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不可告人
弗吉尼亞州，蘭利市。
從昨天上午開始，韋斯利與手下的數千名情報分析員就被動員了起來。忙了一天一夜，韋斯利終於弄清楚了局勢，並且寫好了簡報。他剛躺到沙發上，眼睛還沒合上，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整個上午，韋斯利都在向局長匯報情況。
「當地時間昨天下午，部署在西北邊境地區的南蠻軍隊進入了戰備狀態，並且開始向前沿進攻陣地運動。位於阿薩姆邦，那加蘭邦與梅加拉亞邦的南蠻軍隊也在當地時間今天上午進入戰備狀態。」
「新德里的恐怖襲擊與華國有關？」
「不，不是。」韋斯利朝放在面前的文件掃了一眼，「這只是必要的防範措施。當地時間今天上午，巴巴斯坦軍隊進入戰備狀態，好幾支野戰部隊甚至離開了營區，開始向邊境防線集結。」
「巴巴斯坦？」喬納森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這也是必要的防範措施？」
韋斯利點了點頭，沒說廢話。
對於眼前的這位局長，韋斯利多多少少有點瞧不起。
與歷任CIA局長一樣，喬納森不是「情報家」，而是政客。
政客在乎情報的價值，以及由此帶來的好處，情報人員則更加看重情報的準確性與及時性。
五年前，喬納森的短視與功利使CIA遭受了有史以來最嚴重的失敗。
最先發現「神秘物品」的是一支研究角馬遷徙路線的野生動物考察隊，超常的輻射干擾了安裝在角馬身上的跟蹤裝置，讓考察隊意外發現了「神秘物品」。如果當時果斷行動，派遣駐紮在吉布提的陸戰隊佔領河谷地區，就不會遇到後面的麻煩。喬納森不但猶豫不決，還決策失誤，派了一支由CIA控制的僱傭軍過去。事情鬧大之後，喬納森又驚慌失措、一錯再錯，拿著總統令調動了太平洋司令部與中央司令部的軍事力量，結果差點與華國、俄羅斯爆發武裝衝突，並且在口木海與朝鮮發生了軍事摩擦。
為此，喬納森在事後向總統提交了辭呈。
即便不為個人利益考慮，韋斯利都希望總統能夠批准喬納森的辭職申請。只是整個行動秘而不宣，所有相關檔案鎖進了絕密資料庫，喬納森不但保住了飯碗，甚至連一份警告都沒有收到。
韋斯利不想挑戰喬納森，只是覺得世界上最大的情報機構需要一個更優秀的領袖。
「照你的說法，現在南蠻將矛頭對準了巴巴斯坦？」喬納森打破了沉默，話語中仍然沒有太多的自信，似乎五年前的慘敗讓他喪失了信心與鬥志。「你認為，南蠻會因此向巴巴斯坦宣戰嗎？」
「南蠻肯定在懷疑巴巴斯坦，與當年泰姬嗎哈飯店恐怖襲擊一樣。只是……」韋斯利聳了下肩膀，「南蠻的軍事調動也可以看成是防範措施，同時也在警告巴巴斯坦，讓巴巴斯坦別趁此機製造更嚴重的事端。」
「你覺得，胡馬雍陵爆炸案與巴巴斯坦有關嗎？」
「動機。」韋斯利說得很淺顯。「如果是，巴巴斯坦的動機是什麼？與南蠻開戰，打第四次蠻巴戰爭？蠻巴都是有核國家，都有上百枚原子彈，戰爭爆發，巴巴斯坦能夠得到什麼好處？巴巴斯坦的國力遠不如南蠻，國內矛盾叢生，政局也不穩定。巴巴斯坦會在這個時候挑釁南蠻嗎？」
「對，你說得沒錯。也許，我們更應該關注華國。」
「華國？不可能，華國更沒有理由製造胡馬雍陵爆炸案。」
「我是說，應該關注華國的態度。」
「你是說……」韋斯利稍微遲疑了一下，「蠻巴開戰，華國會兌現承諾，向南蠻宣戰？」
喬納森點了點頭，說道：「華國的國力有在南蠻之上，還掌握著世界上最尖端的新能源與新動力技術，他們會首先將新技術應用到軍事上。如果華國參戰，南蠻的處境就將非常危險，不然不會在東部地區加強防範。」
「可是，華國沒有理由與南蠻打一仗。華國的軍事改革才剛剛開始，至少需要五到十年才能將技術轉化為成果。與南蠻開戰後，華國在南蠻洋上的商業航運將受到致命打擊，其百分之六十的對外貿易都將受到影響。華國能夠忍幾十年，主要就是沒有一支足以到南蠻洋執行作戰任務，並且擊敗南蠻海軍的艦隊。華國的第一艘航母還在建造之中，還要兩年才能建成，然後需要三年時間形成戰鬥力。在此之前，華國沒有任何理由鼓動巴巴斯坦，從而將自己拖入戰爭泥潭。」
一口氣說完，韋斯利端起桌上的水杯，連著喝了好幾口。
喬納森也再次沉默了下來。
放下水杯的時候，韋斯利發現了喬納森的神色變化。直覺告訴他，喬納森沒有把知道的和盤托出，很多事情都瞞著情報副局長。
「你說得沒錯，華國沒有理由煽風點火。」喬納森揉了揉額頭。「那麼，南蠻與巴巴斯坦開戰的可能性有多大？」
「只要矛盾不激化，且某個大國從中調停，給雙方一個台階，可能性幾乎為零。」
喬納森的眉毛微微顫動了幾下，洩露了他心裡的想法。
韋斯利更加相信，喬納森肯定在干見不得光的事情，而且沒有告訴其他人。
也許，局裡只有喬納森知道真相。
不對。喬納森只是總統派來的「看門狗」，要想調動CIA的資源，喬納森必須得到CIA內部人員，而且是某位高層的支持。
韋斯利立即想到了主管行動的副局長羅傑帕墨爾。
整個CIA中，帕墨爾的地位僅次於喬納森，在韋斯利之上，並且掌握著所有外勤特工與諜報人員的資料，控制著所有涉外行動人員。不管喬納森想做什麼，只要他需要CIA的資源，就必須獲得帕墨爾的支持。
難道，他們還沒有放棄五年前的那次行動？
韋斯利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外勤人員再厲害，都離不開情報支持。喬納森與帕墨爾能夠繞過情報副局長部署行動，表明韋斯利手下肯定有人「叛變」。
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對，我是喬納森……」沉默了一陣之後，喬納森用手摀住了話筒，對韋斯利說道，「今天就到此吧，下班之前，我要見到詳細報告。」
「沒問題，五點半我派人送過來。」
離開局長辦公室的時候，韋斯利聽到一句話。聲音很低，很模糊，韋斯利只聽清楚了「雪莉」。這是一名高級間諜的代號，五年前首次出現在行動檔案中。喬納森為什麼會提到這個代號，難道他奉總統的命令，還在調查「神秘物品」的去向？
返回辦公室的路上，韋斯利放慢了腳步。
果然如他所料，帕墨爾從行動副局長的辦公室內急匆匆的走了出來，朝著局長辦公室的方向快步走去。
毋庸置疑，喬納森與帕墨爾有「姦情」。
「關上門。」喬納森一邊說著，一邊從抽屜裡拿出了一隻音頻干擾器。
「你的房間每天都會檢查，不可能有竊聽設備。」
「還是小心為好。」喬納森打開了音頻干擾器。「坐吧，有什麼發現？」
「『包裹』已經送出，南蠻情報機構正沿著我們安排的線索追查下去，十天之內就會有結果。」說完，帕墨爾拿出了香煙，點煙的時候，他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只是，『雪莉』與我們失去了聯絡。」
「什麼時候的事？你派人搜尋了嗎？」
「今天上午，已經安排了搜尋工作，還沒有收到消息。」抽了兩口，帕墨爾將香煙夾在了右手的食指與中指之間。「沒有『雪莉』，下一階段的行動將很難展開。」
「還有三天。」喬納森站了起來，來回走了幾圈，「現在重新部署，來不來得及？」
「時間上沒有問題，只是計劃的重點在『雪莉』身上。如果重新部署，就得調整行動計劃。」
「把事態搞嚴重一點，假戲真做。」
「假戲真做！？」帕墨爾立即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這涉及到他國政府首腦，如果搞得太過分，我們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需要總統授權？」
「必須獲得總統授權，不然無法調動資源。」
喬納森微微點了點頭，沉思了一陣，說道：「我會說服總統，獲得授權。你先制訂行動計劃，部署行動人員，另外出動力量，爭取把『雪莉』找到。如果兩天之內沒有結果，就按照新制定計劃行動。」
「這需要韋斯利的支持，可他並不知道這次行動。」
「不能告訴他。」喬納森立即晃了晃手，「韋斯利不會同意這麼幹，他是個頑固死板的情報分析員，不會明白我們這麼做的重大意義。按照以前的辦法，安排其他行動，設法獲取情報資源。記住，千萬不能讓韋斯利知道我們的行動。」
「我盡量而為，明天給你答覆。」
等帕墨爾離開後，喬納森坐了下來。
沉思了一陣，他拿起了辦公桌上的電話話筒，遲疑了一下，他又放下了電話話筒。
真正讓他擔心的不是韋斯利，而是總統會不會允許擴大行動規模。現在還為時尚早，等生米煮成熟飯，就由不得總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