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強硬】八
縣政府大門口，數十名身著天然氣公司工服的職工整齊的排成三排靜坐在門口，最前方是哭哭啼啼的幾個女人，女人的身旁有兩名職工分立兩旁扯著一個黑底白字的橫幅，上面寫著『嚴懲兇手，讓死者安息』九個大字。
高陽站在窗口，冬日凌冽的寒風拂面，令他微微有些寒冷，此時已是臨近春節，海山縣地處山區，氣溫很低，山風很硬。打了個寒噤，他默然看著站在大門口的職工們，輕輕歎了口氣，轉身對謝波說道：「你和張震帶著信訪辦主任一起去接待一下這些百姓，仔細聽一聽他們的訴求，然後把材料整理出來。」
謝波忙不迭點頭道：「那您看，是不是讓這些人散去，這大清早的，上班的人不少，這樣下去對我們的影響很不利。」
高陽看著馬路旁已經多了不少的路人圍觀，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但隨機又舒展開來，微笑道：「既然出了問題，我們就不怕影響不好。天然氣公司發生的事故雖說與縣裡並無太大干係，但老百姓可不管你這一套，縣天然氣公司出了問題，他們會認為是我們縣裡的工作沒做到位。因此就算有一些很壞的影響，也不能驅趕這些工人們。我想這樣也可以激勵一下機關的這些老爺們，他們整天坐在辦公室裡，陽春白雪，恐怕早就脫離了老百姓的範疇。」
謝波臉色雖憂，但還是點了點頭，略微思索，提議道：「我也這麼認為，您看回頭是不是制定個計劃，讓機關幹部下到基層鍛煉一下？這樣他們也能體會一下基層幹部的辛苦。」
高陽笑道：「這是個餿主意，也是個好主意。對於機關幹部們來講，老謝你的這個建議肯定會引得大部分人來罵娘，不過我認為非常可行，我們縣上的事務啊，可不能由我一個人獨自處理，這樣會導致我獨斷專行的。所以你這個意見很及時，也很有用，下一步就這麼定了，你去和組織部的老丁商量一下，就說是我說的，讓組織部盡快拿出一個方案，幹部下基層不是一間小事情，方案一定要準備的充分一些。」
謝波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個建議就會得到縣長的首肯，激動的點了點頭，應道：「您放心，我一定會盡快辦好此事，那我現在就去把下面的事情處理好？」
「嗯，去吧，切記對百姓們態度一定要好，要有耐心。天然氣公司的這些職工們也很不好受，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故，他們對自身的安全產生擔憂，這是正常現象。你們要把他們所反映的每一條問題都記錄清楚，回頭我還要去市委和林青紅打官司。」
高陽不放心又交代了一番。
謝波不迭應下，快步出了房門。
站在窗口，高陽看著這些職工們面帶淒色的樣子，心下不禁有些惻然。
謝波的辦事效率很高，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他已經偕同縣府辦主任張震以及信訪辦主任侯青一同到了門口，正與那兩名死者的家屬說著什麼。
站在樓上，高陽看著三人帶著死者家屬以及幾名工人代表進了政府大樓，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這些百姓是一定不能讓他們受到委屈的，否則自己這個官倒真不如去賣紅薯去了。
中午時分，在縣政府靜坐的職工們已經散去，令機關大院的所有幹部們都是鬆了口氣。也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傳出的消息，有鼻子有眼的說縣長已經讓組織部制定章程，讓縣政府機關大院的所有工作人員到基層鍛煉。
這個消息就如同平靜的水面上掉落一塊石頭，頓時引起了整個機關大院的幹部們的關注和討論。坐在機關大院辦公室裡，有幾個幹部願意到基層工作？這樣的決定無疑令他們感到恐慌，不少自恃和領導親近的幹部分分湊到跟前打探消息，所得來的卻是對方也是一頭霧水的神情。
制定這個計劃的高陽和謝波此時早已離開縣城，在冬日下前往距離縣城五十公里遠的牛心鎮進行視察。
牛心鎮黨委書記叫洪銀寶，是個矮胖子，一身黑色西裝穿在身上，非但沒有半分威嚴感，反而多了幾分喜感。
自從原鎮長周鐵成被調到縣裡之後，鎮副書記袁廣明就一直兼著鎮長這一職務，洪銀寶和袁廣明分別是組織部長丁武和宣傳部長夏寧寧的關係，對此高陽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將這兩個職位讓給了他們二人。
來到牛心鎮時已是中午時分，洪銀寶和袁廣明帶著一大群鎮黨委的幹部們等候在進鎮的公路旁，等高陽的汽車過來，眾人略微寒暄，便直奔鎮政府而去。
牛心鎮地處海山縣通往單城市高速路的中間段，地理位置雖然優越，但由於屬於丘陵地帶，山巒起伏，除了鎮黨委所在的牛心村外，其他的村子的交通都不便利。這裡的土地極少，大部分百姓都在外打工，很多人甚至在南方安了家就再也不願回來，以至於各村的常住人口越來越少。
當然，在鎮子裡是看不出這樣的情景的。牛心鎮是通往單城的必經之路，因此不寬的馬路兩旁排滿了飯館和修理廠，高陽的汽車駛入鎮子絲毫引不起路人的關注。這裡每天經過的汽車多不勝數，自是極少有人能夠看出這輛掛著二號拍照的黑色小轎車裡坐著的是手握全縣生殺大權的縣長。
鎮黨委的院子很大，一棟五層的新樓高高聳立，鎮黨委和鎮政府集中到一起辦公。早在到來之前，高陽就已讓謝波搜集了一些牛心鎮的材料，因此對鎮子也有著幾分瞭解。
牛心鎮的辦公樓是在陶大勇臨下台前半年批准建設的，總耗資五百萬的工程造價一度飽受牛心鎮百姓的詬病，當初省市兩級聯合調查組調查的事項中，也有這一項。
不過牛心鎮的這位矮胖子黨委書記也算是能吏，五百萬的工程款愣是沒被人挑出半分毛病，沒有半分錢挪用，害的省市兩級聯合調查組的幹事以為看錯了，複審了兩次才最終相信他們沒有貪污**的現象。也正因為如此，在最終的調查總結中，省紀委監察廳的帶頭領導還專門表揚了牛心鎮黨委的這股精神。
站在牛心鎮的辦公樓前，高陽駐留了片刻，正要說話，身後的洪銀寶便已湊了過來。
「縣長，這次的青苗計劃的啟動資金我們已經有了著落。」
高陽一怔，隨機反應過來，牛心鎮的青苗計劃是前些日子以文件形式上報到縣政府的，他當時看了一下覺得很有搞頭，便讓謝波重點關注了一下，今天過來考察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只是按照牛心鎮上報文件所說的，青苗計劃是以無償方式提供給全鄉五個自然村三十二座荒山的承包人，按照這一規劃，單是果樹樹苗便需要十萬株左右，按照每株三元錢計算，需要啟動資金三十萬元。
另外還有肥料以及扶貧費用，每年需支出八十多萬，連續五年推廣的話，至少需要四百萬才能完全包住。
以牛心鎮目前的情況，這麼巨大的支出根本就是天方夜譚。牛心鎮一年的財政收入也不過剛剛突破一百萬的紅槓，沒有企業，沒有其他收入，絕大部分都是依靠統籌款以及一些租金收入根本無法保障鎮政府的正常運轉。
當然，這一年來縣裡的財政收入穩定增長，已突破六千萬大關，相信一旦開發區正式投入運行，每年可新增利稅近五千萬，這樣一來，給牛心鎮下撥一些錢倒也不算負擔。高陽此次過來，便是實地考察一番，看看是否值得投入。
不過他沒想到剛一到鎮上，就聽到了這樣的消息，驚訝之餘更多的是好奇。
打量著洪銀寶黝黑的面龐，他感興趣道：「哦？怎麼解決的，說說。」
洪銀寶笑了笑道：「這是袁鎮長想出來的主意，就讓他向您匯報吧。」
說著，將一旁帶著眼睛看起來很是精明的鎮長推了出來。
袁廣明是宣傳部部長夏寧寧推薦到牛心鎮擔任黨委副書記、代鎮長一職的，原本是宣傳部的一名副科長，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不過面對高陽，卻也不怯場。
頂了下眼鏡，他先是對洪銀寶給了個感激的笑容，隨後正色道：「縣長您看這棟辦公樓。」
順著他的手指方向，高陽饒有興趣的望向辦公樓。
只聽他繼續說道：「這座辦公樓曾經引發了很大的爭議，對於洪書記和我來說，也覺得影響不好，但由於歷史原因，我們也只能在此辦公。不過鎮黨委和政府兩級班子的辦公人員不多，只佔據了三層辦公空間，其餘兩層一直都在荒廢。我和洪書記研究了一下，認為與其荒廢這樣的場地受到百姓詬病，倒不如將辦公地點搬遷回原來的位置上，將這棟大樓整體出租出去，以換取啟動資金。這些日子已經和幾家單城的煤礦企業溝通過，他們也希望在咱們牛心鎮這樣的交通要道設立一個補給點，因此打算分層租下辦公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