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又是交易
雖然從工廠幹部職工到科委內部一直有這樣那樣的反對意見，但在有心人士的推動和上級的大力支持下，科委和中元國際的收購談話還算進展順利。只是因為紹城市高新科技開發區出事，引起了雙清縣官場地震，這事才暫時擱置了。
郭亮看了收購計劃書，憑心而論這個收購計劃還算互惠互利的，雖然中元國際壓價得有點過分，但幾個收購企業的公司不壓價的？而且雙方還有談判的餘地。
如果收購計劃實現，雙清縣科委就能擺特種開關廠的拖累，而中元國際得到他們想要的工廠、設備。工廠的地皮、設備、房屋加起來的價值都不止。
郭亮看了相關數據，發現廠區面積有三十多畝，廠裡有好幾台進口設備，這些是這個廠相對值錢的東西，只是進口設備已經超過了折舊時限，還能用但被收購方按設備殘值報價。
因為郭亮對中元國際的韓尉不感冒，又聽了王韶丘的那些意見，所以郭亮對這個收購方案不感冒。他看了一遍就將它放到了資料櫃裡。
調研完林業局、科委，剩下就是水產局和畜牧局。水產局完全沒有必要去，那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只需要在調研完畜牧局之後再順便見一見水產局的班子人員就夠了。
實際上郭亮對水產局隔壁的畜牧局也熟悉，只是作為分管領導還是應該正規地去一次，以顯示對所有機關單位一視同仁，也便於將來工作的開展。
畜牧局的調研自然很順利，那個李局長對他很客氣。正是因為郭亮的幫助，他們畜牧局還沒有不顧一切地到開發區投資，而且現在的那些投資責任也不在他李局長身上，而在下面那個想圖表現的副局長身上。
調研的時候，畜牧局也提出了一個撈錢的建議：他們準備學某些地方從養牛的農民手裡收取耕牛疾病保險費，每頭牛每年收十元的費用。
看情形畜牧局也是被貧窮逼急了，有外地的「成功經驗」借鑒就迫不及待地想引進來。
但他們這種建議被郭亮當場否決，郭亮給他們的答覆是：除非上級明文規定，否則不許向農民攤派任何費用。
這個規定不是郭亮故意裝清高更不是裝逼，而是他不願意自己才當副縣長就被人罵。他雖然是城裡人，與農村的人接觸不多。但當李局長說到從農民身上收取十元錢的耕牛疫病保險費時不知何故想到了在梅山鎮楠竹坳看到的那家住山上的農民，除了養的那條土狗還算正常外，其他的無論是人還是房屋傢俱都體現了一個字：窮！
從他們身上收取錢，哪怕是一分錢，他都下不了手。再說，你李局長如果想賺錢想收取費用，你去收就是，為什麼一定要我這個新上任的點頭答應，這不是故意讓我挨黑槍嗎？
調研結束後，郭亮又到他所聯繫的電信局、郵政局、新分離出來的移動公司走馬觀花地看了一遍，在那裡吃了二餐飯，算是將他的「領地」全部巡視完畢。
坐在辦公室裡，看著調研收集來的資料，讀著自己記的筆記，他認真思考著。他覺得對他分管的部門必須區別對待：
對於畜牧局、水產局這種單位，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幫他們脫貧，次要的工作就是促使他們如何更好的完成他們的職責。對於林業局、科委最重要的工作則是促使他們完成其職責，完成全縣的林業資源保護、完成綠化指標、給全縣科技工作者營造一個優良的科研環境、學習環境，促進全縣科技進步。次要的工作就是讓他們在政策許可的情況下賺錢。
這些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非常困難。現在的他都不知道從何下手。想了好久還是毫無頭緒，他不由自嘲地說道：「你以為你是誰啊，人家副縣長這麼多年過去不也是沒有解決這些問題，你剛一上任就想大刀闊斧？可能嗎？」
想是這麼想，郭亮心裡還是希望新官上任能燒出三把火來，讓其他人明白我郭亮不只是愣頭青：「可三把火從哪裡燒呢？」
其他人可沒有郭亮這些想法，無論是林業局、科委還是水產局、畜牧局都沒有人來打擾他，也沒有人來找他匯報工作，他們都在按部就班地工作著。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
這天上午，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正在批閱文件的郭亮抬頭喊道：「請進！」
「郭縣長，很忙啊。」一個悅耳的女聲在門口響起。
郭亮看見苗條的女子連忙站起來，說道：「柯柳，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孟俊銘，歡迎歡迎，請坐。」
柯柳笑著對孟俊銘說道：「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我們郭縣長還是很熱情很念舊的。」
高大的孟俊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郭縣長，你好。」
郭亮本來想先擊他一拳再說你這傢伙怎麼這麼客氣，但手還沒提起來就放了下去，轉而變成伸手和孟俊銘相握，搖著他的手說道：「你太見外了，我們誰跟誰啊。還是柯柳說的對，我還是我。請坐。」雖然郭亮盡量表現隨意，但身份的變化卻將他與他們還是拉開了距離。即使柯柳剛才說那些話，也是她壯著膽子說的，也是為了活躍氣氛，實際上她心裡還是有點打鼓。
孟俊銘、柯柳、杜勇等幾個人都是同一年從大學畢業後考上公務員一批分到雙清縣的，當時孟俊銘、柯柳、杜勇最後的分配都比郭亮好，柯柳直接分到了縣直機關，孟俊銘、杜勇等人都分到了經濟較為發達的城鎮，只有郭亮分到全縣最貧困、交通最不便的梅山鎮。而且他在梅山鎮沒有呆幾天就被派到更偏僻的楠竹坳警務室。
他們幾個誰都認為郭亮混得最差，起步慢的他將來肯定需要大家提攜他。也許他在楠竹坳呆不了幾天就因為受不了這個苦而辭職回家重新找工作。那時候意氣風發的杜勇還跟他們幾個打賭看郭亮能堅持多久。
誰也沒有料到郭亮因為捨身跳入洪水中救出好幾個受困的人，從此青雲直上，不但在短時間內超過了他們，還讓他們一下子拍馬也追不上了。那個最先坐進黨政辦的杜勇甚至還被開除公職、進了監獄。
現在孟俊銘來找郭亮，就是希望郭亮能幫他在他的領導面前說一句好話。他現在正在與人競爭慶陽鎮綜治辦的副主任，一個副股級幹部。
想到同時參加工作，孟俊傑還在為一個副股級幹部奔波，而自己已經是副處級了，郭亮心裡感慨萬千：我還真是走狗屎運。
從綜治辦副主任到副縣長可謂天壤之別：副股級、股級、副科級、科級、副處長，相差整整五個級別，即使不耽誤按正常的進度往上升也需要至少十年的時間。
有郭亮這個坐標，孟俊銘也覺得自己混得很窩囊，但他又不得不來求郭亮。郭亮一個副縣長隨便為他說一句話，打一個招呼比他送多少禮說多少好話拍多少次胸口都強。
等孟俊銘吞吞吐吐地說明來意柯柳在旁邊小聲補充後，郭亮心裡卻有點為難。他知道一旦當了領導這些事就免不了的。人不可能生活在真空中，可以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再說自己不也找別人幫過嗎？但他想到自己才坐上副縣長的位置不久，屁股還沒有坐熱，現在就向別人打招呼的話，別人會怎麼想自己不說，更主要的是擔心人家不理睬，丟了自己的面子也給孟俊銘帶來不好的影響。
因此郭亮的表情反而比求人辦事的孟俊銘和柯柳更尷尬。還沒煉成厚臉皮、還沒學會在朋友面前打官腔的他感覺答應他們不好不答應他們更不好，心裡鬥爭了好久他才猶猶豫豫地說道：「孟俊銘，這事我先試試看，我現在不能打包票。也許行也許不行，成功了你別感謝我，沒有成功你也別罵我。」
說話的內容和表情完全是一個雉兒。孟俊銘也是一個沒有求人經驗的小伙子，見了郭亮的神態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對。而經驗相對豐富的柯柳卻忍不住笑了，說道：「郭縣長，看來我們還得多麻煩你幾次，等你有經驗了就不會這麼緊張了。你看你，你比我們還緊張。……，對了，我們局辦公室也要提拔一個副主任，你能不能幫我說說，我也想當官。」
郭亮聽了柯柳的話，也忍不住笑了，老實說道：「我還真的比你們還緊張。你的事我還好去說，因為我認識你們韓局長。可慶陽鎮的鎮領導卻不是很熟悉。你們又是我朋友，不好意思騙你們。」
三人天南海北地說了很久，然後郭亮請他們到外面飯店吃中飯。因為下午還要上班，大家就沒有喝酒。只在結賬的時候孟俊銘搶著要付錢，但還是郭亮爭贏了，理由就是盡地主之誼，但了縣城應該是郭亮請，到了慶陽鎮應該孟俊銘請。
送孟俊銘走後，郭亮和柯柳從飯店走著回家，她甩了一下頭，雙手將飄飛的頭髮攏到後面，說道：「郭局長，你好忙哦。好久都沒看見你出去休閒過？」
郭亮笑問道：「我休閒是玩電腦，你怎麼能知道？」
柯柳道：「電腦真的那麼好玩嗎？我怎麼就靜不下心來玩電腦遊戲呢。」
「你玩過？我還真很少看見女孩子喜歡玩電游的。」
「呵呵，可我也很難看見一個縣長玩電游的。你想想看，如果我在網吧裡看見一個縣長一本正經地玩電游，那該是多麼雷人的事？」柯柳越想越好笑，「真是奇聞。」
郭亮不得不承認她說的「副縣長在網吧裡和一群小屁孩玩電游」是有點雷人，他還真有點不好意思再去了，心道：這不少了一項樂趣嗎？在網吧裡玩電游遠比在家裡一個人抱著電腦玩電游快樂得多。
他笑著說道：「可我覺得自己玩沒什麼啊，而且我在網吧玩的時候，周圍的人年紀有不少跟我差不多的，有的甚至還比我大呢。」
「那你得微服私玩才行，別讓人知道你是副縣長，否則太嚇人了。」
孟俊銘的事情並沒有困擾郭亮多久，在一次全縣幹部大會上，郭亮正好身邊坐的正好是慶陽鎮鎮黨委書記曹德方，也就是那個不願意當副縣長的人。當時郭亮和幾個副縣長、鎮黨委書記、機關書記坐前排。
「郭縣長，祝賀你！」曹德方看見郭亮，連忙走過來首先伸出手熱情地說道，「這幾天事情多，只打了一個電話祝賀，今天我請你吃飯，你可一定要賞我一個面子。」
郭亮趕緊站起來，握著對方的手：「謝謝。」
曹德方就在郭亮身邊的空位置上坐下，一邊和大家一起等待主席台上領導的到來一邊閒談著。談著談著，曹德方主動說道：「郭縣長，聽說我們鎮裡的孟俊銘是你朋友？」
郭亮說道：「我們一屆分來的公務員。多謝曹書記對他的關照。」
曹德方連忙搖手道：「你們這一屆公務員真是不錯。不說你，你是龍，與我們大家都不一樣。就說小孟吧，他工作認真，團結周圍的同志，不擺大學生的架子。如果不是我從其他人嘴裡知道他是你朋友，我還蒙在鼓裡呢。這小伙子不錯，我正準備給他挑一些重擔。」
郭亮還能說什麼？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來了枕頭。他認真地感謝了曹德方一番。
但是郭亮還是善良了一些，他還真以為對方是無條件幫忙呢。過了一會，曹德方不經意地問道：「郭縣長，聽說你以前水產局的水產發展公司換領導班子了？」
郭亮點了點頭，心道：那個牛望山都已經畏罪潛逃，公司領導班子自然要換。不過，他心裡突然想起這個水產發展公司就是在慶陽鎮，「難道他有什麼事不成？不會拿孟俊銘的事跟我做交易吧？」
郭亮的猜測還真是猜對了。只聽曹德方說道：「我以前聽說這個公司準備圍一塊湖面做特種水產養殖基地，現在怎麼就沒下文了？」
郭亮苦笑道：「還不是沒錢？再說，圍湖造魚塘對當地野生魚類資源有破壞作用，專家的認證結論一直沒有下來，我們就沒有動手做這事。」
曹德方笑了笑，說道：「那種地方有什麼野生魚類？呵呵，那些知識分子就是問題多。經濟要發展起來，幾條野魚值得這麼重視嗎？說實在話，現在農藥化肥用的這麼多，湖泊、港汊裡的野生魚越來越少，反正都絕種了，保不保護都一個樣。」
見郭亮沒有接話，曹德方又說道：「我一個朋友想把那片湖面圍起來，雖然這塊水域是我們慶陽鎮的，但還是想和水產局合作。不知郭縣長批不批准？」
郭亮心裡膩味得很，可面對曹德方炯炯有神的目光，他還不好一口回絕。猶豫了一會，他說道：「讓你這位朋友和水產局聯繫一下吧，只要不是影響很大，我想應該沒什麼問題。」
聽郭亮回答的並不爽快，曹德方心裡也不是很舒服，心道：你小子把調子定的這麼高，你還真以為我求你？如果不是我不想當這個破副縣長，你還得在水產局呆著呢。現在就跟我打起官腔，忘記了我這個恩人？那塊地方本來就不是水產局的，我如果強行佔下來，水產局能放一個屁？
他語氣沒有剛才的熱情，說道：「好，那我讓我那朋友跟他們聯繫。」
說句良心好，郭亮這句話可是做了很大退步的，如果不是考慮到孟俊銘的事情，他肯定會一口回絕：什麼跟水產局合作？現在水產局窮光蛋一個，拿什麼跟你們這些地頭蛇合作？水產局現在唯一能合作的就是一紙意見書。開始的時候你們也許會表面上尊重這一張紙，等湖圍起來之後，成了既成事實之後，你們肯定馬上將這張揩屁股還嫌硬的紙扔掉。那些圍成的湖面還不是全部被你們拿過去？水產局一點利益都得不到，承擔只是批准這種事所帶來的責任。
郭亮不知道自己的退讓並沒有得到對方的回報，反而當對方生氣了。
因為雙方心裡都有隔閡，兩人的談話就開始雜亂起來，不久曹德方與另一邊的領導說閒話去了，郭亮也拿著會議資料裝模作樣地翻看起來。
會議之後的第二天，孟俊銘打來電話告訴郭亮：他已經內定為黨政辦副主任，並告訴他說鎮黨委書記曹德方找他談了話。在談話中，曹德方對他說了郭亮在這件事上幫他打了招呼。而且曹德方還分配給他一個任務，就是配合一家養魚專業戶負責圍湖造塘的工程。
孟俊銘對自己還沒有上任就被領導安排了重要的工作很興奮，不斷感謝郭亮幫了他的忙。
全不知郭亮聽了他的話是一種如何複雜的心情。郭亮客氣地說自己沒有幫什麼忙不值得他感謝之後就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