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勒見手下來到,便起身道:「達公公,我還有些事情,就先告辭了,等我給兒子辦百日酒,你可一定要來呀!」
達章府笑道:「那是自然,憑你我的交情,你不請我,我也一定會去!」
兩人說話都是假惺惺,李勒要辦百日酒卻不說自家地址,達章府「一定」要去竟然也不問是哪天,兩個男人在大庭廣眾之下竟玩起了「心有靈犀」!
李勒對老闆道:「再給達公公上八葷八素,盡心伺候著!」又對達章府和另兩個太監一抱拳,笑道:「各位慢用,小弟先行一步!」說完,轉身沖馬思源等人一使眼色,命他們出去說話,混混們一擁而入之後,便又再一擁而出。
李勒剛要出門,忽聽達章府在後叫道:「哎,兄弟,你這就走了?」他忙回身問道:「達公公還有事兒?」
卻見達章府向店老闆站的方向撇了撇嘴:「兄弟,你還沒給錢哪,你看老闆都等著急了!」他心裡說:「你忘啥也別忘了付錢哪,這又冷又熱,又葷又素的替我擺了一桌子,你拍拍屁股走了,老闆找我要錢,我上哪找你去呀,你以為當太監是份很高薪的職業嗎?」
李勒心想:「老闆是著急,他是著急讓我趕緊走,可不是著急我不給錢!」他一拍額頭,說道:「你瞧我這記性,竟然忘了替達公公要酒!老闆,給達公公上幾壺好酒,用心伺候。酒菜錢我明天叫手下給你送來!」
老闆哪敢管他要錢呢,點頭哈腰地答應著,送李勒出門。李勒又衝達章府一拱手,便即走了。
達章府聽老闆認了這帳,當即放下心來,皇帝昨天睡得晚,這時估計還沒起床,他也不著急回宮交旨,舉起筷子盡情吃喝。陪他出來的兩個小太監更是高興,他們身份低微,平時少人巴結,在宮裡難得吃上酒席,今天能跟著領導混吃喝,自然要把腰帶放開,半句不提回去的話。
李勒出了飯館,帶著手下轉了個彎,閃入一處無人的小胡同,問馬思源道:「老馬,你可知從這裡到許國公府要走多少時間?」
馬思源一愣,你爺爺的家你又不是沒去過,怎地倒問起我來了?他道:「如走正街可挺遠,一個大彎繞下來得需要半個多時辰,要穿胡同卻近了不少,不到兩刻鐘的功夫吧!」
李勒心中有了計較,對面前的十來個手下說道:「哥哥我有票好生意要做,做成了吃喝不愁還能做官,做不成卻要掉腦袋!這票生意大有風險,所以不強求各位,願意的現在跟我走,不願意的,現在就離開!」
混混們都笑了,馬思源樂道:「哥哥說得哪裡話來,咱們今世做了兄弟,有富同享有難同當乃是天經地義之事!腦袋掉了不過碗大個疤,要是連這個都怕,還怎麼跟著你混呀!」其餘混混們一——頭稱是。
李勒點頭道:「好,我信得過各位兄弟!現在時間上還來得及,你們聽我說說這票生意!」如此這般的說了起來。
原來,李勒從韓氏那裡得知,宇文牧州為什麼不能「認祖歸宗」,這事要怪不能怪宇文述,當爺爺的就算偏心,也不會把庶出的孫子趕出家門受苦,但宇文化及的夫人卻能辦出這事兒來,主要是她從中作梗。
去宇文化及的少卿府是別指望了,李勒自認為打不過宇文成都,所以如果他想在隋朝混出點人模樣,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求宇文述認他這個孫子,可關鍵就在於怎麼能見到宇文述,估計只要見到面,那麼一切就都好辦了!
李勒也曾設想過半路攔轎,但這就等於把家醜外揚了,世家大族最怕這事兒,即使當真見了宇文述,也會引起老頭兒的不快,說不定原本可以給的好處,反而不給了。那麼就只剩下進府拜見這一條路,但軟求這一招宇文牧州已經用過了,結果就是挨了頓揍,如要硬闖,那肯定還是得挨揍,李勒可沒興趣去試!
要想成功進府見到宇文述,最好是有個引見人,這樣守衛就不敢再攔他了。達章府算是一個人選,不過看他奸懶饞滑的模樣,壓根不會相信李勒是宇文家長孫的話,更不可能帶他進府,在這種事上光靠請客吃飯套交情是半點用沒有的!
李勒就把念頭轉到了那個年總管身上,倉促之間去和年總管套交情是肯定套不上的,就算套上了人家也不會冒然把他領進府去的,那麼就剩下另一條路好走,就是讓年總管欠他份人情!
當英雄挺難,而且也沒有那麼多美人讓他救,可當混混卻容易,救一個太監也稱不上有太多的技術含量,所以李勒決定冒次風險,設個圈套兒讓那年總管鑽!
他把大概的想法和手下們一說,混混們頓時臉色發青,謝長留結結巴巴地道:「哥哥,這,這事還需從長計議!」
羅蝶飛也道:「是啊,哥哥,這條計策雖妙,可似乎還有漏洞,不如……」
李勒嘿然道:「從長計議了二十多年,還不是啥也沒計議出來!富貴險中求,要是連這點風險都不敢擔,那大家還是散伙了吧,也不用再跟著我混了!」
馬思源想了想道:「哥哥似是草率了些,可富貴險中求這話卻對!事要不成,大不了大伙逃出京城,找個山頭落草去,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哥哥,這票生意算我一個!」
有人帶頭,事兒就好辦了,混混們都是亡命之徒,只猶豫了片刻,也都下了決心,跟哥哥幹這一票了!想那年總管走了多時,如再不快些追趕,怕他已到了許國公府。
一旦決定要辦,那便不會再回頭,兩名跑得快的大漢從大道直接追了下去,剩下的人由馬思源頭前帶路,眾人繞小路去堵年大太監!
混混們都是地頭蛇,城裡的道路熟得不能再熟,從時間上估計出年總管大概走到的位置,穿胡同過小巷,一路狂奔趕到了頭裡。
眾人跑了半晌,躲進了一條偏僻的小巷子裡,馬思源呼哧呼哧喘著氣道:「姓年的應該還沒走到這裡,咱們就在這兒堵他吧!」
李勒跑得滿頭大汗,他彎下身子,雙手撫膝,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問道:「這兒,這兒離許國公府有多遠?」
「再過半個裡坊就是!」謝長留答道。
眾人以布蒙面,把長衫反穿,腰帶勒得緊緊的,他們經常偷襲別人,專敲對手的悶棍,這套路數熟練之極,只要不被當場抓住,事後誰也認不出他們來!
李勒見他們準備,心裡只是在想:「那姓年的可千萬別已經走過去了,讓我們白等一場!」心裡又興奮,又帶著一絲不安,他必竟沒做過這種事,難免緊張得要命!
又過了片刻,街上傳來得得的馬蹄聲,把風的漢子跑進小巷,低聲道:「來了。現在街上人不多,正好動手!」
李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把心一橫,咬牙切齒地道:「成與不成,就看這一遭了!弟兄們,下手有點分寸,這就去吧!」手一揮間,十餘條大漢從巷子裡衝了出去!
雖然騎著馬,但年山松卻走的不快,他騎術不精,又加上心中有事,也懶得放韁馳馬,低著頭想著心事。年山松今年四十有二,是皇宮裡的內庫大總管,與靜妃是同鄉,兩人在宮中互相扶持,算得上有些風光。
這幾日年山松一直在各大臣的府第間奔走,為靜妃討要做百納衣的布料,順便為小王子的將來打下些人脈基礎,但效果卻是不佳。
大臣們表面上客氣,紛紛拿出自家孩兒小時的衣服送與年山松,可對小王子的將來卻是一句實在話沒有。大家都是人精,明白孩子能不能平安長大還不一定呢,現在對他表「忠心」,實在太早,而且要因為這個剛滿百日的小王子,卻得罪了其他王子,那可當真太不上算了!
年山松心想:「要說宮外的人能和娘娘親近的,也就只有南陽公主了,可惜公主除了愛東家長西家短的嚼老婆舌外,什麼正經本事也沒有,她的駙馬爺宇文士及卻又酸得可以,總是擺出一副『萬事超然』的德性,借不上什麼力。可除了這兩口子之外,別人又都指望不上,實在令人煩惱!」他長歎一聲,朝中沒有貼心人啊!
正歎氣呢,突然之間,見前面的小巷子裡衝出一群蒙面大漢,惡狠狠地向自己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