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耶律賢只聽聲音就知道是蕭月影來了,他苦笑著搖了搖頭,看了看蕭燕燕。這位大遼國的皇后娘娘也是一臉無奈,知道這個侄女勉強不得。而李繼坤卻是忍不住回頭望去,要看看這位能讓眼高於頂的族兄動心不已,據說是整個大遼國和皇后齊名的人間絕色!
李繼坤這一看可不打緊,只見從園子外邊走進來一個女子,身著淡綠色的長裙,袖口上繡著淡藍色的牡丹,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雲,下擺密麻麻一排藍色的海水雲圖,胸前是寬片淡黃色錦緞裹胸,走動之時長裙散開,舉手投足如風拂揚柳般婀娜多姿,風髻露鬢,淡掃娥眉眼含春,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櫻桃小嘴不點而赤,嬌艷若滴,腮邊兩縷髮絲隨風輕柔拂面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
李繼坤看得目瞪口呆,心道先前有些憔悴的蕭皇后已經是人間佳麗,沒想到她的侄女更是出眾脫俗。
蕭月影看也不看他一眼,逕直走到耶律賢的面前,遼國人沒有那麼多禮節,蕭月影又是氣呼呼的走了過來,直接開口說道:「皇上,娘娘,我可不嫁給黨項人!」
耶律賢臉上還是掛著似有似無的微笑,也不言語。蕭燕燕看了看李繼坤,低聲吩咐隨從:「先帶黨項使節下去休息吧!」
看著遼國侍衛將李繼坤帶出了園子,蕭燕燕這才笑道:「月影,聽說那李繼遷也是黨項人中的英雄豪傑,而且年紀輕輕,智勇雙全,又生的是一表人才。對大遼國畢恭畢敬,有臣服之心。正是婚配的大好人選,你卻為何拒絕?」
蕭月影不滿的撅起小嘴:「那可不行,先不說那李繼遷有多大的本事,他比得過斜軫哥哥還是休哥大王?就算是那個宋人謝慕華,還把李繼遷在西北趕得東逃西竄的,到現在只不過是取了個小小的清遠軍城,就自鳴得意,跑來大遼國求親來了?」
蕭燕燕知道侄女的脾氣,也是和自己一樣的固執,想自己少女的時候,原本是和韓德讓相愛,但是後來有了做皇后的機會,當機立斷就斷了和韓德讓的情分,一門心思嫁入皇宮,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手握遼國大權,何等風光!每個人的追求不同,對於蕭燕燕來說,權力才是第一位的,為了這個,什麼都可以犧牲!雖然是對於侄女喜愛萬分,但是如今事關遼國氣運的大事,也由不得她一個女兒家做主了!
「月影,你好好想想,西北現在亂成一片,黨項人雖然實力單薄了點,但是有咱們大遼國在身後支持著,就算是短時間內無法立國登基,也可以獨霸一方,到時候,你在西北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即使沒有皇后的名分,也有皇后的實權。這樣的好事,可遇而不可求。」耶律賢見蕭燕燕沒有做聲,便開口說話,這一番話說出來,又覺得胸口發悶,忍不住輕輕拍了兩下。
蕭月影倒並非是真的一點都不想嫁人,而是她從小就是看慣了那些英雄豪傑們長大的,歷代遼主,大多都是勇武之輩,契丹人尚武,能夠在族內揚名立萬的,要麼就是勇冠三軍之人,要麼就是耶律休哥、耶律斜軫這樣的智勇雙全之人。潛移默化之間,這位大遼國公主的眼光早就高得不像話了,偏偏她自己還沒有什麼感覺。如今叫她嫁給一個聞所未聞的黨項人,哪能同意?
「不行,要麼就讓那李繼遷來上京,至少讓我看一看,是不是個英雄人物。否則就決計不嫁!」蕭月影的話甩下來,擲地有聲!
蕭燕燕心頭一陣煩亂,眼下耶律賢朝不保夕,自己的煩心事正是最多的時候。假如現在耶律賢一命嗚呼,宋人很可能以伐喪為名,攻打幽燕。本來幽燕之地,地勢險要,雄關重城,利於防禦。可是現在高句麗被宋人打的換了一個國王,新任的小國王才幾歲年紀,什麼事都被宋人把持,而宋人的水師可以隨時從高句麗登陸,從平壤開始長驅直入,踏過鴨綠江,直逼遼國腹地。而雁門關的楊家將,也可以兩線並進。遼國的優勢已經算不得太多,要是內亂一起,宋人再火上澆油,大遼國的基業,很有可能就會斷送在自己的手中。
蕭燕燕現在迫切需要一個盟友,一個有足夠力量的盟友,能夠把宋人的軍力牽制住。而此時此刻,就天賜一個李繼遷下來。雖然黨項人的實力還不夠強大,但是已經可以讓宋人在西北焦頭爛額了。謝慕華不是已經帶領大軍去西北坐鎮了嗎?但是黨項人游擊作戰,上馬是兵,下馬就是民。茫茫西北大地,任他們馳騁,宋軍想要在短時間之內就平定西北,也是癡人說夢。而遼國雖然不能直接出兵幫助黨項人,但是為黨項人提供一些援助,包括武器,戰馬,訓練,糧草。讓西北的李繼遷成為釘在宋人背後的一根刺,拔也拔不出來。為蕭燕燕平定遼國的內局贏取足夠的時間。
至於最後李繼遷的結局是什麼,那並不是蕭燕燕要關心的問題,只要能掌握了遼國的實權,宋人又怎麼會是蕭燕燕擔心的呢?
「月影……」蕭燕燕心平氣和的說道:「和親,自古以來都是國家,民族之間的手段。你要明白,當年漢朝皇帝將王昭君嫁到塞外,所為何事?文成公主下嫁松贊干布,成就一段佳話。和親的女子不少,但是能青史留名的都是才智過人的女子。如今李繼遷都慕名來求,可見,月影你的美名就連黨項人都知道。這一次,聯合黨項,將宋人鉗制住,將來奠定大遼國萬世顛撲不破的基業,這是何等榮耀?別人,只怕還擔負不起這樣的重擔,也就是你,我們後族的天之驕女,才能不辜負我的信任!」
蕭月影傻了眼,沒想到一向最最寵愛自己的皇后居然也支持把自己嫁出去,再看看蕭燕燕的臉色,這位姑媽臉上的神色也是嚴肅無比,似乎是在說國家大事而不是在說兒女私情。其實,對於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女來說,除非像蕭皇后這樣的人物,有幾個能把兒女私情和國家大事分的那麼清楚?
「我……我就是不嫁!」蕭月影跺跺腳,眼淚都快出來了:「沒嫁人的公主多了去了,誰愛去誰去,反正我不去!」說罷,一轉身就從園門跑了出去。
蕭燕燕和耶律賢互相看了一眼,也頗覺得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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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慕華倒是穩坐釣魚台,以靈州為中心,方圓幾百里的土地上,打得亂七八糟。各路宋軍和黨項人都捲入了戰火,越來越多的部族參與到這一次的戰爭中來。
其實,這一次也算不得是戰爭,只不過謝慕華從這一仗,把黨項人分成了兩個陣營,一派是堅定的跟著李繼遷走「民族獨立路線」的,而另一部分,只想依附強者而生存,暫時就當一個牆頭草,看看風向再說。謝慕華和手下諸將商議已定,靈州城裡的軍隊,分別由這些大將帶領,一隊隊開拔出城外,跟黨項人打打小仗。要是幾百對幾百的,就打一打,要是黨項人一增兵,宋人二話不說,調頭回城。反正黨項人也不敢追趕,城頭上的床子弩、火炮、密密麻麻的弓箭,可不是吃素的。
這樣的仗打了些日子,打得李繼遷也頗為心煩意亂,時不時還能看到謝慕華和手下的將領坐在城頭上,燙上兩壺小酒,做上幾個小菜,有那些來自各地,會唱戲的的士卒,幾個人扭扭捏捏在城頭自編自唱起來的小段子,看得宋人哈哈大笑,可是黨項人卻無可奈何,非但沒法攻城,就連靠近一些也不行。
可是很奇怪的是,李繼遷覺得謝慕華早就應該沉不住氣了,可是沒想到謝慕華比他還撐得住。看著靈州外邊打得熱火朝天,自己卻不動聲色,實在是讓李繼遷鬱悶到極點。這一次,表面上來看,李繼遷佔了不少便宜,連軍糧都劫了,清遠軍城都佔了。可實際上,無論是之前計劃的靈州、夏州,還是其他的軍事重鎮,都還牢牢的把握在宋人的手中。
那些宋人的態度好像是在說,你就圍著謝慕華別放吧,咱們也不去救。李繼遷自己心知肚明,再圍下去的話,最後自己的隊伍可能真的堅持不住了。十萬石的軍糧,早就分了出去,可是現在要是自己說一聲,不打了。怎麼跟各個部族交代?人家出人出力,到處幫忙打仗,最後落不到什麼實際的好處,下次,自己再振臂一呼,還有人跟來麼?
謝慕華笑瞇瞇的端著酒杯坐在城頭上曬太陽,對身旁的田紹斌說道:「田老,你看,李繼遷他們在下邊喝西北風,咱們在上邊喝酒,何其逍遙!」
田紹斌笑道:「相公,老實說,我都已經憋壞了,到底什麼時候能跟那些叛賊決一死戰啊?」
謝慕華揮了揮手:「不著急,對付這種民族,武力不是最好的辦法。鎮壓了一次,還有一次。總不能將他們滅族了,那也太過分,也會導致大宋控制的其他異族地區生異心。慢慢來,別著急啊!」
田紹斌答應一聲,站起身來,朝城下仔細看去,忽然臉色漸漸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