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治的面前,一張時常出現在夢中,卻始終不得相見的姣好面容,如淡雅的百合,纖塵不染,嫻靜溫良地綻放在眼前。白皙的臉上,透出難以抑制的興奮潮紅,意外、驚訝、猝不及防,狂喜,不一而足,都在一瞬間從她的臉上閃過。
檀口輕張,纖弱的身子在風中微微晃動,彷彿一根隨時會被吹走的蘆葦,惹人愛憐。潔白如雪的紗裙帶著蕾絲邊紋飾,穿著在身上,玲瓏中帶著種說不出的聖潔高貴,宛如謫落人間的仙子,完美無瑕。
「阿治,真的是你麼?!」少婦年輕得猶如二八少女,歲月絲毫沒有在她的身上留在一絲痕跡,彷彿上天眷顧,令一切衰老在她的身上褪了色。若不是知道眼前這位已經生育了兩個孩子,還真會以為她是名豆蔻年華的少女呢。此刻,少婦的嗓音帶著濃重的顫音,雙眸還帶著點不可思議,詢問著眼前那位魂牽夢縈的少年。
「媽,是我,阿治,我回來了!」阿治抬起頭,眼中隱約可見幾滴晶瑩液珠,紅著眼說道,「我真的回家了!」沒等阿治說完,少婦——也就是阿治的母親,茶茶卻猛地往前幾步,用粉嫩如同瓷娃娃的手臂緊緊箍住了阿治的腰,帶著哭腔訴說道:「你真是急死我了,沒接手機,怎麼也聯繫不上你,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擔心死你了!嗚嗚~~」沒說完一句,珍珠大的淚珠早已從她圓圓的大眼睛中湧出,肆意流淌在白淨的臉孔上,縱橫闌干。
阿治也是感觸萬分,緊緊抱住自己的母親,手機,大概是在夢斯島被海淹沒時捲走了吧,手機就在自己的包裹中呢。
而忠男和大頭,則是一臉震驚地看著阿治抱住了一位年紀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少女」,叫著「媽媽」,尤其是大頭,本以為是茶茶與阿治相熟,是阿治的姐姐或是朋友,正準備上去搭訕,猛地一聲「媽媽」嚇得他立馬縮回了抬起一半的腳,回頭四顧,生怕有人發覺他的行為,要是讓阿治知道自己對他老媽有過非分之想。大頭直覺寒毛乍立,劍鋒般銳利的死亡之氣環繞在自己的身邊,下一刻自己就可能變成一隻馬蜂窩。
忠男也是被兩人的母子情深感動了,想起家中的母親,心中不免也浮起一抹深深的憂慮。思念擔憂之心溢於言表,就連玩世不恭的大頭,見到阿治和忠男的模樣,都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唯一的親人——父親潘達。災難來臨時,他和忠男都昏迷了過去,慶倖存活下來之後,尋找親人也就成了首要的關鍵。
「娘!」忠男揉著婆娑的雙眼,忽然精神一振,放下擦拭眼睛的手,望著山坡下一位蹣跚而行的老人,大吼了一聲,紛雜喧囂的人聲中,聲音竟是完好清晰地傳到了老人耳朵裡。行人紛紛摀住耳朵抵禦忠男雷霆般的怒吼,而後罵罵咧咧地攀爬著坑坑窪窪的山路。而這讓人只覺得是股噪音的吼聲在老人聽來卻是如聞天籟,猛然抬頭,循聲望去,山上人頭攢動,加之視力退化,一時間竟是沒有發現忠男所在。
不過這對壯年的忠男絲毫不是問題,就在老嫗抬頭之際,忠男便是第一時間分辨出這就是自己的生母,狂喜之下也不顧身邊的路人憤怒的眼神,用鋼鐵坦克般強壯的身軀硬生生在人群中擠出一道縫,往山下去了。
阿治鬆開了母親茶茶,頗為意外地看著隱沒在人群中的忠男,臉上也是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忠男的母親也沒有在這場大災難下罹難,還幸運地與久不相見的兒子重逢,不得不說命運的難以揣測,捉摸不透。然而,阿治的眼睛掃到了大頭身上,雖然依舊是一副無所畏的表情,可是阿治依舊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種叫做擔心、關切的情愫,飛快地在他的眼中蔓延擴散。眼睛飛快地在下方的人群中掃蕩,似乎並沒有發現自己父親的蹤跡。看著阿治和忠男都找到了自己的家人,大頭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心情,左右跑動著,往山下望去。
可是怎麼也找不到那死老頭子啊!雖然他平時特招人討厭,可是我還沒有給他帶媳婦回去呢,他怎麼能夠拋棄我?!大頭跑動的距離和範圍隨著時間逐漸擴大,速度也是逐漸加快,焦急的心情化作踢踏聲,響徹整片土地。
「跑來跑去像什麼話,這麼大了,還像個孩子一樣,沒見過這麼多人麼,晃得我眼睛都暈了。」嚴厲刻板的呵斥聲在背後響起,大頭尋找某人的眼睛倏然一頓,跑動的身子彷彿在那一刻被定格,艱澀得好似古板腐朽的關節扭轉,一道熟悉的高大身軀躍然眼前,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似乎父子之間與生俱來就會有一種通用的習慣——他們習慣把關心放在眼中,即便嘴上爭吵不休,即便手上大打出手,即便相逢恍如陌生人,但是每當另一半遭遇危機險境,眼中就會流露出內心真正的關心。
「老頭子,沒想到你還沒死啊!真是讓我失望不已呢!」大頭用手在額頭一摞,劉海往上一甩,異常風騷冷漠地對站在對面的父親說道,「有你在,真是麻煩!」
「謝謝你的關心了,我還死不了呢,我是要管到你成家立業那天再死呢!」
「哼!」
「哼!」大頭與潘達同時冷哼一聲,扭過頭去,不再看對方,阿治也是微微一笑,不禁被這倆口是心非的父子逗樂了。不再關注兩人的下一舉動,對茶茶說道:「媽,老爸也回來了吧,跟老妹在一起嗎?」
茶茶微微頷首,指著鎮中心的偏西的那間屋子,說道:「他們倆都在家裡呢,因為島上突然多了許許多多來自各地的遊民,所以你爸他正在幫助大木博士管理鎮子,給那些外來人準備房屋呢!」阿治點了點頭,現在的他已經知道這座大島正是真新鎮所在的地區——關東地區分裂出來的一部分,而島的中心,正是真新鎮!有著來自各地的大大小小的島嶼星羅棋布地分佈在大島的周圍,更多的卻是被磁鐵吸引的小金屬塊般,紛紛黏在了大島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