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場一片靜悄悄,都在等待著陳彪說出下文。陳彪望了眼劉飛揚,朝自己身子撇了撇,示意劉飛揚解開他身上被封的穴道。
劉飛揚此時心神高度集中,不但注視著陳彪的一舉一動,也在注意著場中群雄的動靜,稍一思忖,便解開陳彪的穴道,說道:「你便把你所知道的都說出來。」靈鷲宮諸女、諸洞諸島群豪都是屏住心神嚴陣以待,料來場中一品堂的其他奸細不敢亂來。
陳彪站起身來,稍稍伸展了下手腳,四顧群雄,深吸了口氣,說道:「三年前,我加入了一品堂……」四下響起一片噓聲。劉飛揚揚起手臂,對陳彪道:「說此次的重點。」
陳彪喉頭一上一下,點了點頭,道:「此次奉一品堂赫連將軍的命令,我們潛入少室山大會中,暗中挑動各方勢力,最好便是讓丐幫和少林派大打出手,兩敗俱傷,或者結下仇怨。」
四下裡群雄嘩然聲起,少林群聲齊聲吟道:「阿彌陀佛。」丐幫眾人也是交頭結耳,諸位長老也是相顧驚駭。
劉飛揚問道:「那場中現在還有多少一品堂的奸細,你都給指出來吧。」
陳彪遲疑了會,說道:「此次加我共有六個一品堂的人……」
這時,東南面的人叢中一陣人頭晃動,有人大叫道:「你們做什麼?」劉飛揚遠遠看去,見有兩人用勁擠開人群,要向外走去。老一輩中閱歷豐富的叫道:「攔住他們。他們有可能是西夏奸細!」
接著正對寺門的南面人群中傳來多人的「哎喲」、「哎喲」聲,數人倒在地上,人群中有人大叫道:「不好,賊子使用暗器。」這下場中如炸開了一般,頓時人聲鼎沸,亂做一團。
玄慈朗聲道:「大家鎮靜,莫讓奸惡之徒有機可乘。」話音剛落,又有一雄壯的聲音喝道:「留下吧!」有如半空中一個霹靂,群雄正自愕然間,但見蕭峰已人在半空,如蒼鷹搏兔直向南面人叢壓來。噗啪噗啪,一陣拳打腳踢,有些人還未回過神來,便見人叢中飛出兩人,落在劉飛揚身前,眥牙咧嘴呻吟不停,緊接著蕭峰從人叢中也躍了出來,手中還提著一人,落地重重把那人摔在了地上,轉身對群豪說道:「便是這三人用暗器欲渾水摸魚企圖乘亂逃走。」他自始至終都在注意著群雄,這邊三人剛動手,便被他發現。說著,抓住最後擒住的那人衣衫,用力一扯,從那人懷中滾落出幾樣物事來。蕭峰低身撿起兩樣東西,其中一個是布袋搭子,蕭峰用力一抖,唏哩嘩啦從中掉出眾多的暗器來。另一手拿著卻是個鐵牌模樣的東西,只聽得蕭峰道:「這是西夏一品堂的信牌。請玄慈方丈和獨孤幫主過目。」把鐵牌先遞了給玄慈。
玄慈接過鐵牌,入手沉甸甸頗有份量,仔細一看,但見鐵牌上一面刻著只展翅欲翔的老鷹,另一面卻是宮殿模樣的雕刻,下面一行字體,饒是玄慈學識淵博也不識的,料是西夏文字。玄慈又把鐵牌遞了給獨孤,獨孤只是匆匆看了眼,便丟了給身後諸長老。諸老一看,吳長風大聲說道:「這正是一品堂的東西。」
群雄嘩然,丐幫長期與西夏一品堂交鋒,所說的話自是假不了。那東南方向有人大聲叫道:「這兩人身上也有這東西。」一人遞過一人,前排一個年長的老者拿著兩塊鐵牌也交到了丐幫長老手中。原來,那兩人驚慌失措只顧逃走,身份被叫破後,還來不及使出其他手段,便被周圍的群豪給拿下了。接著那兩人被直直扔了出來,混身血污,軟塌塌的都快不**形了,只剩出的氣沒進的氣了。
劉飛揚吩咐薛慕華過去醫治那些受了傷的群豪,薛慕華點頭應了聲,便走到那人叢中忙了起來。群雄多是知他便是江湖上有著「閻王敵」大名的薛神醫,皆是對他恭敬有加。說實話,群雄便有受傷的也傷得不重,薛慕華稍加包紮,便已無事。饒是如此,群雄還是對劉飛揚和薛慕華心存感激。
劉飛揚轉對蕭峰笑道:「多虧大哥神勇,要不讓這三個西夏奸細跑了倒是小事,多傷無辜倒就不美了!」
蕭峰道:「我畢竟在中原長大,這場中的各路英雄不少也是舊識,理當出份力。」這句話說來只是平平淡淡,可聽到場中群雄耳中卻不免心中一震,不少人想道:蕭峰雖是契丹人,可也是在中原長大。他當丐幫幫主時是何等英雄了得,或許我們真的誤會他了。契丹人中也不見得沒有英雄。
群雄的神情看在劉飛揚眼中,使得他一陣心喜:妙啊。借此能消去中原人士對大哥的敵視,實比任何收穫都強!見被蕭峰打傷的三人還在呻吟個不停,叫道:「你們先給我安靜點吧。」蹲下身子,伸掌連拍幾下。他是被對群雄,群雄看不太清楚,只聽幾聲悶聲響起,那幾人便暈了過去。惟獨蕭峰站在近前,見狀眼中閃過異色,卻也並不說話。
劉飛揚站起後整了整身上衣衫,對著陳彪又問道:「這裡五個人,加上你六個是沒錯了。但我有一事不明,俱我所知,此次丐幫發帖都是遠的早發,近的晚發,皆是算好各方豪傑來此的日程,西夏一品堂便是得知今日有武林大會,你們又怎能及時趕來?」
群雄一聽,皆覺是理。來的這裡的各路豪傑,有的遠在閩浙川廣等地,早在一個月前便收到了帖子,那是馬不停蹄的才能及時趕到,便是此刻還有各方的豪傑陸續趕到。
陳彪應道:「那是一個多月前,我們幾人在西夏一品堂總舵接到赫連將軍的手令,言今日少室山有場推舉武林盟主的英雄大會,我們只要過來推波助瀾就是。」
一個多月前?群雄聞言不少倒抽口涼氣,一個月前知道此事的除了丐幫有限的幾人,江湖上恐怕也是寥寥無幾。若說一品堂如何得知此事,除非丐幫中有一品堂的奸細,而此人的身份還不低。剎時想到此點的群豪,眼光不由全望向丐幫。
劉飛揚道:「一品堂倒是消息靈通得很。你可知一品堂是如何得知消息的?」陳彪道:「這我便不清楚了。」劉飛揚料他也就知道這麼多了,揮手道:「好,你便站到那邊去,待會我叫薛神醫為你醫治。」
陳彪依言向蘇星河那邊走了過去,走了幾步,忽又轉身過來,欲言又止。劉飛揚道:「你可又想起了什麼?」陳彪道:「有一事我不知當說還是不當說?」劉飛揚道:「你只管說。」
陳彪說道:「當日那赫連鐵樹向我們傳下這命令時,旁邊還有個年輕人,看赫連鐵樹的模樣似對那人還有些敬畏。那人當時曾說了句:中原那些江湖中人又好虛名又好內鬥,此次那人提出的這個建議若能成功,甚至往後無需一品堂出手,便可讓中原人士自己鬥個不停,對我國實在大大有利。當時我們聽了也沒深想,現在想來或許可供劉少俠參詳。」
劉飛揚心中一動,道:「那個年輕人可是二十六七模樣,長相也頗為英俊,看過去有些桀驁?」他說的那人便是李庭登。陳彪一怔,點頭應道:「正是。」
劉飛揚道:「很好,你先退下去吧。」又轉身對著丐幫眾人道:「他說的你們都聽見了。那個年輕人是西夏皇族中人,我曾與他打個幾次招呼。他口中向他提出建議的『那人』卻又是誰呢?」說到最後一句,眼光似笑非笑的停留在全冠清身上。聽陳彪先前所說,他還道全冠清是一品堂的走狗,現在聽來全冠清理當是西夏李庭登的走狗,不過飛鷹衛和一品堂一暗一明,卻也是有掛鉤的。難怪別人找不到失在一品堂的打狗棒,就他能找到。他是別有心機,可打狗棒是丐幫聖物,其他人同樣重視,他若不是在一品堂手中拿到的,又怎麼可能後來又找得到?而他發動這推舉盟主的武林大會不是為了自己統率群豪,只為了能挑起武林紛爭,所為的主子自然是後面的李庭登,西夏一品堂的利益了。
丐幫諸人面面相覷,誰也答不上話。此次大會是由全冠清發起的,諸位長老全都望向了他。全冠清早在見到陳彪被人識穿是西夏一品堂的人後,心下便是一片驚懼。他是不認識陳彪,可他的確是李庭登的手下,也早知這眾多群豪中混有一品堂的人。眼見不單是丐幫諸老,便連場中數千群豪也都齊齊望著他,在心中把陳彪十八代祖宗通通罵了一遍,乾咳一聲道:「西夏一品堂消息靈通,想是我丐幫走漏了風聲被他們得知也殊不為奇。」
劉飛揚冷哼道:「走漏風聲?一個多月前,想必就是丐幫中人也沒多少人知道此事吧?」忽又提高聲音,大喝道:「全冠清,那飛鷹統領李庭登給你什麼好處了,說!」聽在其他人耳中不覺什麼,可聲音直直傳入全冠清耳中,便如原地一個雷震,驚得他連退數步,雙手連擺,急忙說道:「沒,沒有!」
劉飛揚緊接著道:「沒有?沒有的話,你又如何知曉那飛鷹統領李庭登之名?西夏一品堂之名,各路英雄大都知道,可西夏的飛鷹統領李庭登江湖上又有幾人知道了?」
群豪四下裡詢問,皆是茫然,的確是無人聽過飛鷹統領李庭登這號人物。全冠清一怔,額上豆大的汗珠不斷滴下,急急搖手說道:「宋長老、吳長老切莫聽他胡說,我不是,沒有……」忽又想到了什麼,又說道:「那李庭登之名,是我無意中聽到,這劉飛揚不也知道他麼。難道聽過他的名字,便是與他勾結了不成?那劉飛揚豈不是也與他勾結?」諸長老誰也不說話,只是冷冷的看著他。
劉飛揚哈哈一笑,道:「全冠清收起你那蹩腳的謊話吧。你若不是投靠了那西夏人李庭登,他又怎麼會如此清楚是你提起的這武林大會。」接著臉色一沉,說道:「還不是你們早就合計好了的。俠以武犯禁,千百年來,只聽過有皇帝,又哪有什麼武林盟主了。不說為了這麼一位武林盟主,中間要引起多少爭端。便是有了這麼一位武林盟主,號令群雄,可到時不但要抵禦外族,還要面對來自大宋內部的壓力。全冠清你居心何在?」
此言一出,群雄包括丐幫中人都是默然,他們中大多沒讀過多少書,可「俠以武犯禁」這句話還是聽過的。歷朝歷代的官府都是怕民間力量過於強大危及自己的統治,宋朝更是重文輕武。當年太祖皇帝趙匡胤「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便恐日後手下也來這麼一招,因為隨著他出身入死的一干武將俱是當時江湖中的一時英豪,是以來了那一招「杯酒釋兵權」,不知寒了多少武人的心?這也是後來宋朝將領中真正高手寥寥無幾的原因。若中原真有這麼一股力量,恐怕首先面對的不是外來勢力,而是大宋官府的打壓了。群豪中也多的是熱血男兒,叫他們與契丹人、西夏人拚個你死我活,他們可以眉頭不皺一下,可若與大宋官府拼戰沙場,那卻是誰也不想。不少人也紛紛想到,之前沒有什麼武林盟主,不是同樣也有江湖上的熱血男兒抵抗外族麼?又何必再選這麼一個盟主出來?
全冠清道:「這是你的誣蔑之詞。便即如你所說,那也是我一時失策,又怎麼說我與西夏人勾結?」當前最主要的是洗脫掉自己與西夏勾結的嫌疑,要不然他今日便是能活著離開,以後在江湖上也混不下去了。相比之下,這什麼武林大會便不重要了。
劉飛揚輕輕一笑,看在全冠清眼裡直如惡魔一般,直在心裡打個寒顫,聽他說道:「你失策的不是這個,你失策的是獨孤和丐幫沒與少林派產生多大的仇隙,你失策的是沒能挑撥少林派與蕭老伯大戰一場,你更失策的是不該一直狡辯下去,要不然你還有一條生路……
全冠清不由脫聲道:「什麼?」接著眼前一花,劉飛揚身子一晃,已到了他跟著,他惟恐劉飛揚便要下毒手,雙手舉起竹棒在身前舞了個密不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