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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365章 文 / 石劍

    第365章

    洪武、於志國等人的心,忽然好沉。

    「報告!路總參謀長距此僅約五百米,請問代總指揮,是否列隊相迎?」此時,又有一位警衛人員進來報告。

    洪武本是不置可否,猶豫不決。

    此時,他見警衛人員再三催促,便對指揮部裡的工作人員下令,說道:「同志們,聽著,當著眾人的面,不要提三少爺和夫人的事情,他們要是提起,就說夫人睡了,呆會單獨向總參謀長匯報,再由總參謀長向三少夫人匯報。」

    「是!」眾軍官異口同聲接令,然後一起出去迎接路洋等人回來。

    他們走出簡易木棚,下山十幾步,便迎面遇上了柱子、小雅、陳道等幾人,且抬著馮雲。

    洪武駭然驚問:「三少夫人……怎麼會這樣?」

    他舉著火把,看得真切,但見柱子、小雅、陳道、文智廣、喬棟、龔品等人全是臉有淚痕。

    而擔架中的馮雲,雙眸緊閉,臉色十分蒼白。

    於志國已猜到陳道等人可能已知凌南天死訊之事了,便問起路洋:「總參謀長呢?」

    巫志海悲沉地說道:「我們在回山的時候,剛好碰上薛大嬸,她說四夫人說什麼跳出紅塵外。路大哥猜測四夫人可能到摩天崖的三界外尼庵出家了。他和我等一起將雲兒妹妹送到這裡,便讓猴子先回來找他的衛隊,他先和鐵牛兩人去摩天崖了。」

    「什麼?」

    「你們都知道各種情況了?」

    洪武、常明、於志國等人聞言,便知道巫志海等人無功而返,是知道凌南天之死訊和林依依出走失蹤的消息了。

    巫志海點了點頭,淚水又從眼簾裡湧起來。

    他抹抹淚水,顫聲說道:「嗯!我們到達棗莊的時候,恰好遇上小虎子,他在進貨賣新報紙的時候,發現包著新報紙的是一張舊報紙,便隨意看看,他識字不多,但認識『凌南天』三個字,其他內容是虎子請街頭先生念給他聽的。所以,我們就回來了。豈料,剛才又撞上薛大嬸。唉!沒想到,不幸的事情,接二連三發生了。」

    洪武聞言,焦急地道:「那行,軍中事務暫交陳團長主持,我率衛隊去摩天嶺看看。巫團長,爾等先去歇歇!有什麼消息,我會派人知會爾等。兄弟一場,那是緣分,彼此多多包涵!」

    言罷,他朝於志國揮揮手,便率領衛隊沿岔道而走,直奔摩天嶺。

    陳道奔波數天,有氣無力,便朝薛長貴喝了一句:「薛長貴,你領你的特務二連,隨後跟進接應。」

    薛長貴應令而去。

    巫志海急朝洪武的背影大喊:「洪團長,等等,我們也去摩天嶺!我們一定要勸四夫人回來。」

    言罷,他和文智廣、喬棟等人,不顧疲勞,追向洪武。

    「不!洪團長去就行了。巫大哥,你們勞累數天,疲憊不堪,先歇歇。明兒一早,你、喬副團長率小股部隊出去,去雲梯山,助狗娃一臂之力,確保雲梯山根據地不丟失。陳團長,文副團長,你們率一個營或是多一點的部隊,趕赴梁山,趁劉黑七得意忘形之時,狠狠地教訓他一番,奪回咱們的梁山根據地。我在此鎮守,又有洪團長、路大哥相助,沒事的。當務之急,須保我軍心不亂。南天已死,我們接下來,就是為其報仇雪恨。等我們重拾旗鼓,就出關打倭寇。或是到上海去殺田中尚武。」豈料,傷心欲絕、嬌體虛弱的馮雲忽然從擔架上起身坐起,嬌喘吁吁,聲息弱弱地說道。

    這些天,她哭過,疼過,暈過,病倒過。

    人生漫漫,少婦成寡,多麼不容易的事情。

    馮雲自然悲痛欲絕。

    何況,她對凌南天的感情,不僅僅是夫妻之情。

    那是她從小到大,堆積的一份感情。

    但是,在擔架上的幾天,她也想通了:再怎麼哭,也哭不回凌南天。

    她再傷心,再痛苦,凌南天也是人死不能復生。

    此刻,馮雲唯一願望,便是為凌南天報仇。

    而要報仇,便要重整軍備,壯大軍力,不能僅守著蓮青山這麼小塊根據地。

    然後,便是查清兇手,誅殺仇人。

    洪武、常明、陳道、巫志海、文智廣、喬棟、龔品等人聞言,均是精神一振。

    剎那間,他們低沉的心海,宛若被扔進了一塊巨石,掀起一陣巨大的波瀾。

    因為主帥的勇氣,決定三軍的士氣。

    凌南天死了,林依依出家了,馮雲就成為事實上的最高統帥。所以,洪武他們怔怔地望著擔架上的馮雲。

    只見她又黑又瘦,眼圈是紅黑相間,秀髮凌亂。

    但是,她的眉宇之間卻盈滿了殺氣。

    馮雲見眾將都怔怔地望著自己,不由俏臉一紅,揮揮手,沉聲說道:「馬上執行命令!」

    她本是將門虎女,一旦認真起來,便自有一番威儀。

    「是!」洪武、陳道、巫志海等人當即立正,向馮雲敬禮,聲音很大,甚有力量。

    然後,各人轉身而去,分頭行動。

    且說路洋、鐵牛回到營地之後,不顧勞累,各從士兵手中拿過一挺機槍、一枝步槍,由一名衛兵舉著火把引路,沿著北麓走向摩天嶺。

    途中,鐵牛垂著淚水,問路洋:「路大哥,你怎麼知道四夫人在摩天嶺上當尼姑的?」

    路洋滴著淚水回話:「她若是率衛隊走,當然是遠離蓮青山,另尋尼庵,出家修行。可是,現在,她是一個人走的。她嬌生慣養二十多年,一個人如何能走出蓮青山群峰?再者,之前三少爺主持軍務的時候,我有閒陪她來過此庵。」

    鐵牛暗讚路洋聰明,卻贊不出口。

    他的心情也是很複雜,很難過。

    這位凌南天培養出來的神奇狙擊手,聞名齊魯,卻對凌家極其忠心,且對凌家軍貫注了所有的感情。

    他父子兩代人,都在此軍服役。

    現在,主帥已歿,主母出家為尼,令鐵牛這樣的漢子,難過無限,傷感無限,悲痛無限。

    他本是沉默寡言之人,問清了原因,便更加沉默了。

    他暗暗起誓:待查清仇人之後,一定要血刃仇人。

    他們一行三人,到達摩天嶺的時候,已是清晨時分。

    此時的摩天嶺上,雲蒸霧罩,紅霞如火。

    山峰挺拔,岩石奇秀,叢林覆蓋,鬱鬱蔥蔥。

    青山古剎倏現眼前。

    「三界外庵」幾個殘舊大字,若隱若現。

    庵門尚閉。

    路洋滿臉淚水,伸手「咚咚咚」地敲敲門,泣聲喊道:「卑職路洋,求見四夫人!」

    鐵牛及那名衛兵也自報姓名,高聲大喊,均是淚流滿面。

    「呀……」

    庵門開了,出來一名小尼姑,年約十五六歲,身材苗條,相貌頗美。

    她開門的剎那間,看到路洋、鐵牛、衛兵三人身穿戎裝,還端著機槍,提著步槍,挎著「盒子炮」,不由嚇了一跳,登即俏臉發青,瞳孔放大,吃驚異常。

    她以為又是坑蒙拐騙的舊式軍官到此搶掠。

    她哆嗦了一下,趕緊退入庵門內,去關庵門。

    「小師父,請別關門。我等不是壞人,不是無良的韓軍軍官,而是林依依夫人的屬下,我們請求見上林依依夫人一面。」路洋心頭大急,急推門而入,大聲說話。

    小女尼力氣弱,可不是路洋的對手。

    庵門沒掩上,便被路洋推進。

    她見路洋跨步進來,不由嚇得倒跌在地。

    她哆嗦著,雙掌合什,直念「阿彌陀佛!」

    她嬌體卻是一個勁兒地發顫。

    「哎呀,跟她廢什麼話?」鐵牛氣呼呼地說道,跨步進庵,便直闖而入。

    路洋一呆。

    他可沒鐵牛那麼粗魯和勇氣,不敢直闖而入。

    庵內有大雄寶殿、鐘樓、鼓樓、念佛堂等等,雖然殘舊,頗為破敗,但是,仍顯莊嚴肅穆。

    院落內,大門後數步處,有兩株古銀杏,高十幾米,腰桿甚粗,可能需要兩人張臂環抱。

    便在此時,大雄寶殿內,走出一名老尼姑,青衣輜帽,滿臉皺褶。

    但是,她的臉容很慈祥。

    老尼姑雙掌合什,身子一躬,攔住鐵牛去路,說道:「阿彌陀佛!施主,這是佛門淨修之地,請勿亂闖!」

    鐵牛可不懂規矩,兀是氣呼呼地說道:「老人家,我們是紅軍,是窮人的隊伍,我們是來找我家四夫人林依依的。她是不是到這裡來削髮為尼了?」

    那名衛兵見狀,也急急進來解釋,說道:「老人家,請明說,好嗎?我們找我家夫人,找得很急!哎呀,急死人了。」

    老尼仍是雙掌合什,濁目半閉半睜。

    但是,她沒理會鐵牛和那名衛兵,側身對路洋說道:「諸位施主,佛門中人,四大皆空,與世無爭,超然物外,哪來的四夫人?哪來的林依依?請諸位施主回去吧,千萬勿擾佛門淨地。阿彌陀佛!佛祖會怪罪的!」

    她去年夏天,見過路洋。

    當時,路洋獨自陪伴林依依到此庵來上香,祈求佛祖保佑,好讓馮雲早日回歸凌南天的身邊,早生貴子。

    路洋心頭一疼。

    他雖說沒見著林依依,但是,此時他心裡更是肯定林依依就在此庵裡出家。

    他是聰明人,悟出了老尼姑話中有話。

    「哎呀,你煩死了,老是說那些爪哇國的話,老子聽不懂。現在,老子就是要找四夫人。你讓不讓?」鐵牛又氣又急,又本是粗人,亦沒有文化,可聽不懂老尼說什麼玄機之言,便呼喝幾句。

    然後,他就伸手去撥老尼。

    路洋大驚失色,出手如電,急急扣住鐵牛的手腕,顫聲喝道:「鐵牛,休得對師太無理!」

    他推開鐵牛,便也雙掌合什,說道:「大師,請開恩。我家三少爺凌南天,你是聽說過的,咱們去年也見過面,你還幫忙我家四夫人求過簽。現在,凌三少爺遇難了,我軍數千人槍,何去何從,須等四夫人決策。那可是涉及到數千生靈啊!求求您了!」

    言罷,他雙膝一彎,便「撲通」一聲,跪倒於老尼跟前。

    老尼歎息一聲,說道:「唉!這個世界本來就是痛苦的,沒有例外。欲得淨土,當淨其心,隨其心淨,即佛土淨。聖人求心不求佛,愚人求佛不求心。智者調心不調身,愚者調身不調心。林施主削髮為尼,是為淨其心!路施主,請起來,回去吧!尼庵不便留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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