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強硬】四
在她的認知中，趙棟從不是顧念親情的人。否則的話，她的父母以及幾個小叔也不會在嶺州混的如此淒慘，要不是她機靈過人，善於奉承，再加上趙棟需要一個可靠的人來為他攫取金錢，恐怕也輪不到她這個侄女有此風光。
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敏銳的察覺到實際情況恐怕不會太過嚴重，應該還在能夠控制的範圍內。
想到這裡，她心裡微微一鬆，但臉上卻仍舊帶著誠惶誠恐的神色：「叔叔，我錯了，您給我一次機會吧。」
「哦？你知道錯了？哪裡錯了？」趙棟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的這個侄女一臉緊張的模樣，這丫頭看來的確要敲打一下了，這幾年順風順水習慣了，恐怕已經忘記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趙鷗內心冷笑，暗忖道，還不是因為沒把這裡面的利潤給足，你才會如此憤怒。
按照她和趙棟私下訂的協議，趙鷗從天然氣集團攫取的利潤九成都要轉到趙棟兒子在國外開設的賬戶裡，只餘一成是她的辛苦費。
市天然氣集團的設備供給，這其中的利潤絕對是令人難以想像的龐大，這樣說吧，僅僅這一成，就已經讓趙鷗在短短幾年間成為身家數百萬的富婆。從這之中不難看出，拿了九成利潤的趙棟會多麼的富有。
隨著身份地位的日益提高，趙鷗自是不願意整日繁忙只給趙棟做嫁衣，於是便私自做了幾次，從中賺取了巨額利潤。當然，這個私自做並不是自己聯繫天然氣集團的採購處，而是正如趙棟所分析的那樣，她故意找一些低價的廠商購進設備，虛做成本，進而從中牟取利潤。
只不過她怎麼也想不到這次竟然會出現事故，這也讓她心裡很是惶恐。
低著頭，看著腳尖，生怕趙棟從自己的眼光中發現對他的厭惡，趙鷗小聲道：「我大意了，這些年來順風順水，對廠商的防範鬆了許多，以至於麻痺大意，受到了蒙騙。叔叔，其實那批設備在得知不合格時，已經送到了區縣的天然氣分公司安裝使用，如果說出實情，恐怕會引起巨大反彈。您也知道，區縣的天然氣分公司一直想要脫離集團的控制，一旦得知這一消息，定然會以此為理由拒絕集團公司安排的統一採購方案。」
「所以你就任之流入到分公司裡，任憑事故發生？」趙棟神色漸冷，他一直在防範這個侄女兒自立門戶，如今已經出現了一點點苗頭，他必須要將這個苗頭掐滅在出生狀態。
趙鷗心裡暗罵，神色仍舊惶然到了極點，小心翼翼道：「這批設備的利潤我已經打到了小強的賬戶上，等設備供應商的賠償到位，也會第一時間打過去。」
趙棟深深地看著趙鷗，半晌沒有說話，但一直皺著的眉頭卻漸漸的鬆緩下來。
許久，他才擺擺手，淡淡道：「你一定要記住自己的身份，不要試圖做出讓大家難堪的事情，否則受到懲罰的不僅僅是你一個人。」
趙鷗臉色一白，害怕神色一閃而逝。
「行了，出去吧，這件事情林青紅那邊已經在處理了，我警告你，不要再出現這種幼稚的錯誤，這次的事情很麻煩，一個處理不好，就會引起非議。最近低調一些，市天然氣集團的採購任務盡可能的保證質量。」
趙鷗慌忙點頭，快步走出客廳，來到玄關處。
秘書谷小林正站在玄關處把守著房門，見她過來，臉上帶著大有深意的笑容，舉起手指比劃了一下。
趙鷗同樣給他一個嫵媚的笑容，二人神色間交流片刻，谷小林才平靜的說道：「趙小姐慢走。」
趙鷗用矜持的聲音答道：「麻煩谷秘書了。」
二人之間彷彿並沒有發生任何交集，隨著那扇門的關閉，徹底隔絕。
回到客廳，趙棟正靠在沙發上靜靜的抽著煙，見到谷小林，他淡淡問道：「你覺得這丫頭剛才說的是實話嗎？」
谷小林沉默片刻，搖頭道：「她撒謊了，這批設備恐怕她早就清楚有問題，只不過她是在鑽空子，賭的就是天然氣集團對她提供的設備檢驗不會太過嚴格。」
趙棟眉頭緊皺，冷冷道：「這樣做對她有什麼好處？」
谷小林笑道：「沒有！」
「沒有？」趙棟詫異的望向谷小林，等待著他的解釋。
「沒有！」谷小林再次肯定的答了一遍，才解釋道：「說起來這裡面最大的受益者應該是小強，這些不合格設備的價格肯定不會太高，經過趙鷗這麼一轉手，從中攫取的利潤幾乎可以想像是無比巨大的。我已經給小強打過電話，他也承認趙鷗給他的這批設備款是從前的兩倍，也就是說，趙鷗這樣做了一次，小強就多賺了一倍的利潤。」
「這樣啊，可是我總覺得不太對。趙鷗這樣做，很顯然對她沒有半點好處，沒有好處的事情，她為什麼要去做？」趙棟能夠成為副市長，自然不是易與之輩，聽谷小林解釋一番，心裡的疑問反而更加重了一些。
谷小林思忖片刻，才笑道：「或許趙鷗是出於感激您這幾年照顧她的心理吧，不過無論如何，這樣的做法都是不對的，畢竟天然氣公司不是其他地方，一旦除了問題，那就是大問題。」
很巧妙的轉移話題，似乎谷小林對趙鷗很關心，言語間看似在指責趙鷗，實際上卻在為她開脫。
先是闡明了趙鷗這麼做的所產生的巨額利潤，隨即又指出了這麼做的不妥之處。反正海山縣天然氣分公司已經出現了問題，就算不妥，到了這個時候趙棟也不可能拿趙鷗發洩，最終還是要努力的解決這個問題。
聽著谷小林的話，趙棟沉思良久，才輕聲問道：「海山縣目前的情況怎麼樣？」
谷小林臉色不太好看，說道：「我已經給海山縣縣委書記陶晉暗示過了，他那邊也的確通知縣公安局要求他們結案。不過古怪的是直到此時，丁海洋依舊沒有被放出來，不僅如此，海山縣公安局還在不停的叫來一些工人錄口供調查情況。據說那個政法委書記是從省上空降下來的幹部，為人很傲氣，對於市裡領導向來不屑一顧，我看這件事情很是棘手。」
「哼，范志國，這個人是省公安廳的明星警察，很受上級領導的器重。」趙棟顯然知道范志國的來歷，冷笑道：「不過在嶺州市這塊地頭上，就算他在省上再怎麼被領導看重，來了這裡也要乖乖的聽話。」
「再給陶晉打電話，他是縣委書記，一把手，如果連一個政法委書記都擺不平，還要他去當這個縣委書記做什麼？告訴他如果不能把這件事情解決掉，就算他岳父是省人大副主任，他也別想再離開海山縣這個地方了。」
趙棟掐滅煙頭，轉頭淡淡的吩咐了谷小林一聲。
谷小林連忙應了，掏出電話再次撥通了陶晉的手機。
晚上八點鐘，陶晉看完新聞聯播和焦點訪談，正準備洗澡休息，但一想到白日裡發生的事情，心裡就多了幾分不自在。
政法委書記范志國並沒有按照他的指示停止調查，不僅如此，反而大張旗鼓的找來一個個天然氣公司的職工進行問詢，這是他剛剛接到的情況。
范志國，哼，這個省上下來的幹部恐怕和高陽是真正的穿一條褲子的人物，看來自己接下來應該在縣裡發出一些屬於自己的聲音，否則他們還真不清楚究竟誰才是這個縣城的主宰。
心裡想著，睡意更淡，站在窗口凝視樓下的園林景象，陶靜默默的抽著煙。
電話響起，他一看號碼，神色頓時變得肅然起來，快速接起說道：「谷秘書你好，我是陶晉。」
電話那邊，谷小林溫文略帶些許嘶啞的聲音傳了過來：「陶書記您好，不是說過了嗎，您叫我小谷就成。「
「那怎麼行，你是趙市長的大秘啊，也是領導，見到領導可不敢這樣稱呼。」陶晉嘴裡客套著，心裡卻快速揣摩著谷小林此時打電話過來的含義。他已經命令縣公安局結案了，但縣公安局不服從指揮，卻也不是他能夠左右的。
難道谷小林打電話過來的目的，是為了逼著自己和范志國翻臉？
陶晉暗自想著，如果是這樣，自己該如何處理？此時剛剛上任，如果動作太激烈，恐怕會引起縣裡一些中立派的不滿，到時候若是都倒向高陽一方，那自己可就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了。
正矛盾著，那邊谷小林已經開口講話了。
「陶書記，您的反應很及時，對於您能夠服從大局，聽從指揮，領導很滿意，特地讓我打這個電話來感謝您的支持。」
陶晉聽到這裡，心臟不但沒有鬆懈半分，反而高高懸起，谷小林說這番話，顯然是在為接下來的話做鋪墊。
果不其然，只聽谷小林繼續說道：「但是，這樣的處理還是不夠給力。你們海山縣的公安局難道是獨立於政府之外的組織不成？不服從指揮，竟然還在私自調查此案，我看啊，陶書記您應該立刻召開常委會，強行通過結案的建議，否則一旦出了問題，可就不是您一個人的問題了。」
谷小林很直接，直接的令陶晉聽了心裡膩味到了極點。一個副處的秘書，竟然對縣委書記指手畫腳，換做是誰，心裡都不會舒服。
不過他是趙副市長的秘書，僅憑這一點，陶晉也不敢發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