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夜之間,想明白了很多事,李勒回帳之後大睡,第二天上午的操演與他無關,他也不去觀看,一覺睡到中午,這才起床洗漱,吃了午飯,提起梅花槍,精神抖擻地去了比武場!
來到場邊,各衛府軍官紛紛上來問好,和他品階差不多的套近乎,品階比他低的則忙著拍馬屁,眾人云山霧罩地替他吹噓!
這些話要是放在昨天說,李勒必會得意洋洋,可放在今天,他卻沒什麼興趣聽了,只是含笑點頭,也不回話!
過了一會兒,山上跑下一名勳衛小校,正是昨天給李勒送簽的那個。到了近前,這名小校笑道:「宇文將軍,恭喜恭喜!」
李勒問道:「有何恭喜之處,莫非抽到了一支上上籤?」
小校笑道:「比上上籤還要好,因為沒有簽!」
「什麼意思?」李勒不解其意。
小校走到他的近前,壓低聲音:「這次將軍你又輪空啦!」
李勒大吃一驚,忙問道:「不會這麼好運氣吧?咱們大將軍又抽到輪空簽了?」
旁邊的眾軍官聽到他們對答,都是面露喜色,靠了過來。
小校微微一笑,道:「咱們大將軍哪有那麼好的運氣,這世上的事又哪有全靠運氣的?這可是皇上的恩典!」
李勒臉上肌肉跳動,皇上的恩典?難道是楊廣替我抽的簽,不可能啊!
小校道:「皇上已經決定要對你進行封賞了,這不是看在咱家大將軍的面子上,而是看在你爺爺許國公的面子上!皇上他老人家怕這第三場你輸了,所以吩咐了一聲,壓根兒就沒把你的簽放進簽盒裡,讓你好生休息,直接參加第四場,只要勝了便是三甲,那時要什麼封賞沒有啊!」
李勒默然無語,第一次齊鐵舟替他作弊時,他很高興,因為可以少比一場,但這次楊廣看在宇文述的面子上,為他作弊,他卻歡喜不起來了!
如果是這樣讓自己贏了的話,那其他將軍誰會瞧得起自己?名聲一傳出去,自己成了個靠門第往上爬的小人!如果輸了呢,更是難聽,都這麼個作弊法兒了還輸,那不是廢物是什麼?
李勒臉色陰沉,道:「如若這般,我就算進了三甲,又有何面目面對世人!」
小校嗨了一聲:「誰在乎呀,這年頭,只要贏了的就叫勇將,輸了的什麼也不是!管他怎麼贏的呢,誰能瞧不起誰呀!」
李勒心想:「我在乎,我瞧不起我自己!」他把梅花槍扛在肩上,大步回營,心中生氣,索性連比武也不看了!
小校見他走了,有些尷尬,沖旁邊的軍官們道:「你們說這叫什麼事兒啊!」
軍官們笑道:「挺好的事兒啊!」
王鳳軍道:「哎呀,牧州不是要面子的人嘛,怕事情傳出去難聽!再說昨天那麼多人捧他的場,他今天沒機會出風頭,當然心裡不痛快了!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軍官們紛紛搖頭,都道:「犯不著生氣,這年頭,世家豪門的子弟有哪個像牧州這樣兒的,還講究公平,啥叫公平啊,我們都沒聽說過!」
李勒大步回到自己的帳篷,心裡說不出的氣惱,自己想要堂堂正正的做人,可別人偏偏不許,非要幫著自己作弊不可,而自己又不能宣之於口,這樣會被別人當做不知好歹!真是應了那句話:不如意事常**,可與語人無二三!
忽然想到楊廣為什麼要讓自己輪空?難道他就不相信自己能打贏?為了給宇文述多加恩寵,就要犧牲其他軍官的利益?如若這樣,那將領們誰會對這樣的皇帝心服,到了關鍵時刻,又有誰會為他賣命,只靠宇文一家嗎?嘿,怕是那宇文化及不會感激你!
他又想到自己雖使出噱頭讓軍民們為自己歡呼,可其實在別人眼裡,自己不過是個只會譁眾取寵的小丑而已,仗著家世顯赫欺負人的紈褲子弟罷了!單從怕自己輸了的這點上,就能清清楚地看出來!別說其他人,怕是連勳衛自己人都是這麼認為的,嘴上拍著馬屁,可心裡卻著實瞧不起!
受了輕視,李勒極是惱怒,只感胸中憋了一口氣,不吐不快!他衝出帳外,大叫道:「憑什麼瞧不起我,憑什麼憑什麼,我就那麼沒用嗎?」
提起梅花槍,揚聲吐氣,滑左刺右,虛上刺下,口中呼喝不斷,將突刺槍術刷刷地使了一遍!收槍站好,喘均了氣後,喝道:「早晚讓你們後悔!」
怒氣沖沖地返回帳內,接著睡覺!直睡到晚上,也不吃飯,睡不著使勁兒睡,第二天上午還不起床,沒覺硬睡!
程咬金在帳外就納悶兒,表舅這是怎麼啦?他平常總讓我睡覺,我還以為是跟我開玩笑,可他自己倒是睡起個沒完,難道睡覺真有某種玄機不成?
中午起床,飽飽地吃了中飯,李勒提槍出營,趕去比武場,這回他誰也不理,抱槍站在場外,等著唱名!
抽籤還不快麼,何況三輪比試下來,只剩下六人而已,壓根兒就用不著焦急等待結果。那名小校從山上快步跑下,把簽遞到了李勒手裡,這回他倒是沒說什麼廢話!
李勒一看那簽上的名字,頓時嘿了一聲,心想:「冤家路窄啊!」原來那簽上的姓名不是別人,正是少保羅成!
抬頭向郡兵所在位置看去,只見羅成手裡也拿著一簽,正向自己看來,兩人目光一對,火花四射!
鑼聲響過,李勒舉步出場,掌聲一片,數萬軍民又是齊聲叫好,等著李勒再出噱頭!可這回李勒倒是什麼也沒做,懷中抱槍,連耀武都省了!軍民們心中不解,牧州將軍這是怎麼啦,怎地和前日反差如此巨大?哦,明白了,他這是嫌掌聲不夠熱列啊!
掌聲如排山倒海般響起,軍民們齊聲呼喊著他的名字!
羅成慢步走到李勒跟前,雙目赤紅,惡狠狠地盯著他看。
羅成可不似李勒那般,睡不著硬睡,他連日來一個安穩覺都沒睡成。李元霸不肯再和他一起去堵人,他自己又是麻煩不斷,只好作罷,可卻又得防著李勒使損招來陰他,晚上時時提防,帳外士兵巡營的腳步聲都能把他驚醒,沒有片刻安生,此時已是身心俱疲!
兩人就這麼面對面地互相瞪視,誰也不肯耀武,敲鑼的軍官無法,只好又敲了一記,宣佈比武開始!
羅成搶先出手,手中長槍電閃刺出,指向李勒咽喉!李勒不躲不閃,擰槍便刺,出手奇快,也是指向羅成的咽喉!
羅成吃了一驚,他這刺乃是虛招,沒打算直接命中李勒,只需李勒躲閃,他便可再出絕招!可沒成想李勒卻偏偏回刺,一副不要命的樣子!
難道他要與我以命換命?
這回可是羅成冤枉李勒了,他自己所練的槍法有好幾種,每種槍法的招術都分為殺招和虛招,可以說有一半的招術都是留有餘地的,也就是既要得勝,又要給對方留下面子!大家點到為止,不分勝負,不如交個朋友如何?只要對方明白輸了就成,以武會友,大家都好做人!
可李勒只會突刺!突刺可不是用來以武會友的,是專門用來殺人的!試想戰場之上,誰會和敵人點到為止?只能是不死不休!
羅成可不想和李勒同歸於盡,長槍中途變招,啪地彈開李勒的梅花槍,緊接著便以槍為棍,當頭向李勒砸來,李勒連忙橫槍相架!兩人的槍桿成十字形架在了一起!
羅成低聲道:「姓宇文的,你把小白龍和神飛槍還我,這場比試我便讓你贏,如何?」
李勒道:「比武後,我便將馬匹長槍還你,說話算話!但這場比試我不要你讓,咱們各憑本事,堂堂正正地較量,就算我輸,也絕不怨你!」
羅成卻不信李勒的話,如果李勒趁機刁難,讓他又輸比武,又要用銀子贖小白龍和神飛槍,他反倒會信,可李勒卻並不趁機要脅敲詐,這怎能讓他相信?他吃過李勒太多的虧,實在是再也不敢輕易上當了!
羅成道:「你不要我讓?你你,你又要玩什麼花樣兒?」
李勒氣道:「為什麼連你也瞧不起我,難道真以為我是個軟柿子嗎?」雙臂較勁,將羅成推開,一擺梅花槍,對準羅成面門便刺!
這招又是以命換命的打法!
羅成心中大急,這傢伙的武藝明明照自己差得極遠,可卻招招玩命,難道真想要了自己性命不成?可自己能殺他不假,但在這種打法之下,就算能把他刺死,可他臨死之前也非把自己捅出個透明窟窿不可,尋常招術是無法既傷敵,而又不被敵傷的!
羅成心想:「他說還我馬匹兵器,定是說的反話,看他出手這般狠辣,根本就是想要取我性命!也罷,既然是生死相搏,我也不能再顧及其它了,殺人就殺人吧!」他虛晃一招,拖槍便走,就要使出殺人絕招,羅家回馬槍來!
羅家回馬槍只有一招,卻分為九式,每一式都不相同,有的是在馬上使出,有的是在平地上使出,不同情況使用不同的槍式,統稱為回馬槍!
他現在要使的這招名為彈腿抬刺,將槍尖拖地,槍桿位於腰間,待敵人上當追來,無需回身抬槍,只須要一彈腿,踢起槍桿,槍尖便會像一條伏在地上的毒蛇般,突然躍起傷人,是以這招又名「蛇吐信」,端地是殺人絕技!
羅成心知此招一出,李勒必會中槍身亡,是以快步離開,還裝出幾分狼狽相,引李勒來追!
誰知,他剛跑出幾步,還沒等李勒追上來,就聽場外一片歡呼聲,無數軍官和百姓衝進場來,叫道:「牧州將軍,你把對手打得逃命,你贏了,你進入三甲了!」
無數軍民蜂擁而至,硬生生地把羅成擠到了一邊!軍民們衝到李勒的跟前,把他給舉了起來,大聲叫嚷:「你贏了,你贏了!」
李勒大急,在眾人肩上叫道:「我沒贏,還比完哪!這個不算,我要堂堂正正地贏他,你們這是在替我作弊,不可以這樣,不可以這樣,還要接著再比!」
人們哈哈大笑,叫道:「你都把他打得逃跑了,怎能不算是贏!」只見過輸的人喊作弊,從沒見過贏的人喊,人家羅成都沒喊作弊,你喊什麼呀,莫非是得勝之後,歡喜得昏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