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撲朔迷離
只見肖國華點了點頭，邊思考邊說道：「我確實想不明白這裡面包含什麼意思。按我的推想，這西蘭花也好，櫻桃也好，種植它們的效益未必就真的有這麼高，真的值得他們這麼不顧風險地大規模投資。說句沒覺悟的話，他們永明房地產開發公司除非用這些地來種植鴉片，否則，很難得到高的經濟效益。……，你決定採取觀望措施是對的，等他們拿出詳細的計劃，等他們投入真金白銀，我們再同意不遲。用不變應萬變，只按照市裡的文件放開與公路有關的地段，無論走到哪裡，你都有理由。我也幫你一下，由我縣委這邊出一個通知，就按你的這個要求來。」
郭亮見肖國華沒有什麼反感，也就放心了。他真誠的說道：「那謝謝肖書記，有了你這個通知，我的壓力就小多了。呵呵，我現在可是要面對那個賈永明和我們的張輝縣長。張輝縣長也是被逼，不得不按照賈永明的意思來。」
肖國華笑著說道：「我們不是朋友嗎？僅僅從職責來說，我們縣委也應該擔這個擔子。雖然上級要求我們黨委這邊盡量不要插手具體的經濟工作，但大方向我們還是要把握的，確保土地荒蕪這個大方向絕對沒有錯，也是我們應該做的。」
郭亮還問肖國華新的縣委書記是誰，他相信才來的劉昱不可能一下子就坐上縣委書記的位置。肖國華不很肯定的說道：「可能是從省農業廳調來，現在組織上沒宣佈，我也不好說。」
從肖國華辦公室出來回到政府這邊自己的辦公室，黃秘書在他桌上留了一個簡單的字條，說他著手郭亮安排的事——到金豐縣進行調查——去了。郭亮拿起字條看了一下，揉成一團扔進了廢紙簍，然後給許昆山打了一個電話。
許昆山現在正在湘湖省，他早已經得到了自己女婿回紹城當市委書記的事，他透露給郭亮說薛華鼎大約不要十天就會到紹城市上班，他現在正在中央黨校辦理退學手續。
郭亮用自己從肖國華得到消息的口氣把肖國華的想法告訴了許昆山。果然許昆山沒有爽快答應下來，只說有機會的話再看看，他甚至覺得肖國華一個新到地方，還不如呆在省城的郊縣，既離政治中心不遠，又不是在高官的眼皮底下，等適應了那裡的環境再根據情況變動不遲。
郭亮從心裡也覺得如果是他，他也會選擇和許昆山說的一樣，先到一個縣當一把手。那裡沒有人直接盯著，自主權大得多，更容易做出成績。他都不知道肖國華怎麼想的，也許肖國華認為他這次調走是因為馬春華排擠的緣故吧。以為自己調過去之後沒有任何後台和根基的他不會再東山再起，與其在縣裡面艱苦奮鬥，爭取那一線渺茫的希望來爬升，還不如乾脆呆在省城裡逍遙自在，多結識一些省城的朋友爭取調入省直機關過幾年安慰日子再退休，反正錢已經夠了，何必再辛苦自己？
他和許昆山又談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這才掛了電話。
接下來的時間，事情竟然出乎意料地平靜下來，永明房地產開發公司沒有派人來找郭亮的麻煩，那個賈永明連電話都沒有打一個。至於那些征地的人則在當天轉移戰場之後就沒有到茶葉廠出現過，似乎他們已經忘記了茶葉廠要拆遷這件事。
郭亮感到奇怪，林業局的陸建元感到奇怪，茶葉廠的雷國兵感到奇怪，茶葉廠的職工也感到奇怪：「他們怎麼就不來了呢？」
三天之後，黃秘書暗地裡調查還沒有送來結論，郭亮就從政府這邊正式的市政府文件上看有關征地方面的消息。因為征地費用低、青苗補償費低，征地大縣金豐縣發生了不少農民鬧事的事情。當然，市政府文件的出發點不是說這些，主要是說金豐縣一些鄉鎮幹部思想覺悟低，不是積極想辦法推進征地工作順利進行，反而是對農民鬧事不聞不問。有的基層幹部甚至站在茶農一邊阻攔拆遷工作人員工作，在社會造成了不好的影響。市委市政府決定對這些工作不得力、措施不得力的幹部進行處分，有的鄉鎮幹部甚至被就地免職。
文件最後要求各縣、各鄉鎮村的幹部加強政治思想學習，把爭取火力發電站項目落實到本市作為頭等的政治任務，必須以那些被處分被撤職的幹部為戒，認真做好拆遷工作。同時要求各縣、鄉鎮村的一把手親自下到拆遷工作第一線，執行一把手負責制。那些敷衍、消極的幹部，組織上發現一個將處分一個……
從這些文件裡，郭亮發現了金豐縣也在大量徵用茶園地。雖然他還不敢確定是不是如雙清縣茶葉廠的征地一樣，永明房地產開發公司故意選產量高、質量好的地塊，但大量徵用茶園的事實卻非常明顯。
坐在辦公室裡的郭亮常常會思考徵用茶園的事將會發展到哪一個地步，也想像自己能否在其中取利。郭亮自嘲地笑道：「我是不是有邪惡的潛質？怎麼想從這個事情裡賺取利益呢？」
但是，他更多的思考新的市委書記、新的縣委書記來了之後自己將如何應對，如何穩住副縣長的職位。
下午剛上班沒有多久，韓尉來到了郭亮的辦公室。
看著他進來，郭亮笑問道：「韓少，又相中了我們縣的那個企業？」
韓尉也笑著說道：「郭縣長，難道我只能在賺錢的時候才找你？平時朋友之間來往也是應該的吧。」
郭亮笑道：「你韓少的時間金貴啊。彎一下腰的時候就是好幾百吧。」
韓尉在沙發上坐下，看見郭亮親自為他倒水，連忙起身說道：「不敢當，不敢當。郭縣長，我自己來。」
郭亮道：「別說這些廢話。」他將水杯遞給韓尉，問道，「能不能再買我們一家企業？比如雙清酒廠，五金工具廠什麼的。」
韓尉假裝說道：「熊總現在收手了，準備休息一段時間。不過，聽他的意思似乎想和你們市的永明房地產開發公司合作。」
郭亮一愣，問道：「你們與他們合作？準備進軍房地產領域？」
韓尉繼續說著假話：「不是。我們沒有房地產方面的人才，也沒有類似經驗。」
郭亮問道：「那你們和他們合作做什麼？」
韓尉反問道：「郭縣長，你是在揣著聰明裝糊塗吧？難道你不知道永明公司現在在到處征地搞特種種植？我這段時間一直在省城都已經聽說了他們公司準備培植法國西蘭花、美國櫻桃。還有彩色長纖棉花什麼的，聽說他們征地現在是不惜血本，有地就征。還擠上了你們紹城市爭取火力發電站項目的順風船。」
郭亮自然不知道永明房地產開發公司之所以征地實際上就是中元國際的熊總指揮的，他還以為這個中元國際還真的看中了賈永明手裡的種植項目，所以很熱切地問道：「韓少，你給我說實話，他們永明公司是不是真的在搞特種種植？」
韓尉心裡一驚，但臉上卻不露聲色，他說道：「對於這個事，我還真不是很清楚。這些都是我們熊總在管。不過，既然我們熊總認可這件事並準備投資，想必不會差得太遠。你也知道我們熊總是美籍華人，見多識廣，他一定知道這些特種農產品的價值。他私下對我說，現在我們國家的消費水平還不高，西蘭花、櫻桃賣出的價格可能還達不到他所希望的價位，但過幾年我們國家發展了，大家手裡有錢了，吃的比以前講究了，那麼這些產品的價格就會大幅度提升。他甚至還準備將這些前期產品運到歐美國家去賣，不至於現在生產出來的這些西蘭花、櫻桃低價傾銷，低價銷售會影響它們將來的信譽。」
郭亮對西蘭花、櫻桃的事不感興趣，價格高價格低那是生意人的事，他最關心的是中元國際是不是真的要插手永明房地產開發公司種植特種農產品，如果這個公司放下手頭倒賣企業這種一本百利的事情生意不做，而經營這種特種種植的生意，說明永明房地產開發公司大肆征地的目的還真有可能就是為了培植那些農產品。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雙清縣不讓永明房地產開發公司進行征地，給他們設置一些前提條件是不合適的，很可能逼迫賈永明將農產品深加工中心遷移到其他地方去。很可能自己現在佔小便宜將來吃大虧。郭亮毫不懷疑：一旦將來大家發現種特種農產品的收益遠遠大於茶葉種植，現在反對征地的茶農肯定會第一個跳出來罵他郭亮的娘。現在的人都是典型的拿起筷子吃肉，放下筷子罵娘。
韓尉不知道郭亮心裡在想什麼，他繼續說道：「郭縣長，我今天在市裡聽人說你們縣裡的人不願意你們的茶園被徵收，所以過來看看。按我的想法，你們縣應該積極爭取才對啊。」
郭亮問道：「現在可不只是我們縣反對，其他縣也反對，特別是金豐縣反對更加激烈。」
韓尉問道：「主要是征地費低的原因吧。郭縣長，我今天來之前找到了永明房地產開發公司的賈永明。我向他講了你是我的哥們，要求他在費用方面向你們傾斜。他滿口答應了，他還請我向你轉達他的道歉，說事先沒有考慮這些問題，導致他們公司的員工和你們茶葉廠的員工對峙。當時他聽到這個消息後很氣憤，將那個在工地負責的人大罵了一頓。然後命令他們先到其他征完地了再說。」
韓尉的話聽起來合情合理，甚至可以說是天衣無縫，讓郭亮越來越相信這個永明房地產開發公司是真的準備搞特種種植。但是，當他看到韓尉眼裡存在著一絲漂浮，他剛消失的疑慮又開始出現了，他問道：「永明房地產開發公司到底怎麼投資多少錢來進行這個項目？我之前怎麼沒聽說這回事？」
韓尉信口開河地說道：「他們準備投資三千多萬。將來即使錢不夠，我們中元國際也會大力支持。郭縣長，這個你就放心吧。這件事以前之所以沒有音信，主要是因為賈永明這傢伙狡猾，不想被人知道之後和他競爭。如果大家都征地搞特種種植，一窩蜂地都做這件事，那他將來還賺屁錢，是不？」
郭亮心裡更加起疑，問道：「三千萬？按目前這個架勢來，他們三千萬征地都不夠，還搞什麼項目。」
韓尉本來就是隨口說的，在他看來三千萬這個數字對一個市裡的公司而言已經夠大了，他哪裡會去計算征地面積和征地單價之間的乘積是多少。況且，據他所知賈永明到現在為止一共投入的資金還到五百萬。聽了郭亮的疑慮，韓尉馬上改口道：「可能是我聽錯了。應該是三億……對……應該是三億，三千萬哪裡能夠啊，就是開工人的薪水都不行。」
郭亮沒有跟他較真這個巨大的數字，而是問道：「法國西蘭花和美國櫻桃容易培植嗎？」
韓尉說道：「容易！」但隨即發覺這個「容易」說得太離譜，如果真的容易的話，那將來誰都可以跟著種植，種植的人多了，那還有什麼錢賺了？所以他又改口道，「對於專家來說很容易，對普通百姓就難了。想當裡面的種植員工還要經過異常嚴格的考核呢。郭縣長，我給你透露一個信吧，他們公司派出技術人員正在國外進行相關培訓，這是我們熊總親自安排的。」
聽到韓尉前言不搭後語，郭亮心裡更加有底了，他沉著臉說道：「韓少，我把你當朋友，你竟然在我們面前胡吹海吹。將來這件事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也就罷了。如果與你說的不一樣，不但我們朋友沒得做了，你還得為你今天的話付出代價。」
韓尉的臉一下變得煞白，雖然錢想賺，但總得有命花啊。郭亮雖然不會殺了自己，將來他發現受騙還不吃定了我？
他結結巴巴地說道：「郭縣長，你大人大量，這事我也是受命而為。具體的情況我真的不是很清楚，我剛才也說了這事都是我們熊總在抓。除了剛才所說的國外培訓和三億元投資是我隨口說的，其他都沒有騙你。我們中元國際真的停下了其他一切業務都在進行這個項目。你想想，我們中元國際現在做生意已經做上手了，幾個月買賣一個企業至少就是上百萬元。現在放棄那些業務做這件事，不說明這件事很重要嗎？郭縣長，我哪裡敢騙你啊。」
郭亮說道：「那你看永明房地產開發公司培育出來的西蘭花、櫻桃了嗎？」
韓尉搖了搖頭，但隨即說道：「現在地都沒有征好，哪裡有地方種植？只有等地徵收完成，國外的那些品種才會源源不斷地運過來。沒有地怎麼才能有西蘭花、櫻桃呢？」
郭亮冷笑道：「你知道你的話自相矛盾不？……，算了，我懶得跟你爭論，我只問最後一個問題，無論是你嘴裡的西蘭花，還是什麼櫻桃和什麼彩色長纖棉花，種植它們的話，是不是有很多獨特的要求，比如肥料、土地、氣溫、水源？」
韓尉不知道自己的話有什麼自相矛盾的地方，他不知道郭亮是真的發現了他說的完全是假話還是在訛詐他。他緊張地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我真的不知道這些情況。……，郭縣長，我們不說這些了行不？因為我不知道。這征地你們縣說不同意就不同意，願意征給他們多少就多少，我沒意見。我總不能因為從中元國際來工資就無條件站在中元國際一邊。你是我朋友，我當然得站在你這邊。
我只能憑我的理解和我所知道的情況，勸你們還是參與進來好。萬一將來真的賺錢，真的效益好，你們不加進來的話豈不讓人笑話？豈不讓你們縣裡的農民、茶農謾罵？相反，如果你們加入進來，能夠賺錢當然是好。即使不賺錢，大家也不能說你們什麼，畢竟這個項目有永明房地產開發公司和我們中元國際撐腰，就算打板子也是打在我們中元國際和永明公司身。還有，你們到時候看經濟效益不好，可以當機立斷地將土地收回去，真正吃虧的還是我們中元國際和永明公司。我們是不可能將土地打包之後帶走吧？你說呢。最終的風險還是我們承擔，而不是你們。」
郭亮發覺此時的韓尉和以前鼓動水產局到開發區投資的副縣長秦雲一個口氣，都是說按照上來的來啥事沒有，出了事也有別人承擔，與你無關。相反，如果你沒有按上面的來，出了事你就乖乖頂著，即使將來你堅持自己的意見是正確的，你也留下一個不聽話的印象。
他們說的都是事實，可郭亮不想做這種牆頭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