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縣委書記突然調走
賈永明想不到韓尉這紈褲子弟並不是蠢寶，他幾句話就一針見血地說明了一切，也把賈永明心裡的小九九暴露無遺。賈永明除了尷尬地陪笑，一時說不出合適的話來。
韓尉連笑了幾聲，說道：「賈總，你放心，郭亮的事我去解決。而且我還告訴你一個讓你放心的好消息：我們熊總說了，過幾天等我們項目款到了之後就先打給你一百萬，過段時間再打一些錢給你。你看看，雙方的胸襟高下立即分出來了吧？你將土地收在自己手裡還擔心我們黑你，而我們什麼都沒有抓在手裡就先打給你一百萬。你說，是你辦事大方還是我們辦事乾脆？」
賈永明一聽，心裡馬上高興起來，沒有心思去計較韓尉嘴裡的譏諷：如果他們真的能打一百萬過來，說明他們是來真的了，不是只讓自己一個人在這裡瞎鬧，自己也敢放手一搏。他相信中元國際那種貪錢的公司絕對不會拿一百萬隨便往外面扔。只是他也知道，如果中元國際拿出一百萬，即使沒有任何憑證，沒有任何抵押，他賈永明也不敢黑他們的錢，黑了他們的錢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這也是他們敢於什麼都沒有抓到手就扔出一百萬的原因。
賈永明笑著說道：「當然是你韓少乾脆，是你們熊總大方，我哪敢跟你們比？我們是鄉下人，眼界不寬辦事自然就畏首畏腳，我還要好好向你韓少學習，學習你做生意的本事呢。」
韓尉有點得意地說道：「房地產是一個很賺錢的項目，但也是一個很辛苦的項目。你有本事也做做我們這種生意啊，呵呵。」
賈永明心道：你們這種生意誰不會做？不就是利用權力將國營、集體企業低價收購，然後再按市場價賣出嗎？只要有後台，就是傻子也會做這種生意。但他巴結地說道：「你這麼生意太高深了，我又沒讀過什麼書，哪裡知道做這種生意，也沒有這個膽子，我怕錢一扔進去，只露出幾個泡泡就沒有了。我只能做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事，在你韓少和熊總眼裡，我姓賈的就是一個街頭小販，上不得檯面。」
韓尉也多少有點自知之明，掩飾性地笑了幾下之後，說道：「賈總，郭亮的事我去聯繫。其他的事就拜託你了，反正你征的地越多越好。」
賈永明拍著胸口道：「韓少你放心，我賈永明做事向來是不答應則已，一旦答應我就會全力以赴。」
當賈永明在和韓尉打電話的時候，郭亮和黃秘書已經告別林業局副局長陸建元、茶葉廠的領導和職工，坐上桑塔納汽車回縣政府。透過後視鏡，坐在司機後面的郭亮看到了陸建元、雷國兵等人一臉的沮喪。
當車出了茶葉廠駛上進縣城的公路後，郭亮對黃秘書吩咐道：「這段時間你到金豐縣去調查一下，你自己一個人也好，還是請人也好，都行。你幫我調查永明房地產開發公司在金豐縣那裡是不是也在額外征地，看他們征的是一些什麼地塊，是不是和我們這裡一樣只征好的地塊。你要注意保密，不要讓別人知道。能不能做到？」
黃秘書笑道：「沒問題。我有不少高中同學在金豐縣呢。不過，郭縣長，短期保密很容易，至於長期保密可能有點難度。」
郭亮笑道：「我又不是搞地下工作，能保密幾天就可以了。只要不在你調查的時候被他們發現就行，你調查完之後他們知道不知道沒關係。……，我總是想不通賈永明為什麼這麼幹。」
實際上郭亮說話的時候，心裡很激動：這個事情肯定不是小事，也許自己還能借此機會得點好處什麼的。詭異的表象往往有著詭異的真相！
回到縣政府大院，郭亮剛下車，肖國華也從旁邊一輛車下來。郭亮很驚訝他到了政府這邊，連忙招呼道：「肖書記，你過來了？」
肖國華將車門碰上，說道：「你從哪裡來，看你風風火火的樣子？」
郭亮回答道：「我從林業局下面的茶葉廠過來。征地的和廠裡的職工鬧對立，我去調解一下。」
肖國華哦了一聲，說道：「現在有空沒有，到我辦公室去一趟？」
郭亮驚訝地看著肖國華，點頭道：「有空，現在就走？」
肖國華再次打開車門，對郭亮道：「上車吧。」
坐在肖國華的奧迪車上，兩人都沒有說話。郭亮心裡在猜測肖國華為什麼找自己，肖國華則眼睛看著窗外，看著他熟悉的一草一木。坐在副駕駛位的肖國華秘書劉向也沒有如平時一樣熱情地打招呼，只當郭亮上車的時候喊他劉秘書，他朝郭亮笑了一下。
這讓郭亮越發狐疑。
等郭亮進了辦公室，肖國華將房門帶上後，說道：「小郭，我很快就會調走了。」
郭亮愣住了，驚訝地問道：「很快就會調走？這怎麼可能？」
肖國華沒有回答郭亮的話，而是悶悶不樂地從茶几上拿起香煙和打火機，叼一支在嘴上，點燃後深深地吸了一口，良久才把吸進去的煙吐出來。
郭亮也好一會才穩住神，笑著說道：「祝肖書記高昇。」
明顯的，他的笑容很勉強。因為他想起剛才劉向在車上臉上那副並不高興的樣子，看著肖國華現在心情沉重的樣子，他不用猜測就知道肖國華這次調走可能不是高昇，否則不會如此落魄。也許正是因為肖國華突然調走，劉向的安排一時無法妥當，所以劉向也有點不高興。
肖國華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煙，說道：「這個消息是突然來的，昨天晚上我還只聽到了一點音信，今天領導就找我談話。……，我們福江省和湘湖省的幹部進行交流，我是作為一名交流者調到湘湖省去。我們紹城市的新市委書記也正式確定了，是從湘湖省一個機械廠調來的，他是那個廠的廠長兼黨委書記，今年才三十一歲。」
郭亮聽到這個消息還是驚呆了，他不是為薛華鼎吃驚，這個消息早傳開了，全市官場上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人知道。他驚訝的是肖國華突然調到外省去，他剛才還以為只是在市裡平調或被安排到市裡不怎麼重要的崗位上。
對於肖國華會調離重要崗位，郭亮心裡還是有一定準備的：因為肖國華是原市委書記王祥山的人，與市長馬春華很不對付。以前的縣長張春秋——馬春華的親信——可以說是肖國華一手擠走的，他和肖國華都知道馬春華不會就此罷休。不過，現在肖國華在雙清縣取得了絕對話語權，加上肖國華又有意無意地向馬春華示好，按他和肖國華的想像，馬春華應該不會這麼快就動手，只要暫時不動手，肖國華就有一段緩衝的時間。這是肖國華在擠走張春秋的時候就計劃好的這一步。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馬春華他們會來這麼一手：幹部交流。
想到肖國華被調走，郭亮心裡也是忐忑不安：因為他知道自己身上現在已經深深打上了肖國華的烙印。現在全縣的幹部都認為他是肖國華的親信，他自己也想依靠在肖國華這棵樹下成長起來。一個人在官場純粹靠自己奮鬥是很難有多大進步的，你就是再清高也得服從這個規則：得有人罩著。
雖然郭亮到了副縣長的級別，肖國華只是一名縣委書記，他能罩郭亮的地方已經很少，郭亮也需要更大的官員為他遮風擋雨。可是，在沒有找到更大的官員前，他還得借用一下肖國華。
郭亮心裡自問：「他走了之後，我找誰？新來的縣委書記會怎麼看待我這個火箭般竄升的人物？嗨，怎麼會這樣？」
郭亮的思緒飛得很遠很遠，直到肖國華被煙嗆了咳嗽的時候，他才收回放飛的心，裝著很平靜地問道：「肖書記，具體到什麼單位？哪個位置？」
肖國華苦笑了一下，說道：「一個位置是省城郊縣的縣委書記，一個位置是省城裡一個區的區委書記。至於我最後坐哪個位置，現在還沒有最後確定。需要到了湘湖省組織上和我談話之後才能決定。我個人的想法是想留在省城，可是就是找不到門路，時間也來不及。」說完，又搖了搖頭。
郭亮想不到自己的頂頭上司把這些隱秘的事告訴自己。他想了一會，隱隱約約知道肖國華喊自己過來是什麼意思，但他又不敢肯定，所以沒有及時搭話。
肖國華見郭亮沒有接自己的話，以為郭亮這小年輕沒有想到自己的用意，心裡有點懊惱。讓他說出請郭亮幫忙聯繫許昆山的事，他一時礙著面子說不出來。
說來也是失敗，他肖國華在許昆山那個楠竹坳煤礦裡有股份，只是許昆山的股份多，他的股份少而已，怎麼說也是一個股東。按道理他肖國華和許昆山的關係應該很好，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至少得超過郭亮和許昆山的關係。
可事情恰恰相反，郭亮和許昆山成了忘年交，幾乎無話不說，而肖國華和許昆山還停留在客氣而生澀的關係上，而且許昆山心裡還有一絲看不起利用職權得干股的肖國華。每次見面兩人都客氣地打招呼，也僅此而已。
在煤礦的管理上，肖國華因為知道自己的股份來路不正，又不是用自己的名義登記的，加上他還有點敬畏許昆山的勢力，所以聰明的他並沒有指手畫腳，他只負責分紅。兩人之間的關係就停留在認識上。
正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肖國華一個堂堂的縣委書記在許昆山面前就是吃不開。他甚至有點後悔當年接受了煤礦的那份干股，讓他在許昆山面前尷尬。可他更捨不得那點股份所代表的錢財，那可是他工作幾十年也不一定能存上那麼大一筆。再說，如果沒有這份干股，他能不能認識許昆山也難說。
他的心糾結而矛盾。
郭亮看到了肖國華臉上欲說但未說的表情，心裡也有點為難，他試探著說道：「肖書記，要不我讓許老闆跟那邊的人說一說，我想他女婿在那麼當官，他也把家安在那邊，在湘湖省總有一點門路。只是我覺得說多了反而不好，有些話我想說又怕說出來惹你不高興。你是我的領導，你從政經驗比我多，我說的不對請不要記在心裡。」
肖國華抬頭看了郭亮一眼，想不到這傢伙不但理解了自己的意思，還想得挺多的。不過，他心裡笑道：你一個小年輕還真能說出什麼有意義的話來？
他裝著很大方的樣子，說道：「我和你是什麼關係，如果不是我把你當朋友，我怎麼會將你喊到這裡說這些話。你說吧，我相信你說的肯定有道理。」
看肖國華一副咱倆是哥兒們的樣子，郭亮心裡感到好笑，無論從年齡到職位，都不可能成為哥們。
他認認真真地說道：「肖書記，我覺得許昆山那人與其他紈褲子弟不相同。他既有那種玩世不恭的味道，但也有一定的原則，完全可以說他是一個性情中人，很多事情都是順其自然而來。我現在去找他，他也許會放下手裡的事情幫你，幫你留在省城裡當區委書記，但我們兩人在他心中的印象有可能會改變，將來有什麼事想請他幫忙就難了。如果他不想幫我們，不願意現在就找人，到時候忙沒有幫上，我們還欠他一個人情。
肖書記，你也知道，他的女婿從一個廠的黨委書記榮升為市委書記，雖然級別沒有變，但實權大了很多很多，他現在正是要感謝別人的時候，正要感謝湘湖省的那些大佬們，如果我們讓他又去求那些人幫忙，……」
肖國華一聽，心裡還真認同了郭亮的話，覺得現在這個時候去打擾許昆山不是恰當的時候。可是不找他又能找誰呢？湘湖省對他肖國華而言可以說是一團黑，只知道這個省是內陸省份，農業生產為主，省城是白沙市。那裡的人都不認識幾個更別說能找到有實權能幫他說話的領導了。
如果不是這麼窘迫，他今天怎麼會主動跟郭亮說這些，表現比郭亮還糟糕。如果是平時，他還用得著郭亮來提醒？不是病急亂投醫嗎？
郭亮見肖國華沒有說自己什麼，心裡寬心了一些，說道：「也許我猜想錯了。等下我就跟許昆山打電話，我試探一下他的意思，如果他不是很為難的話，我會請他幫你打探一下消息，讓他活動一下。」說著，他又畫蛇添足地加了一句，「我會以我的名義說的，不會說你說的。」
實際上郭亮也不想加最後一句話，說出來有點幼稚。但是，他和肖國華還不是那種相互理解非常透徹的朋友，他擔心肖國華看自己年紀小，辦事未必牢靠，為了不讓他心裡有疙瘩，只好老實說出來。即使畫蛇添足還是說出來為好。
果然，聽了郭亮最後這句畫蛇添足的話，肖國華滿意地笑了。
接下來，肖國華問了郭亮剛才到茶葉廠處理職工和永明房地產開發公司對峙的事情。聽了郭亮說出心中的疑慮，肖國華對永明房地產開發公司這麼做也是很不理解。他既想不明白這個公司為什麼自己出錢幫助政府征地，也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自己也順帶徵這麼多地，而且還故意選茶園最好的地塊。從政多年的肖國華絕對不相信貪婪的賈永明那傢伙會為了舅舅的陞官而不惜拿出自己私房錢幫助政府，畢竟火力發電站項目能不能落戶紹城市還是一個未知數。
肖國華想了一會，說道：「你可以請農業方面的專家來我們這裡研究一下，看茶園是不是有可能適合什麼西蘭花、美國櫻桃的生長？也許賈永明他們現在不說出來，就是為了保密，防止其他人也效仿他們征地，征茶園的地培植西蘭花、櫻桃什麼的，與他們進行競爭。商人嘛，就喜歡玩這種名堂，只想天下的錢都歸他一個人賺到。」
郭亮搖頭道：「雖然他們沒有明確說出什麼茶園適合培植西蘭花、櫻桃，但他們早已經放出風聲說要大規模種植這兩種產品了，別人都知道這件事。我覺得原因不在於此，應該有其他的秘密，其他我們還一時看不清的問題。不過，我還是我還是會請農業方面的專家來考查茶園，看茶園是不是最適合種植這些東西的。」
不知為何，郭亮現在和肖國華說話的口氣越來越放鬆，沒有了過去那種謹慎。如果是以前肖國華讓他請人來考查，他肯定是先答應下來，甚至還可能隨口說一句肖國華考慮全面什麼的話，之後再思考是不是提自己的反對意見。現在他乾脆先搖頭再答應。
郭亮說完這些話才發現自己的心態變了，他有點擔心地瞥了肖國華一眼。
肖國華卻沒有注意這些細節，現在的他完全沒有平時那樣反應敏捷。也許他現在有求與郭亮，希望他能幫自己好好在許昆山面前說說好話，讓許昆山幫幫忙，所以把心態放得很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