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長安古道馬遲遲
天媼子大駭,想要躲開已然來不及了,只聽「噗」的一聲,一劍正身後來人。緊接著「砰」的一聲,一股大力以浩然之勢結實打天媼子的背上。天媼子慘叫一聲,身子被擊出幾丈遠,撲通一聲跌落路邊的莊稼之,激起一陣灰塵。
正是青丘用幻影術以假象迷惑天媼子,然後乘其不備,以挨了一劍的代價以綠玉杖重傷天媼子!而青丘也被天媼子一劍刺腹部,重傷之下絲毫提不起法力,頹然坐地上,動彈不得。
幸好青丘一身法力非陰非陽,不正不邪,才不被噬魂之力侵蝕,只是身體受了重創,法力並未被吞噬。
再說張翼軫這邊波旬圈從頭而降,正好將他牢牢圈住。波旬圈哧哧作響,一將張翼軫套間,便開始向內縮小,只要一接觸到身體,便會將他道力束縛,然後就只能任由波旬圈將張翼軫的神識奪體而出,煉化成一縷冤魂。
張翼軫情急之下將手無影棍橫放腰間,正好抵住不斷收縮的波旬圈。波旬圈和無影棍一接觸便茲茲直響,如同水火交融。無影棍自不示弱,張翼軫的道力和龍息的雙重催動下,紫光大漲,逼得波旬圈便要掙脫無影棍的控制。但無影棍卻兩端猶如兩隻強有力的手一般,牢牢將波旬圈固定其上,讓波旬圈收縮不動,想要漲大逃脫也無可能。
波旬圈如同活物一般掙扎不停,吱吱作響,就如萬鬼齊哭一樣難聽。張翼軫皺皺眉頭,只覺一**幾乎無法把持的巨力傳來,波旬圈幾欲脫手飛走。
張翼軫哪裡肯輕易放手,緊咬牙關,拼了全身力氣卻不放手。他雙手緊持無影棍間,小心地將波旬圈從身上拿出。無影棍支撐著彩光閃耀的波旬圈,被他舉手,便如孩童過節之時手持煙花一般。不過波旬圈不時掙扎吱叫,看上去頗為詭異,令人心生驚駭。
張翼軫雖是將波旬圈從身上取下,拚命持手,卻不知如何收服波旬圈,只好任由波旬圈吱吱亂叫不停,還不時左衝右突,意欲逃跑。波旬圈越是想跑,張翼軫便越是拚力催動道力,一時相持不下。
待他看到青丘擊飛天媼子之後,也重傷地,便急忙跑過去查看青丘的傷勢。不管如何,這青丘還是救了他的性命,不能不管不顧。
青丘見張翼軫十分滑稽地舉著波旬圈近前,慘笑一聲,說道:「你收回道力,這波旬圈自然就脫落了。」張翼軫依言而行,道力剛一收回,波旬圈便「嗖」的一聲逃離無影棍的控制,飛到半空之,猶自十分警惕地圍著無影棍轉個不停。只是不出片刻,失去了法力支持,又沒有天媼子的控制,波旬圈終於力竭,啪的一聲掉落地上,竟是一個通體黑紅的手鐲。
「咳咳」青丘連咳幾聲,吐出一口鮮血,咧嘴大笑,「終究還是人算不如天算,又讓你小子逃過一次,還害我差點又死一次。我救你一命,說吧,你怎麼報答我?」
張翼軫哭笑不得,青丘救他倒也不假,但卻是為了讓他的身體不受到傷害,好讓他有機會奪舍。不過相比之下,這青丘倒是比天媼子可愛許多,起碼是個真性情之人。想了一想,張翼軫近前將青丘扶起,坐茶攤的凳子上,這才說道:「青丘,你幾次想取我性命,只怕也算是我的敵人了,如今你受了重傷,我不殺你,也算報答你方才出手相救之恩了。」
「呵呵,哈哈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倒也學會了正道人士的虛偽和迂腐!不過還好,換作他人,怕是二話不說就將我殺了。對你我只有一個要求,便是好好活著,莫讓他人傷你身體,等我養好傷之後,再奪你之捨,如何?」青丘一笑之下,傷口之處又汩汩流出鮮血,他卻渾然不覺,彷彿傷別人身上一樣。
張翼軫默然無語。這青丘非正非邪,處心積慮想奪他之捨,倒也是一個不可小覷的敵人。不過他行事雖非光明,但也不至於偷偷摸摸,為救他不惜犧牲性命,也算是一個至情至理之人。殺他不符合道義,留他對自己有害,張翼軫一時頗為躊躇。
青丘自是看出了他心所想,也怕他一時反悔將他殺死,沒有了肉身再想奪他人之捨便難如登天。而現這副殘軀至少還能苟延殘喘幾時,若是養好了傷,總比沒有肉身的強。
青丘這邊正要思如何早離開此地,環顧四週一看,不由暗叫不好。
「糟糕!你我二人只顧說話,一時疏乎竟讓天媼子和魍魎逃走了!沒想到這天媼子這般強悍,被我的綠玉杖重擊之下還能隱身遁走,倒是小瞧了她。」
張翼軫這才注意到四周,原先天媼子和魍魎摔倒之處已經空無一人,不知何時這二人竟然悄無聲息地溜走了。
事已至此,青丘只好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目光落到變成手鐲的波旬圈身上,又看了一眼遠處被天媼子丟棄一旁來不及拿走的鳥籠,心有了主意,便說道:「小子,這手鐲就歸我了。我見你喜歡那鳥籠,你就要那鳥籠吧。我也不要你幫我治傷了,我們兩相抵消,你說可好?」如今青丘重傷身,說話也用上了商量的口氣。
張翼軫對波旬圈全無興趣,點頭同意,走過去將鳥籠拎起。
籠兩隻鳥兒竟似認識張翼軫一般,不再渾身顫抖,神情之間頗為歡悅,籠跳躍不止。張翼軫心道這鳥兒莫非與他有緣,怎的心感覺似乎和它們相識一樣。又仔細觀察了一番鳥籠,越看越覺得鳥籠希奇,用手一摸,這鳥籠根本就是用柔軟的絲線編就,為何能支撐成形,確實是怪事。
再抬頭時,青丘已然以綠玉杖當枴杖,佝僂著身體一瘸一拐地遠去了。看著他孤獨、躑躅的背影慢慢消失長安古道之上,漸漸地模糊於天地之間朦朧的水氣之,被盛夏的陽光一照,終於變成了一個不可分辨的黑點。張翼軫呆立半晌,竟是絲毫提不起殺他之心。
烈日當空,除去被波及之下一片狼籍的茶攤,還有當時魍魎用來砸他的鐵錘此時已變成一節人的腳骨之外,四處再也見不到任何打鬥的痕跡,只有陽光明媚,蟬鳴陣陣。
張翼軫揮去額頭上的一滴汗珠,恍然若夢。這位十歲的少年沒有想到,此次華山之行竟是如此波折,遭遇了無法想像的凶險和經歷,直讓他曾經天真爛漫的少年心性終於幾次性命攸關之後,變得日益成熟、穩重起來,不再是年少孺慕的心境。
想起方才一番惡鬥,若不是那青丘捨命一搏,不管他是出於何種目的,救了自己性命卻是真的。少年不禁心仍自後怕不已!
騎著馬躑躑獨行於長安古道之上,張翼軫心一片空明,此番際遇,讓他堅定了修道成仙之心!不管是尋求方丈尋找親生父母,還是上求天道只為長生久視,就只是單單為了自保,不被天媼子這般魔門人所害,不為青丘這般亦正亦邪之人奪舍,也不讓戴嬋兒隨意欺負,也要修得無上道法,成就天仙大道。
這般想著,張翼軫只想早日回到三元宮小妙境,迎朝霞送暮藹,心思悠悠,上求天道下覓道心,早日修為上登堂入室!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此番華山論道,不管有意還是無意,不管他願意或是不願意,他都被捲入一場躲不過逃不掉掙不脫的爭鬥之。天道浩渺無言,無人知道前方的道路是平坦還是坎坷,但終究要一直不停地走下去,哪怕途道路斷,橫亙著一條無法橫渡的大河!
長安古道漫漫,似乎沒有頭。馬兒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落日的餘暉之踢踏著路邊的野草。一陣風吹來,張翼軫驀地感覺身上一涼!萬事萬物盛極而衰,盛夏已過,風竟帶來秋的涼意。
暗用傳音術謝過玉成之後,也不管他是否聽到,張翼軫恍然一笑,將掛馬身上的鳥籠綁得牢牢的,長嘯一聲,迎著一馬一人的影子向前急奔而去
正是:
長安古道馬遲遲,高柳亂蟬嘶。
夕陽鳥外,秋風原上,目斷四天垂。
歸去一雲無蹤跡,何處是前期?
狎興生疏,酒徒蕭,不似少年時。
柳永:《少年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