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秋風一醉
話說張翼軫一路馬不停蹄,終於秋風初來之時趕回了三元宮。
一路上平安無事,有兩隻鳥兒相伴,倒也不算寂寞。只是這兩隻鳥兒不太安分,時常撲稜著翅膀,張著嘴啼叫個不停,似乎要對張翼軫說些什麼。雖說張翼軫也頗是精通鳥獸之言,可以聽音辨義。但這兩隻鳥兒的叫聲頗為怪異,少年自小熟知百鳥,卻從未聽聞,是以一時也無法猜測它們急急的叫聲是何含義。
一對鳥兒看上去甚是懼怕這鳥籠之上的黑珠,只要碰上黑珠便會慘叫一聲,然後便會半天萎靡不振。幾次之後,這兩隻鳥兒見張翼軫聽不懂它們的啼叫,也便不再折騰,其那隻小一些的鳥兒是偶而會翻著白眼兒看著張翼軫,一副頗為不服氣氣呼呼的樣子,惹得張翼軫大笑不已。
張翼軫將馬山腳下放回山林,徒步上山。剛到山門之處,往常見他愛理不理的兩位守護山門的道士一見他,立時笑容滿面迎向前來,長揖一禮,說道:「師叔回來了,一路辛苦了!掌門有令,請師叔回山之後不必再住小妙境,可去清寧宮居住!」
清寧宮為少數二代弟子所居之處,此番讓張翼軫去清寧宮,等同於三元宮正式承認了張翼軫二代弟子的身份。
張翼軫不明所以,回了一禮,說道:「不必,我小妙境住得甚好,倒也無須再搬來搬去。掌門師叔和靈空道長是否回來了?」
見張翼軫回禮,兩位守門道士唬了一跳,急忙跳到一邊,連連擺手說:「使不得,使不得!師叔這是要折殺我等了掌門師祖和靈空師叔祖尚未返回,幾日前,掌門師祖特意從王屋山清虛宮飛劍傳書告知三元宮上下,三元宮已正式將師叔收錄門牆,執二代弟子禮!」
張翼軫聽了卻疑惑不解,雖說他也知道先前靈空收他為徒,掌門也並未真正點頭將他列入三元宮輯錄,所以只讓他獨自居住小妙境。名為小妙境,實為荒廢之所,也是有意將他棄之一旁之意。此番就算掌門師叔靈空的美言之下將他正式收錄門牆,卻也不必如此著急非要千里飛劍傳書告示三元宮上下。
莫非是因為靈空掂記他身上所背的百兩黃金,怕他私吞才出此主意?
胡思亂想一番,張翼軫一笑置之,告別兩位門人,一個人趕往後山小妙境。一路上雖說眾人見他無一不肅然見禮,但等他走過之後,又悄悄議論紛紛。張翼軫知道他一根棍子挑著一個鳥籠的樣子也確實有些不倫不類,不過也並未意。不多時便轉入後山,山路狹窄,人跡罕至。
快到小妙境時,忽見前面山路之上走來一個清瘦老道,年紀約五十上下,鬚髮皆白,飄飄乎神仙之氣,皎皎乎冰雪之腸。
這老道踏歌而行,唱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於我何有哉。」歌聲古樸蒼涼,聽聞之下便覺千萬載歲月悠悠而逝,天地變幻間,不變的是人間一代代生生死死的傳承。
張翼軫聞歌心生淒涼,一時竟呆住了!
老道來到張翼軫面前,鼻息朝天,語帶不滿地說:「你這小道士,恁沒禮貌,見我老人家也不知讓路,傻站路間莫非是要我老人家給你讓路不成?這尊老愛幼的禮節,你師傅沒教你麼?」
張翼軫悚然驚醒,急忙讓到一旁,施了一禮說道:「道長莫怪,下只是一時聽道長歌聲激越,有些癡了。我名張翼軫,乃是靈空道長徒弟,不知道長如何稱呼?」
老道見張翼軫態度恭敬,這才曬然而笑,說道:「老夫姓郭名子禪,執掌三元宮全宮上下所有人等生死大事張道友,我素來平易近人,你直呼我道號『靈』即可,無須客氣。」
張翼軫一聽立時肅然起敬,三元宮除了掌門之人,怕是就該這位郭子禪權勢大,也應受人景仰,如何敢直呼其名!只是未曾聽靈空說過,三元宮還有如此一位厲害人物。這郭子禪又沒有告知他身處何職,張翼軫遲疑片刻,便只好以靈道長相稱,心疑惑未去,三元宮並無「」字輩,不知這靈道長的道號從何而來。
絮叨幾句,靈道長便對張翼軫手鳥籠大感興趣,也不客氣直接從他手搶過,笑逐顏開地吹出無名小曲逗弄籠鳥兒。只是籠鳥兒看也未看靈道長一眼,任憑他如何使勁賣弄他的口哨,竟是絲毫不予理睬,甚至那隻小鳥還不耐煩地沖張翼軫叫了兩聲,像極了對靈道長表示強烈的不滿,惹得靈道長訕訕而笑,將鳥籠還給張翼軫,說道:「你那師傅靈空與我相交甚好,可惜他至今未回。我左右無事,不如隨你去小妙境坐上一坐。」
說完,也不等張翼軫是否同意,便當前一步朝小妙境走去。張翼軫只好無奈地搖搖頭,緊隨其後。
小妙境一切依舊,竹林婆娑,竹屋和無煩居相對無言,院雜草長勢喜人。幾十日間無人居住,其內灰塵滿地。
張翼軫向靈道長告罪一聲,便動手打掃房屋,一連忙活了一個多時辰才將裡外弄得整潔一。
靈道長倒也沒有閒著,趁他打掃之際竟是生火燒好一桌酒菜,又燒水泡開一壺上好的高山雲霧茶。待張翼軫收拾完畢推開無煩居的門,看著眼前一桌豐盛的酒菜和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茶水,不由得張口結舌,竟愣當場,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靈道長卻嘻哈一笑,邀張翼軫入座,說道:「你師傅平常常與我對飲,飲酒也好飲茶也罷,我二人這三元宮算是談得來的。眼下他不三元宮,偌大的三元宮可與我飲酒談天說地者竟無一人!既然靈空眼光如炬收你為徒,想必翼軫你自有不同之處,來來來,且與我老道暢飲三杯。」
張翼軫暗自惶恐,如靈道長這般三元宮僅次於靈動掌門的高人,竟是親自下廚為他做飯,這如何擔當得起。正要客套幾句,靈臉色一沉,說道:「莫要講究那些個虛禮,修道之人,隨意而為,輩分高低,年紀大小都不可成為二人道心相近相知相交的障礙,否則這無為之道,便成有為的世俗之法了。」
張翼軫心釋然,那傾穎與他交往又何曾顧忌仙凡之別了!既然靈道長已然親手做好飯菜,再推脫則是矯情和虛假了,如今只能大快朵頤才對得住靈道長的一番辛苦和好心。想通此節,張翼軫便大馬金馬地坐下,先和靈道長連喝三杯黃酒,也正好一路奔波又饑又餓,便毫不客氣地大嚼大咽起來,也不管吃相是否雅觀,只顧一頓海吃填飽肚子。
靈見張翼軫一頓猛吃,也不落後,風捲殘雲一般和張翼軫搶奪盤飯菜。二人猶如餓狼下山,好一頓山吃海喝,不消片刻便將一桌飯菜消滅得一乾二淨。
這秋風一吹,張翼軫不禁便有了微微醉意,瞧見眼前靈道長笑瞇瞇地看著自己,心好奇又起,趁著酒意開口相問:「不知靈道長三元宮身居何職?三元宮似乎並無『』字輩,那道長的輩分從何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