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強硬】九
聽牛新鎮鎮長袁廣明這麼一說，高陽愈發的對牛心鎮的黨委班子感興趣，笑著望向袁廣明，問道：「你是怎麼想到這個辦法的？把辦公大樓出租，可是會引起爭議的，難道你們不怕有人說你們沽名釣譽嗎？」
袁廣明和洪銀寶相視一笑，道：「沽名釣譽就沽名釣譽吧，只要不被老百姓背後戳脊樑骨就好，咱們牛心鎮的百姓日子不好過啊，眼看著縣裡面經濟一天天增長，鎮上的人們卻吃不飽飯，我們兩個心裡都不好受。只要是有益於百姓的事情，別說出租大樓，就算賣掉，我們也會毫不猶豫的去做。」
高陽看著一臉激昂的袁廣明，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當先走進辦公大樓。
這座大樓才蓋了不到兩年時間，嶄新的裝飾豪華大氣，甚至比縣政府的辦公樓還要寬敞幾分。不知是洪銀寶刻意讓袁廣明在高陽面前留下深刻印象，還是二人各司其責，此刻袁廣明一直走在高陽身旁，為他介紹著辦公樓的一些情況。
高陽邊聽邊詳細詢問，心裡對牛心鎮黨委政府班子產生了不少的好感。
當然，這只是表面現象，接下來到村子裡調研才是考驗二人的關鍵時刻。高陽心裡很清楚，很多事情不能看表象，尤其是在這種調研視察方面，許多鄉鎮流於形式，一到這種時候便做起了面子功夫，甚至有些鄉鎮故意安排人做戲，只為了給上級領導留一個好的印象。
坐在會議室裡，高陽簡要的聽了一下洪銀寶和袁廣明的匯報，隨後在鎮食堂吃了個便飯，略微休息，便直奔距離牛心鎮比較偏遠的細水村。
在路上，范志國打來的電話，稱丁海洋仍然頑抗，半點信息也不透露，不過他似乎也意識到了海山縣在處理天然氣分公司事故的堅決態度，明顯有些慌亂了。
高陽吩咐范志國一定要依法辦事，尤其是對丁海洋這樣的事業單位幹部，認真說起來丁海洋並沒有違反任何一條法律，只不過是因為處理事故不妥當，再加上縣局需要他的協查，才帶到局裡問詢。
如果范志國一怒之下用了手段，鐵定會落下話柄，到時候原本的主動便會淪為被動。這樣對處理天然氣分公司的事故，會產生阻力。
范志國一再保證會客氣的對待丁海洋，縣局為此專門準備了一間休息室提供休息，並且給出的理由也是協查，高陽這才放下了心思。
細水村地處山區深處，是牛心鎮最貧困的村子之一。這裡土地貧瘠，絕大部分都是崇山峻嶺，文.革時曾經伐木開荒，但隨著村子人數的增長，原本便稀少的土地變得更少。目前全村常住人口只有一千多人，土地五百多畝，人均只有二分地。
這樣的情況在牛心鎮極為常見，許多村子都因為勞動力過剩，而引發出各式各樣的矛盾。
汽車駛過崎嶇的山路，老賀邊開車邊苦笑道：「這路太難走了，這麼走上一趟，回到縣裡恐怕就要進修理廠。」
高陽微微一笑，沒有言語。目光掠過後窗，三輛老舊的吉普車游刃有餘的跟在轎車後面，這樣的山路，反而是吉普車佔據了優勢。
見高陽沒有說話，謝波笑著問了一句：「高縣長不是有輛越野車嗎？怎麼沒開出來？」
提到這個，老賀哂然一笑，卻沒有理會謝波的問話。心說高縣長如今可是有了兩輛越野車了，一台全新的保時捷卡宴，一台路虎。
對於高陽能擁有兩台如此豪華的汽車，老賀雖然有些奇怪，卻也從未想過這個年輕的縣長會是那種撈錢的傢伙。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他堅信縣長絕不是那種人，彷如信仰般深刻心底。
聽著謝波的話，高陽點點頭，對老賀說道：「下次再到下面考察調研，你就開著路虎，那車的越野性能絕對沒得說。」
高陽這話倒也不是捨不得把全新的保時捷開出來，主要是考慮到路虎車在越野性能上比起保時捷卡宴這種城市越野要強悍太多。老賀這些日子一直開著路虎上下班，他對此最為瞭解。
點了點頭，他笑道：「那我們要不要掛上縣政府的牌子？」
高陽搖搖頭，目光凝視窗外的景象，神色變得有些嚴肅。
從後視鏡看到高陽的反應，老賀知趣的沒有再言語，放慢了車速，讓高陽能夠更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景象。
這是一大片蜿蜒到半山腰處的梯田，枯黃的乾草遍及四野，給人的感覺很是蒼涼。高陽拍了拍老賀的肩膀，示意他停車，隨後推門下了汽車。
「縣長，這裡就是細水村的範圍了，那些梯田原本種著玉米等作物，眼下是冬天，所以看起來很荒涼。」
吉普車停在轎車後面，袁廣明見高陽眺望山巒上的梯田，笑著為高陽介紹著。
高陽點點頭，目光向東望去，那邊是一座座荒山，既無梯田，又無樹木，他問道：「那些山是怎麼回事？」
袁廣明順著高陽的方向望去，不禁和黨委書記洪銀寶相對苦笑。
洪銀寶湊到一旁，低聲解釋道：「是這樣的，這幾年鎮裡的發展始終不太好，村民們吃不飽穿不暖，有一些不法分子便趁機上山私自伐木偷盜，再運出山外賣掉以換取生活品。鎮派出所已經查到了好幾例這樣的情況，可是村民們的確很苦，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們矇混過關了。」
高陽這才明白過來，為何牛心鎮要發展青苗計劃，原來真正的原因是在這裡。他看著光禿禿的荒山此起彼伏，心裡不知道是何種滋味，要說對牛心鎮黨委這樣的做法沒有意見，那也不準確，畢竟這些人偷盜伐木，破壞生態平衡本就是錯誤的行為。
可是正如洪銀寶所說，這些村民們連飯都吃不飽了，只能靠著這些違法的手段生存下去。
微微歎了口氣，高陽看著面帶緊張的洪銀寶和袁廣明二人，說道：「歸根結底，是我們縣的經濟發展的不好，不過我不希望因為你們的同情心而觸犯到法規條例，這些大山是祖祖輩輩留給我們的寶貴財富，砍伐樹木那是在破壞祖宗們留下的財產，是透支的行為。你們鎮子上的林業檢查站一定要認真起來，私自盜伐的人，抓到一個就關一個。」
「可是這些老百姓們……」袁廣明猶豫著問了一句。
高陽冷冷打斷道：「老百姓們吃不飽飯，這說明你們鎮政府沒能力。不論如何，不能用違法的手段去幫助他們，否則只能會是害了他們。」
袁廣明和洪銀寶同時不情願的點了點頭，卻都是一臉沉重。
看著二人的神情，高陽神色不悅道：「百姓們過不好日子，是你們這些官員的無能，不要試圖當作違法的理由。這次的青苗計劃就很好，但是你們一定要注意，千萬不能因為普及青苗計劃而毀山伐林。」
二人同時打了個寒噤，心知這位青年縣長是真的不高興了，再也不敢露出任何不滿神色。
上了汽車，顛簸近二十分鐘，終於抵達細水村。
細水村遠遠的望去，就如兩山之間的一條溪水，因此被稱作細水村。兩座大山中間的平緩地帶，零零落落的蓋著不少的土房，若不是親眼所見，實在難以想像在這裡竟然會有如此貧困的村子。
高陽對此早已見怪不怪，早在東安省時，他在江北任職，下村調研就曾經看到過許多這樣的場景，不過即便如此，當他站在縣長的角度上看待眼前的一幕時，仍然難免心酸。
汽車駛入村子，引來了許多關注的目光，土路兩旁的院子裡，稀稀拉拉的人們有些好奇的看著這些汽車。
村支書是一個中年大漢，叫馮軍，據袁廣明介紹，這名大漢曾參加過越戰，是退伍老兵。
當得知眼前這個俊美青年就是縣長時，馮軍顯然有些驚訝，有些拘謹，簡單的介紹了一番細水村的情況後，高陽並沒有到各家各戶去視察。目前這樣的情況，單看表面，就已經能看出這個村子並不富裕。
隨意的沿著土路轉悠一圈，高陽很意外的發現村裡的麻將聲倒是格外響亮，偶爾還能聽到粗野的罵娘聲。
「村子裡大部分壯勞力都出門打工了，留下的人沒什麼事兒干，一冬天都在打牌，村子裡雖然有心阻止，但不打牌這些人閒下來就愛喝酒打架，很讓人頭疼。」馮軍穿著很樸實，一個老舊的軍大衣披在身上，整個人愁眉苦臉的。
高陽笑了笑，農村冬天閒暇打牌賭博，這不是海山縣一個縣的現實情況，事實上無論在哪裡，這種現象都存在。
對身後的洪銀寶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高陽說道：「以牛心鎮的財政收入情況，一個村子成立一間閱讀室應該不存在問題吧？你作為黨委書記，不能只顧著抓黨政，更多的要建設精神文明。精神文明怎麼建設？不是空口白話發文件，而是要落到實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