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年山松吃了一驚,心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京城天子腳下怎麼突然跑出這許多凶神惡煞一般的人物?莫非是外地來的流匪不成?」
馬思源等人衝到近前,也不說話,直接開打,他們並沒有帶什麼趁手的兵器來,連木棍也沒幾根,但混混鬥毆,武器向來遍地都是,只要肯彎腰,就不怕沒東西打人!
一記磚頭飛來,正中年山松胯下棗紅馬的長脖子,棗紅馬受驚,唏溜溜嘶鳴聲中,前蹄揚起,人立起來!
馬思源心中大喜,這回還不摔你個大馬趴!正要搶上前去,卻見年山松並沒從馬上掉下來!
年大總管右手勒韁穩住座騎,左手抬起來扶住帽子,臉上表情只見驚訝,卻是半點兒慌張也沒有,不像是害怕的樣子!年山鬆腰間用力,向下重重沉身,那座騎吃力不住,登時老實了,前蹄落下,踏踏退後幾步,打了幾個響鼻,這才站穩!
混混們猛地見年山松露出這手,也都吃了一驚,他們看出來了,眼前這名大太監並不精通騎術,否則磚頭打來時他就能縱馬躲開,座騎人立之後,他也不是靠韁繩和雙腿使棗紅馬安靜下來,而是直接用力把馬硬給坐老實了!
這大太監明顯會功夫啊!
馬思源心裡一緊,可事到如今,磚頭已經出手了,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他向眾人使了個眼色,混混們立即散開,去打那四個小太監,只留了馬思源等三個頭目對付年山松。
年山松一指馬思源,喝道:「你們是什麼人?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當街襲擊咱家,不怕王法嗎?」
馬思源卻不說話,操起手裡兩根短鐵尺,猱身上前,揮尺便打!他在混混裡頭武藝算得上最高的了,每次鬥毆都是最能打的,以一當十是誇張,可以一當三卻並非吹牛!按著馬思源的想法,就算這太監會些功夫,可必竟是養尊處優慣了的人,打架經驗絕對不如自己,應能將他打下馬來!
誰知年山松養尊處優是不假,可打架的經驗卻是半點不少,見馬思源撲來,操起手中馬鞭,刷刷刷就是三下!啪啪兩聲鐵尺落地,馬思源雙手紅腫,被拍落了鐵尺,緊接著又高聲呼痛,第三鞭打中了他的肩頭!
遠處貓在小巷子裡觀戰的李勒已經目瞪口呆了,他千算萬算就沒是沒算到這太監會功夫,不但會功夫,而且看樣子竟然還是個打架的高手,馬思源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這條街比較冷清,街上行人稀少,忽然有人打架,還是群蒙面的江洋大盜在「做生意」,百姓唯恐殃及池魚,趕緊跑開,躲在遠遠地方觀看,誰也不敢靠到近前來。
混混打架,很少纏鬥,往往幾招間便分出勝負,馬思源和另外兩個頭目吃了虧不假,可其餘混混們卻大佔上風,會功夫的只是年山松一個,另外那四個小太監卻不會,幾下子就被混混們拽下馬來,按在地上一頓拳打腳踢!
小太監們連哭帶嚎,嘴硬的還在威脅,嘴軟的已經開始向江洋大盜們求饒了!
李勒不停地自言自語著:「老馬啊老馬,辛苦你了,再加把勁啊!只要你把這人打下馬來,我立即出手,絕不耽誤時間!」心中焦急,卻又不能上去幫忙。
耳中聽到小太監們的慘叫,年山松臉色一變,揮鞭在空中劃了個大圈,逼退馬思源等人,他從馬上甩蹬跳下來,把鞭子一扔,雙腳不丁不八一站,用略帶尖細的聲音說道:「各位好漢,咱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不知是誰指使你們來襲擊咱家的,我也不和你們計較,速速退去,否則咱家再不留情!」
勢成騎虎,就算是想退也來不及了,馬思源凶悍的混混脾氣發作,揮拳搶上,對準年山松的鼻子就是一記沖天炮!年山松側身躲過,緊跟著一記肘錘擊中馬思源的胸口,直把馬大混混痛得彎下腰去!另外兩個頭目見狀,呼喝著衝上來打鬥,年山松絲毫不懼,拳出腿起的應戰,非但不落下風,反而把三人打得手忙腳亂,痛呼連聲。
其餘混混見狀不妙,扔下小太監,一起衝上來,圍著年山松就是一頓猛打狠槌!年山松會功夫不假,但還沒高到一個人能打敗十餘條大漢的地步!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老虎再猛也咬不過一群狼,眨眼間鬥毆就變成了群毆,年山松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了!
小巷子裡的李勒做了個深呼吸,差不多了,不能再耽誤了,再耽誤巡城衛隊就到了!慢慢吐出胸中濁氣,他大喝一聲:「嘟,哪裡來的盜匪,竟然敢在我宇文牧州的地盤上撒野,這還了得!來來來,爺爺讓你們嘗嘗我宇文氏長孫拳頭的厲害!」喝罵聲中,他衝出了小巷子!
混混們雖然佔著上風,卻無論如何也沒法把年山松打趴下,見李勒衝出來,明知這個人情沒法做大,年山松不見得會多感謝李勒,但此時此景,硬著頭皮也得把戲唱全!
李勒飛步搶到跟前,衝著一名混混揮拳打去,這名混混不躲不閃,雙臂張開,看樣子有點像相撲,要來撲倒李勒,雙臂外張自然胸口空門大開,被李勒一拳擊在胸口!這混混大叫一聲,似是受了極重內傷一般,手舞足蹈地連連後退,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李勒一招得勢,飛腳又去踢馬思源!馬思源就像是中了異界魔法的遲緩術一般,李勒一抬腿,他的動作就慢了下來,結果這腳正中他的肩頭!馬思源啊呀一聲,直喊得驚天動地,胳膊軟軟地垂下來,一副脫臼的模樣!
其餘混混見此情景,一齊大叫道:「這,這不是宇文家的大公子嗎?人稱京都第一豪俠的宇文牧州!快跑快跑,此人英勇無敵,我等不是他的對手!」口中一邊大喊,一邊飛跑,轉眼間就跑個乾乾淨淨,只留下了一地的太監!
李勒三拳兩腳打跑了一群「江洋大盜」,當真稱得上是威風凜凜,英雄了得,遠處觀戰的百姓們齊聲叫好,大聲為他鼓掌!
地上趴著的那四個小太監也長舒了一口氣,都叫:「多謝英雄相助!」隨即又破口大罵那群蒙面匪徒,不知是從哪裡跑來的殺千刀的,竟敢襲擊宮中執事,活得不耐煩了嗎!罵得上癮,又開始罵巡城兵馬司的人,不知他們怎麼當的差,竟然讓匪徒在京中大白天的就行兇,回宮之後定要向皇上告一狀,收拾收拾這幫吃皇糧不辦差的傢伙!
年山松站在當地,喘著氣看著李勒,嘴裡卻沒說什麼感謝的話!李勒微微感到有點不對頭,但還是走上一步,拱手道:「這位公公,剛才匪徒行兇,不知可傷著了你?小人宇文牧州,這廂有禮了!」
年山松哦了一聲,舒緩了呼吸,問道:「你剛才自稱是宇文氏的長孫,不知可是許國公一脈?」
李勒頓時一樂,他剛才還想著怎麼該說這事呢,沒想到年山松主動相詢,倒也省了他許多麻煩!他道:「小人正是許國公的長孫宇文牧州,宇文成都是我弟弟!公公,這裡離我家不遠,沒想到出了這事兒讓公公受驚,不如我陪你……」他口齒伶俐,這番話又想了好久,所以一張口便流利地說了出來。
還沒把話說完,街上氣喘吁吁地跑來兩名大漢,正是先前墜在年山松後面的兩名混混,他們本要打探年山松所行的位置,只是李勒等人抄近路走的快,反而趕在了他們的前頭,所以他倆的作用沒發揮出來。他倆奔到街口,見戲已做成,立即以袖捂面,轉身閃進了一個胡同。
他倆動作雖快,可還是被年山松看到了。年山松微微一皺眉頭,擺手叫李勒不要再說下去了,他道:「少年郎,你敢把戲做到咱家的頭上,看來膽子不小啊!那宇文牧州是誰我不知道,沒聽過他的名頭,更無緣見到這位英雄,但既然你冒充他,想來他必是京城裡的一條好漢!」
李勒大吃一驚,騰地倒退了一步,心想:「是我們剛才演得過了火,被他看出了破綻,還是英難救美這招在隋朝就被用爛了?可這招是電影裡被反覆驗證過的,再老套也好使呀,凡是美女一遇此招,立馬兒智商下降無數個百分點!可為什麼姓年的卻沒智商下降,難道因為他是太監而非美女的關係?」
他腦中胡思亂想,嘴裡卻道:「公公誤會了,我並沒冒充宇文牧州,我確確實實就是本人啊!」
年山松哼了一聲,他當場戳穿李勒的「妙計」,卻並不因受戲弄而生氣,反而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見李勒這時候還嘴硬,竟然有點讚賞,看他的眼神裡頗有幾分看「後起之秀」的味道,他道:「少年郎,你可知我是誰,又可知我在入宮之前是做什麼的?」
劇本不按著李勒的思路走,他也沒辦法,事到如今,只好硬著頭皮問道:「不知公公以前是做什麼的?」
年山松道:「我原籍滄州,和你一般大時仗著有點功夫,便橫行鄉里,乃是滄州街頭一霸!那時我和相好的弟兄經常嚇唬外地行商,然後再出手相救,以哄騙他們的謝禮!嘿,少年郎,你這招我在二十年前就用過無數次了!」
李勒聽完差點兒沒趴地上,怪不得人家不上當,弄了半天,我碰上前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