在大宋的禁軍,大概可以分成三個部分,曹彬、潘美、呼延贊、石守信……這些老將當初帶出來的隊伍算是一個部分。而第二個部分就是謝慕華一手鍛造出來的,從大理、交趾一直打到江南、日本、高句麗的軍隊。當然,這支軍隊現在一部分在西北平亂,而留在開封府的那部分,趙德昭已經盡量去想辦法將他們打散,重新編排。不過,這些官兵的身上被謝慕華打上了太深的烙印,就算是打散了,將來也重用不得。而第三部分,是趙德昭一手提拔上來的禁軍。只不過這些人大多沒有進過殘酷的戰鬥考驗,論起戰鬥力來,和太祖舊將還有謝慕華手下的軍隊相比,完全不是一個重量級的。
所以,趙德昭務必要太祖舊將和謝慕華這一系決裂。於是,石保慶就成了當仁不讓的第一選擇。一是因為石保慶手握禁軍大權,他控制的禁軍也可以算是太祖舊將一系的。石保慶死了之後,這個指揮使的職務就會出缺。趙德昭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將自己的人捧上去。能不能幹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不是對自己忠誠。庸才比起有野心的人才來說,帝王們更喜歡的是庸才。二來,石保慶死了,矛頭指向謝慕華,以石守信和曹彬、潘美等老將的關係來說,這些老將有極大的可能抱成一團,擠迫謝慕華。到時候文官體系或者是武將體系,都把謝慕華當成眼中釘肉中刺,就算謝慕華有三頭六臂,也徒呼奈何!
自古以來,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趙德昭並非是個雄心壯志的皇帝,被休哥和斜軫在幽州打得落花流水的故事,還歷歷在目。趙德昭沒指望能在自己做皇帝的時候平定遼國。只要守住祖宗打下來的一畝三分地,也就算自己是個守成之主了。至於歷史會怎麼寫?笑話,歷史都是當權的人在寫。自己雖然做不了漢武帝,但是把自己寫成唐玄宗也未嘗不可!
深夜裡,宮中歷來都有宵禁的規矩,任何人都不得在夜裡進入皇宮。但是有一批人是例外的。他們手中有趙德昭親手書寫的特令,准許他們在任何時候都可以進入皇宮匯報最新的情況。當然,是要在被搜查過,對皇帝絕對無害的情況下才可以。
正當趙德昭在大殿裡鬱悶的時候,苦苦等待的消息終於傳了來。趙德昭強壓著心頭的激動,吩咐那些太監宮女都滾的遠遠的。偌大的大殿裡,只有幾個東京禁軍的人在這兒。這幾個,就是趙德昭最新培養出來的心腹。
「皇上,末將已經得到消息。在懷州外,落草坡。石保慶一行遭遇狙擊,隨行官兵盡數被殲。只是……」為首一個小將說到這裡,聲音漸漸低啞了下去。
「只是什麼?」趙德昭不耐煩的斥道。
那小將壯著膽子說道:「只是,石保慶逃了出去,之後咱們的人馬尾隨追擊,不想那石保慶還真有些本事,一共中了七箭,據士卒回報,好幾次都追上了石保慶,可是被他連殺十幾人,又逃出生天。這……」
「這什麼這!一群廢物,飯桶,混賬!」趙德昭忍不住破口大罵。要是石保慶不死的話,自己苦心安排就全成了鬧劇。還白白搭上了許多禁軍的性命,最後還便宜了那個死活賴在西北不走的謝慕華。
那小將想要說話,但是也知道趙德昭正在氣頭上,哪裡敢多言?身旁一個中年瘦高漢子抱拳道:「皇上息怒。常理來說,石保慶已經中了七箭,在懷州那裡他已經是驚弓之鳥,不敢入城,也不敢露臉。末將以為,石保慶必然以為這件事是謝慕華做的。既然不敢在西北露面,光是這七箭的傷就足夠要他的性命了。還不算他身上還有別的傷口,更沒有食物藥品。咱們的人已經在那裡布下天羅地網,跑不了他!」
「要快,知道嗎?」趙德昭冷冷的哼了一聲。
趙德昭明白,這一次君臣之間的博弈,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