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強硬】三
掛斷電話，高陽陷入到沉思之中。陶晉從一開始就不贊同對天然氣公司進行調查，當然那時的他顯然也不清楚這其中或許大有內幕，不過處在高陽的角度上來看，多一事不如省一事這個思路是絕對不可取的。
也正因為如此，高陽才會力挺范志國進行調查。如今調查剛剛開始，市天然氣集團就同意對死者進行賠償，從這一點上來說，海山縣政府已經取得了勝利。
為死者翻案，並得到賠償，按說到這一步，縣裡也在沒有必要對天然氣公司的事故緊抓不放。不過市天然氣集團既然如此痛快的就同意賠償，當初又何必多此一舉，偏偏要將這口黑鍋栽到那兩名死去的職工身上？
正如范志國所說，這其中肯定有貓膩。但有無貓膩，與縣裡又有何干係？市天然氣集團家大業大，牽扯的領導和幹部肯定多的數不過來，若是海山縣政府一定要繼續追究，恐怕到時候所要面對的將會是很多雙看不見的手。
得不償失啊！
高陽暗歎口氣，雖說心中對此很是憤怒，卻也只能控制著自己的思緒不受影響，從大局上看待這一問題。
謝波見高陽這幅神情，心知是遇到難題了，也不再提及秘書的事情，靜靜的坐在副駕駛上。
回到縣上，高陽回到景苑小區，唐珊已做好了飯菜在家等候。見高陽回來，連忙上前接過他的外套掛在一旁，一臉嬌笑道：「小曳說改日請你吃飯，到時候一定要賞臉啊。」
高陽點了點頭，神色間帶著些許疲憊道：「市天然氣集團的設備供給商你知道是哪家公司嗎？」
「怎麼問起了這個問題？」唐珊一愣，隨即想到丁海洋和天然氣公司的爆炸事故，俏臉神色也是一整，仔細想了想，才面帶不屑道：「應該是趙鷗的皮包公司吧，你等一下，我打電話查一下。」
唐珊在嶺州的人脈很廣，這得益於市委書記吳波的暗中照顧，一通電話打下來，毫不費力的就查了出來。
「沒錯了，就是那女人，哼，難怪天然氣公司的設備會發生故障引發爆炸，她在我們這些人的圈子裡是出了名的不講道義，做事情只顧自己利益，從來不考慮後果。」
掛斷電話，唐珊臉上帶著鄙視和唾棄對高陽說道。
高陽心中一動，問道：「趙鷗是誰？是她全權代理市天然氣集團的所有設備供應？」
唐珊點點頭，冷笑道：「趙副市長的親侄女，專門幹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圈子裡也只有她才敢毫無顧忌的折騰，就連馮仁勇都比她強一百倍。我們都說她這樣下去，不用多久，肯定出事。」
高陽掏出煙放在嘴裡，眼中露出一抹恍然，難怪陶晉會如此堅決的要求范志國命令縣公安局結案，原來問題是出在這裡了。
很顯然，肯定是市裡有人給陶晉施加了壓力，這樣說來，縣公安局的這次調查已經觸痛了某些人的神經。
不過這個趙鷗真的該死，天然氣公司本就是危險工種，一不小心就會釀成大禍，此次海山縣天然氣分公司發生的事故只死了兩人，已經算是僥倖。
而所有的原因都是因為這個女人為天然氣公司提供了不合格的設備和劣質的管道，才導致了這場事故的發生。
高陽心裡有些矛盾，原則上這樣的案子既然已經知道了，就應該查下去，可是如果真的查下去，肯定會引起趙副市長的不滿。一個副市長，高陽倒也不太在意，畢竟他連常務副市長馮鑫甚至是市長王偉也都頂過，但這樣一來，一旦查出問題，受到牽連的就不只是一個趙鷗那麼簡單了。
能夠把不合格的設備和劣質的管道塞入市天然氣集團，隨後分給區縣的天然氣分公司，這其中不知道要經過多少道程序，涉及到多少人，可以毫不懷疑的說，如果查出問題，一大批幹部都會受到處理。
這樣一來的話，海山縣豈不是要成為眾矢之的？
但若是冷眼旁觀，更是不妥，這批設備既然已經出現了問題，如果不及時制止更換，海山縣的這次意外恐怕只能算是開端。接下來一定會有其他的天然氣公司受到影響，一旦釀成重大傷亡事故，恐怕再追究也來不及了。
高陽用力的搓了把臉，陷入到糾結的情緒之中。
事實上，在這一夜，糾結的不止高陽一個人。市政府家屬院，趙棟坐在寬大的客廳裡，清冷的燈光照在他那張充滿了威儀的臉上，隱隱可以看出此刻的他心情極度不悅。
作為副市長，他的房子自是不小，整整一層樓的面積讓屋子裡有些空曠的感覺，對於中年喪偶的他來說，若不是唯一的兒子就在這棟房子裡，他幾乎不願意回到這樣冰冷的地方。
自從兒子上了大學，他平日便一直在辦公室或者其他地方休息，這個房子平日都是由秘書谷小林負責打掃。
不過今天剛剛下班，他就回到了這個清冷的地方，原因便是海山縣天然氣分公司發生的一場爆炸。
秘書谷小林是個白白淨淨高大的青年，帶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還不到三十歲，事實上，谷小林如今也只有三十一歲，也是市政府秘書辦有限幾名副處幹部之一。
「市長，趙鷗到樓下了。」谷小林走到趙棟身旁，雖然客廳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但還是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
趙棟眉毛一挑，沒有說話，反而拿著遙控器打開了電視，安靜的看著新聞聯播。
谷小林見此，心中不禁為趙鷗暗歎一聲，這女人今晚肯定討不了好，要遭到一番斥責了。
跟在趙副市長身旁七年時間，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這個手腕強硬的領導的性格了。平日裡雖然沉默寡言，但始終都帶著幾分客氣與人打交道。而一旦露出這樣的神情，那就是動了真怒，要有人倒霉了。
門鈴聲響起，谷小林快步走到玄關打開房門，眼前出現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少婦。
「谷哥，我叔叔他……」
少婦自然便是趙鷗，畫著精緻淡妝的臉上帶著幾分忐忑望向谷小林，顯然是想從他口中得知趙棟的反應。
谷小林搖搖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平靜的說道：「趙小姐，市長正在客廳等您，請進來吧。」
說話間，他神色中露出幾分擔憂。
趙鷗看著谷小林給的暗示，臉色也漸漸有些發白，勉強笑了笑，不再說話，低著頭走進客廳。
客廳裡，趙棟正全神貫注的看著電視，彷彿根本未曾察覺身旁站了一位楚楚可憐的少婦。只是一跳一跳的眼角仍可看出他此刻正努力控制著心境，壓制著心底的憤怒。
半個小時的新聞聯播在趙鷗愈發緊張的心態下緩慢的結束，當天氣預報播出的一剎那，她察覺到自己的心裡似乎也長長的鬆了口氣，終於不用再這樣煎熬下去。
此時的她寧願被叔叔痛罵一場，也不願意再面對剛才無人理會的情景。
想到這裡，她怯生生叫了句：「叔叔……」
聽到她的呼喚，趙棟才把視線從電視轉移過來，放在趙鷗玲瓏有致的身體上，目光中閃過一抹熾熱，才淡淡道：「你還知道我這個叔叔？」
趙鷗一聽此話，惶恐道：「您這是說的什麼話？要不是您，侄女兒我哪能有今天啊。」
「哼，你總算沒被錢迷了眼睛！不過我看也差不多了，我問你，市天然氣集團的設備是不是被你動了手腳？」趙棟冷哼一聲，重重的把遙控器扔在了茶几上。
趙鷗嚇得一哆嗦，她很清楚自家叔叔的性格，看著模樣，似乎是真的生氣了。
「是這樣的，前些日子，天然氣集團採購一批設備和管道，我聯繫了一家海南的廠商，通過他們購買了集團所需要的設備，誰知道驗收之後才發現有一部分設備竟然是殘次品，我已經通過關係找到了那家廠商，要求索賠。」
趙棟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問道：「那批出問題的設備呢，現在在哪裡？」
「已，已經從集團那邊退了回來，準備退給那家廠商。」趙鷗低聲囁嚅，冷不丁想起海山縣天然氣分公司似乎出了點事故，臉色頓時煞白一片。
趙棟一直在仔細觀察趙鷗的神色，見她如此神色，冷笑道：「我看你這批設備沒被退回來，反而批給了區縣的分公司吧，這樣一來，等海南的那家廠商給了賠償，你就可以賺了雙份兒的錢。」
趙鷗心裡咯登一下，頓時明白海山縣天然氣分公司發生的意外恐怕是和自己提供的設備有關係，她雙腿發軟，雖然還不清楚具體情況，但她知道，天然氣公司本就是很危險的行業，不出問題則以，一旦出了問題，絕對是驚天動地的大事情。
不過看叔叔的神色，似乎並沒有出現太過嚴重的事故，否則以他的性子，早就一巴掌扇過來，隨後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