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名長史的貼身親兵,發了瘋似的砍開圍攻來的吐谷渾長史,叫道:「大人,你沒事吧?」
長史臉頰上被劃了一刀,鮮血披面,加上目光赤紅,看上去似乎隨時要死去一樣,他吐出一口帶著血絲的唾沫,問道:「援,援軍在哪兒?」
親兵們把他扶向城垛,指著遠處,叫道:「那兒,就在那兒,是從玉門關來的!」
藉著月光,長史望向東面,只見玉門關方向果然來了一支軍隊,黑色的鐵甲在月光的映照下,發出寒冷的光芒,鐵盔上面高高地插著白色的羽毛,長槍如林,像一片會移動的鋼鐵森林一樣,迅速向敦煌城平推過來!
「這,這是內府軍啊!」長史叫道,他在京城時,見過內府軍,知道內府三衛是全天下裝備最豪華的軍隊,只是大漠風沙之地,怎麼會突然出現這麼多的內府軍?
城頭上的敦煌兵見援兵到來,無不大聲歡呼,剛剛被番兵攻上城頭時產生的絕望,轉瞬間便被拋到了九宵雲外,士氣陡然一振,人人奮力廝殺,把吐谷渾番兵又趕下了城去!
李勒向傳令兵打了個全體下馬的手勢,傳令兵鼓足了中氣,提起號角,吹出幾聲急促的短音,隋軍聽到命令,全體下馬,將戰馬遠遠趕開,隨即列陣!
帶兵來攻的吐谷渾萬夫長答依,是阿轄伏允的親弟弟,在吐谷渾也算得上是能排進前十的猛將。此次襲取敦煌,便是由他來帶兵。
不久之前。伏允得到消息。說大隋皇帝東征大敗,這個消息太讓人吃驚,伏允不敢輕易相信。又派人進行核實,最後得知大隋皇帝真的敗了,而且是敗在打算以德服人上,說是不肯對高句麗人下狠手,結果弄得大隋自己地士兵死了無數!
伏允和手下地部落長老們簡直難以相信,世上竟會有這種混蛋皇帝。寧可讓自己人死,也不讓敵人死!既然如此,如不趁大隋疲軟之際,撈取好處,那也太笨了!
吐谷渾可不敢去攻佔善和且末,突厥太橫了,可不是小羊羔,所以伏允便決定攻下敦煌。這裡是出入關的商旅集散之地,裡面財富多多,就算無法長期佔領,但狠狠地撈上一票。還是沒問題的!
等搶完之後,伏允都打算好了。只要向楊廣上寫封國書,口頭上賠禮道歉,楊廣也不能他怎麼著了,又能白搶,又無後顧之憂,天大地好事!
誰知,答依領兵到達之後,強攻了兩天,可裡面的守官卻是頑固到了極點,竟然寧死不降,反倒他吐谷渾損兵折將。答依正在發怒的時候,竟見玉門關方向有隋軍馳援,一驚之下,急忙下令吐谷渾番兵停止攻城,先把趕來的援軍解決掉!
吐谷渾番兵聽到身後牛角聲聲,以為今晚的戰鬥結束,萬夫長要撤兵回營了,紛紛扔掉雲梯,轉身回跑!
最後面的番兵首先看到慢慢開過來地隋軍,都大吃一驚,敵人的軍隊超過三千,雖比自己人少,可盔甲精良,武器鋒利,看樣子非常的不綿羊!
吐谷渾是個崇尚個人勇武的大部落,番兵們上馬是兵,下馬是民,人人都是騎術高手,城外野戰,根本就不怕隋軍!軍中勇士也不待答依下令,高舉著彎刀,嗷嗷叫著向隋軍衝殺過來!
李勒右手高舉擺了擺,傳令兵吹出長音,隋軍慢慢地安靜了下來,排空心四方陣的命令吹出,士兵們迅速進行隊列轉換,列出一個巨大的空心陣!
李勒沒有下令放箭,所以士兵沒有張弓,只是握緊手裡的長槍,默不作聲地看著前面衝來的敵人!
三四百部落裡最兇猛地勇士,衝到了方陣的跟前!勇士們聲嘶力竭地叫喊,企圖嚇退隋軍,他們達到目地了,他們看到了前面大隋士兵臉上的驚恐!
「中原蠻子害怕了,他們是懦夫!」跑在最前面的吐谷渾勇士高聲叫道。狂奔到了方陣跟前,這名番兵勇士對準一名年輕地隋兵,彎刀呼地劈了下去!
「殺!」
年輕的隋兵從胸口深處,爆發出一聲駭人地呼喝,手中長槍忽然抬起,在番兵勇士的面前一晃!
番兵勇士急忙回刀相格,彎刀剛剛抬起,那刺來的長槍瞬間在面前消失,隨之而來的是他右腰那裡傳來的一片冰冷,有東西刺進了身體!
眼前那年輕的隋兵咬牙切齒地握著槍桿,使勁一擰,槍尖在番兵勇士身體裡轉了半個圈子,猛地拔出,鮮血狂噴而出,那長長的槍尖上,還掛著半截攪碎了腸子!
巨痛使番兵勇士發出野獸臨死前一樣的嚎叫,轟然倒地,渾身痙攣,四肢抽搐個不停,他想去捂傷口,可卻無論如何也抬不起手,鮮血帶著生命從他的身體裡流淌了出去!
年輕隋兵的皮靴向前稍稍移動了些,踏在番兵勇士的臉前,番兵勇士看到了那雪亮的馬刺,敵人和自己一樣,也是下馬步戰的騎兵!番兵勇士的腦海裡剛剛閃過這個想法,轟的一聲,他的身上被一個物體重重壓上了!
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倒在了自己的臉邊,這也是一個番兵,卻已認不出相貌,左眼眶被扎出了一個大洞,白色的腦漿順著大洞流了出來!
「啊——」番兵勇士用盡身上最後的力氣,發出了恐懼的嚎叫!
「殺!」
「殺!」
「殺!」
隋兵們的喊殺聲此起彼伏,每一聲叫喊都要帶走一名吐谷渾勇士的生命!
叫喊聲持續的時間不長,和吐谷渾勇士衝到方陣所用的時間一樣,當最後一名勇士衝到陣前,被數桿長槍一起刺死後,喊殺聲停止。隋軍陣前又恢復了安靜。除了兵將們的喘氣聲,就只剩下鮮血從槍尖滴下時,發出的滴答滴答聲!
答依在馬上晃
子。強自穩住,部中勇士竟在眨眼地功夫,被盡數從來沒有想過地事情,就算是最強大的突厥兵,也不可能有這樣的本事!
我地勇士們沒有死。我所見到的都是幻覺,就像是快渴死的人,發現沙漠裡忽然幻出了一條河那樣,不可相信!都是幻覺,都是幻覺!
「看哪,就算中原蠻子再厲害,咱們的勇士也沒有逃跑的,這才是我吐谷渾的勇士!小狼們。露出你們地獠牙,去將中原蠻子撕成碎片!」一名千夫長叫道。
這千夫長大叫著,帶著另一批吐谷渾勇士,高舉著彎刀。向隋兵的方陣衝殺過去!
答依忽地醒過神來,這種時刻。自己怎麼能失神!他叫道:「不要衝鋒,學中原蠻子的樣子,咱們也列陣,列個一樣的陣式!」轉過頭,叫過一名奴隸娃子,道:「快去把馬群趕來,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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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轄伏允崇尚漢學,時常看一些中原的書,並把看到的兵法講給親近的臣子們聽,所以答依也知道陣法的重要性,可草原軍隊都喜歡騎馬衝鋒,較少下馬步戰,如果不是為了攻城,吐谷渾軍是不可能下馬地!
吐谷渾番兵亂吵吵地向答依的馬前聚集,他們平常也接受過這方面的訓練,但由於中原軍隊與他們作戰時,總是敗多勝少,所以番兵們都瞧不起中原軍隊的陣法,就算是頭人讓他們練,也只是應付了事,從沒專心過,這次突然發現了陣法地好處,想要臨陣磨槍,那可就不容易了!
見對方軍隊由散兵向一個方向聚集,李勒哼了一聲,吐谷渾的領兵將領也不笨,反應也真叫快!可惜,他沒有見到玉門關外地戰鬥!
嗚嗚嗚的號角聲再次響起,後面的隋兵放下長槍,舉起了弓箭!
李勒高高舉起右手,猛地放下,號角短音急促,就聽身後齊齊地響起弓聲,空中一陣疾風掠過,數千枝羽箭夾著尖嘯聲,向吐谷渾軍撲去!
第二批奔過來的吐谷渾勇士首當其衝,被放倒在地,有的人身上竟同時被幾枝羽箭射中!那名領頭衝鋒的千夫長,因他跑得過快,竟衝過了死亡地帶,來到了前排隋兵的跟前,相距只有十幾步!
一聲綿長的慘叫聲突然在後面響起,似乎就在他的身後,千夫長猛地停下腳步,回頭看去,受傷之人竟是他的副千夫長!
一枝鋒利的狼牙箭射中了副千夫長的胯下,他低著頭,雙膝跪倒,兩隻手抖個不停,卻不敢去拔那狼牙箭!
嗖的一聲響,一枝狼牙箭平射過來,就像是尖木棍刺中冬瓜那樣,發出了噗哧一聲悶響,從副千夫長俯低的頭頂射入,直接插入了脖腔!副千夫長再也不用為回家後,如何向老婆交待發愁了,撲地而死!
千夫長的喉嚨裡發出「呵呵」的響聲,親眼看到每天一起喝酒牧馬的同伴死掉,他已接近歇斯底里!回過身去,對著隋軍狂奔衝來,叫道:「殺中原蠻子啊!」
沒人聽得懂他在叫些什麼,幾名隋兵口中斷喝,一起出槍,將這名千夫長刺倒,隨即又狠狠地補上了幾槍,看這名千夫長彎刀上有血跡,定是殺過敦煌的守兵或百姓,如此惡獠,百死而不足惜!
箭雨還在不停地射著,一陣接著一陣,前面的吐谷渾番兵越集中,被射死的越多!片刻功夫,被射死射傷的番兵已達上千人!
答依勒馬倒退,叫道:「我早就說過漢人的東西要不得,什麼陣法,根本就不好使,還得看咱們騎兵的威風!」他刷地抽出腰間彎刀,叫道:「去牽馬來,給中原蠻子們點顏色看看,讓他們知道綿羊是不能和青狼比牙齒的!」
吐谷渾的番兵早就支援不住了,從沒想過野戰也會輸,心頭不憤,轉身向西邊的馬群跑去!
劉弘基帶著人轉到了西邊,遠遠便望見成群的戰馬!吐谷渾人不像中原那樣紮營時修柵欄,他們還和平常遊牧時一樣,將馬群散放,只留少數兵將看守!
轉到附近,杜如晦道:「這麼多的馬,怕是有上萬匹吧,咱們也沒法趕走啊,這可如何是好?」
劉弘基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吧,別說上萬匹,就是十萬匹也趕得走,只要能把那匹頭馬揪出來就可以了!」
杜如晦搖頭道:「怎麼分辨哪匹是頭馬啊,總不能挨匹去找!」
一個隋兵建議道:「那不有百十多個番奴呢嗎,抓過來問問不就行了!」
劉弘基道:「用不著這麼麻煩!只要咱們一衝過去,見那些番奴護著哪匹馬,哪匹就是頭馬了!」
杜如晦文采了得,但對於如何對付成群的戰馬沒有經驗,夾了夾跨下戰馬,緊緊跟上劉弘基,問道:「頭馬應該給將軍騎才行吧?說不定不在這裡,在戰場上呢!」
劉弘基舉起長弓,衝著前面的番兵放箭,叫道:「頭馬只會給騎術最好的人騎,卻不一定給將軍騎!馬上有人,馬群便不會跟著頭馬跑,可馬上無人,馬群就只認頭馬了!如果將軍騎著頭馬上陣,馬群豈不是也要跟著跑到戰場上去,那還打不打仗了!」
說話間,不足一百的隋兵已奔到馬群近前,果真見到那一百多個番兵緊緊圍住一名騎士,保護著他!
烈烈豪情在隋兵們的胸膛中燃燒,杜如晦取下長槍,獰聲叫道:「殺奴!」隋兵們一起跟著大叫!
劉弘基盯準那名番兵騎士,叫道:「呀呼嘿——瞧我的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