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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三百四十四章 軍旗飄飄 文 / 李布衣

.    殘陽如血,落日融金。

    大地一片血紅,像被鮮血浸透的戰場。

    「大家動作都快點!這樣慢吞吞地走下去,我們再走兩天都回不到西特要塞!」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獨臂軍人,站在山林邊的一塊大石上,朝著林中大高聲招呼著。

    他是西特大橋阻擊戰的倖存者,也是這支部隊目前的最高軍事長官,鐵二師一團一營三連副連長伊斯。他現在率領著一支四十二人的隊伍,他的任務就是把這四十二個人,平安地帶回西特要塞。

    士兵們相互挽扶著,從山林中慢慢走了出來。在這四十二個人中,傷員幾乎佔了一半,他們身上的傷,都是戰鬥中洛夫造爆炸時造成的。

    戰爭的殘酷程度,超越了人們對於戰爭的認識。

    在血骷髏攻擊下受傷的官兵,沒有成為傷員的資格。因為凡是中了血毒的人,都會很快變成怪物,來自師參謀夏洛特的一道死命令,在戰鬥開始前通過各級軍官傳達到了這支部隊的每個人:中毒官兵,要麼和敵人一起上路,要麼讓戰友送自己一顆魔槍子彈。

    沒有人願意親手結束朝夕相處的戰友的生命,也沒有人願意死在戰友槍口下,讓戰友背負一生的愧疚。傷員們多數選擇了在戰鬥中勇敢地死去,還有一部分僥倖活下來的人,在戰鬥結束時。向伊斯等人告別後靜靜地離開了隊伍。

    為了避開血神教軍隊,伊斯在率部撤退過程中,不敢沿原路返回。他們一頭鑽進了佩科斯河畔的深山中,又花了整整兩天時間才從山裡走出來。

    這兩天地時間,對於這群劫後餘生的士兵來說,漫長如同兩年。行走在深山密林中,就如同徘徊在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裡。西特大橋戰鬥,不僅吞噬了許多官兵的生命,也讓這群活著的人,迷失了前進的方向。

    在山裡靠著野外生存的本領。他們找到了足夠的食物和飲水,每個士兵的身體狀況都還算好。

    但是,當走出大山的時候。他們地身上,再也看不到昔日意氣風發的黑鷹軍團戰士的影子。

    悲傷。是一種力量,在戰場上士兵們能夠把它化作英勇殺敵地動力,但戰鬥結束後,卻成為絕望滋生的土壤。****這支部隊,被一團陰雲籠罩著,每個人地心裡,都有一道無法癒合的傷口。不停地淌著血。

    天際有孤鳥飛過,發出一聲聲淒涼的鳴叫。

    那是不是向晚的鳥兒,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伊斯抬頭望了眼天空,發出了一聲沉重的歎息。

    他覺得這群士兵,都迷路了。西特要塞並不遠了。他一定能帶著他們活著回去。

    但是,那又怎樣呢?

    他們的夢,已經被這場戰鬥徹底粉碎,他們地心,已經永遠地留在了西特河畔!

    他們沒有被敵人打垮,卻在戰鬥結束後,自己垮掉了!

    就算將來的日子裡,他們仍然是一個軍人,但卻找不到勇敢活下去,戰鬥下去的道路。

    伊斯沒有責備他們。他清楚。若不是參謀長臨死前將一負千鈞重擔壓在了他的肩上的話。在經歷過這場戰鬥後,他也會垮掉地。

    軍人生活在一片遠離繁華世界的天空下。部隊和戰友構起了一個屬於男人的世界。而他們的世界,被一場激戰全部奪走了。

    伊斯的心中生出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放開我,老子不走了!」

    「不放!」

    「要回去,就一起回去!」

    林邊,傳來一陣爭吵聲,走在隊伍最後的幾名士兵發生了爭執。

    前面的人,紛紛回頭張望著。伊斯急忙走了過去。

    「滾你媽的!」

    一個面色蒼白的老兵,一把將架著他地一個新兵推了開。失去重心地他,摔倒在了地上。

    「老子都這樣了,不想再回去丟人現眼!」老兵掙扎著從地上坐了起來,望著自己受的腿,沖新兵大吼道。

    那條腿被繃帶裹得嚴嚴實實地,繃帶已經被鮮血浸透。

    「班副,堅持住,我背你回去!」

    新兵再次跑到他的旁邊,伸手想要將他扶起。

    「我累了,這地方風景不錯,我就在這裡休息了!誰也別管我!」老兵推開了他,索性躺在了地上。\

    這兩天裡,傷口的情況不斷惡化,再加上不斷地行軍,對他來說就是一種殘忍的折磨,他已經兩度痛昏過去。當部隊終於走出大山時,精神突然放鬆下來的他,感覺自己再也撐不下去了。

    「一團死光啦,我們敗得真慘啊!我也去給大家作個伴吧!」老兵知道自己嚴重失血,拖不了多長的時間,所以決定不再連累照顧自己的新兵。他選擇在這裡安靜地等死。

    「索爾阿克賴特中士,你打算當逃兵麼?」伊斯走到他面前,厲聲問道。

    「不,長官!我的腿斷了,血也快流光了!我只想最後好好休息下!」老兵在伊斯的注視下,緩緩坐起身來,指了指自己的腿。

    伊斯蹲了下來,仔細地檢查著他的腿。

    「傷口好像化膿了。」

    「是的,我已經痛昏幾次了。長官,別折磨我了,你帶大家走吧!」老兵哀求道。

    「中士,腿斷了還能接上。但是,要是精神垮了。人就真的完蛋了!」伊斯冷冷說道。

    「我……」老兵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在伊斯地注視下,低下了頭。

    「班副,班長走了,兄弟們都走了。我們班只有我們兩個人了,你忍心再拋下我嗎?」新兵拽著老兵的胳膊,嗚咽道。

    這些天來,每每想起死去的班長,他都會偷偷地流淚。他是今年才成為黑鷹鐵二師戰士的,在新兵訓練期間。被班長折磨得死去活來,以至於他一直暗中稱他為「變態」。可是他沒想到,就是這個「變態」。在一個血骷髏衝向他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擋在了他身前。他活了下來。但班長卻被血骷髏撕成了碎片。

    新兵,是一支部隊的未來。

    在他們的成長過程中,總會受到老兵們無情的「虐待」,但在戰場上,那些恨不得扒了他們皮的老兵們,又以生命呵護著他們。

    「中士,你是幸運的。因為你還有一個兵。」伊斯望著無助地新兵,沉聲說道,「他還需要你!」

    「長官,不要逼我了!」老兵低聲歎息道,「當那些怪物屠殺我的戰友時。*****我已經死過一次了。我不想活下去,然後再被它們殺一次!」

    「中士,告訴我你的單位,職務?」

    「報告長官,我是一團二營三連三班副班長!」老兵習慣性地挺起了胸膛,大聲答道。

    「大聲點!」

    「報告長官,我是一團二營三連三班副班長!」聲音變得洪亮了幾分。

    「索爾阿克賴特中士,如果有人告訴我,黑鷹軍團地士兵因為受了點傷,就無法前進的話。我會認為他在講笑話!如果你想成為黑鷹軍團鐵二師歷史上第一個逃兵地話。我同意你留下!」

    說完,伊斯靜靜地望著他。等待著他做出一個選擇。

    「起來,班副!軍團長說過,黑鷹是一個永遠不拋棄、不放棄的集體!」新兵流著淚,抱著老兵的肩膀,想要把他拖起來。

    老兵看著新兵,眼睛也濕潤了。

    新兵的話,讓伊斯的身體不由地一顫。

    接著,他的眼神變得明亮起來。

    他不再理會老兵,轉身大步走到了隊伍的前面。

    「都把頭給我抬起來!」望著一個個像被霜打地茄子般搭拉著腦袋的士兵,他大聲地咆哮著,「像個男人一樣挺起胸膛!我們沒有打敗仗!」

    士兵們抬起頭,茫然地望著他。

    悲傷,已經讓他們失去了言語的能力,他們已經習慣了沉默。

    一雙雙眼睛,傳遞著他們內心的困惑,像是在詢問伊斯,又像是在問自己:

    我們沒打敗仗?

    那為什麼參謀長死了,團長死了,曾經熟悉的面孔,都再也見不到了?

    整整一個團加一個營,去地時候一千多號人,回來時只有幾十個人,還沒敗嗎?

    「我們的任務是什麼?」伊斯扯著嘶啞的嗓子,繼續吼道,「我們的任務是,阻擊血神教怪物一天,為火鳳軍團贏得戰鬥準備時間!」

    「軍人,為完成任務可以付出一切代價!我們完成了任務,所以我們勝利了!」伊斯的目光在士兵們的身上緩緩掠過,「別說還剩幾十個人活著,就是一個不剩全死光了,我們也是勝利者!」

    風輕拂,吹落了山林中的片片枯葉。

    伊斯的話,也讓籠罩著部隊的陰雲開始消散。

    殘酷的戰鬥、可怕地怪物、死去地戰友,像噩夢一樣糾纏著這些僥倖活下來的戰士,但失敗地恥辱,是讓他們置身噩夢無法醒來的真正原因!

    伊斯的話,喚醒了他們。

    「當兵的人,能死在戰場上是一種光榮,活下來的人,還要繼續戰鬥!你看看你們一個個熊樣,我們就這樣回去見師長嗎?那邊地上躺著的那個,還想當逃兵!你們的心裡,還能想起當初軍旗下那個不拋棄不放棄的承諾嗎?」說到情動處,伊斯眼圈不由地紅了,「士兵們。一團和偵察營只有我們四十三個人了,若你們學不會堅強,不能重新站起來,就意味著你們不僅放棄了自己,放棄了這支部隊,也拋棄在西特大橋邊流盡最後一滴血的一千多名戰友!」

    新兵偶然地一句話,像一點火星,點燃了伊斯心中的燈。

    他突然意識到,作為代理參謀長,他不僅要帶著這些士兵回到西特要塞。他更要讓這支部隊重新集合起來!

    他們,是一團的火種,是一團所有陣亡將士生命的延續!

    一支部隊。可以失敗,但不能沒了士氣。如果士氣都被打掉了。就再也沒有機會翻身了。穿越血火的戰場歸來的他們,有責任、有義務把一團的大旗扛下去!

    戰爭,讓一個年輕人很快成熟了起來。

    「既然我代理了參謀長,我就必須盡一個參謀長的責任!我要重新帶給他們力量和勇氣,我要給鐵二師帶回一支打不垮的部隊!」

    伊斯望著眼前的部隊,心中充滿了豪情。

    士兵們聽完他地話,漸漸挺直了腰板。昂起了頭。

    灰暗的眼神消失了。

    一道道充滿神采的目光,漸漸聚集到了伊斯地身上。

    那是士兵們在發出無聲的詢問:我們不會放棄自己,我們更不會拋棄死去地戰友!告訴我們,該怎麼做?

    「軍旗在誰那裡?」伊斯高聲問道。

    「報告長官,在我這裡!」一名朗聲應道。

    他從懷裡掏出裹好的軍旗。雙手高高托起。

    「把軍旗扛起來!」

    迎著傍晚的風,黑鷹軍旗高高飄揚起來。

    伊斯從士兵手中接過軍旗,雙手高舉,大喝道:「黑鷹軍旗下,鐵二師集合!」

    沒有從軍的經歷,你永遠無法明白軍旗在一個士兵心中的地位。

    一面旗,一縷魂。

    鮮血在染紅軍旗的時候,也鑄就了不屈的軍魂!

    有軍旗地地方,就有一群鋼鐵般的士兵!

    只要最後一個人沒有倒下,他們就會讓它迎風高高飄揚在戰場上!

    軍旗下。士兵們開始列隊。

    過去。他們屬於不同的班排連營,現在。他們在軍旗下重新組成了一個集體。

    「背起我,回到隊伍中!」

    老兵朝扶著他的新兵大吼道。

    「是,副班長!」

    新兵飛快地將老兵背到了背上,朝著隊伍跑去。

    他滿是淚水的臉上,掛著動人地微笑。那是一朵戰爭之花,在血與火洗禮中、生與死的考驗中,悄然綻放。

    「鐵二師前進!」

    伊斯一聲大吼,大旗猛地一揮,指向了西特要塞的方向。

    軍旗指引下,四十三名鐵二師官兵,重新踏上了歸途。

    明天,明年,無限的未來,也許還會有無盡的戰鬥,只要活著,我們就永遠是戰士!

    夕陽,為歷劫歸來的戰士披上了金色的晚裝。

    「四天了,他們早該回來了!」

    午後,莫戈和二師的幾名軍官一起,登上了西特要塞的城牆。

    極目遠眺,莫戈的心情極為沉重。

    夏洛特率部離開後,這支執行阻擊任務地部隊地命運,時時牽動著他的心。

    隨著時間地流逝,他漸漸著急起來。

    當他細細回想夏洛特帶隊出發前的反常表現時,他的心裡漸漸升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的參謀長永遠回不來了。

    這個念頭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卻讓他心亂如麻。

    「師長,你別擔心,參謀長雖然沒什麼帶兵經驗,但一團長擅打硬仗惡仗,戰鬥經驗極為豐富,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二團團長看著莫戈憂心忡忡的樣子,安慰道。

    「戰場上,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啊!他們又是第一次和血神教交手,我怎麼能不擔心呢,唉!」莫戈歎道。

    「沒準,洛頓那傢伙執行完任務,去幫火鳳軍團的忙了!他呀,一打仗就喜歡搶功勞!」

    「這倒有可能。」莫戈點了點頭。他倒希望事情真是這樣。

    「師長,你看!」

    一名參謀突然指著遠處,歡呼了起來:「他們回來了!」

    一面黑鷹軍旗,出現在了遠處的地平線上。

    接著,一群士兵的身影進入了眾人的眼簾。

    要塞的大門打開了,莫戈率一群軍官驚喜地走出要塞,來到了要塞前的開闊平地上。

    遠處的那隊士兵離要塞越來越近了。

    「怎麼才這點人?」莫戈望著遠處的隊伍,不由皺起了眉頭。

    「應該是一團提前派來報信的吧?」身邊,一名軍官說道。

    「不太像。如果報信的話,應該是派騎兵來才對。」另一人小聲說道。

    隊伍在莫戈身前二十多米外停下了。

    走在前面扛旗的軍官,將軍旗交到了身後一名士兵手裡,然後開始整隊。

    莫戈發現,這名軍官只有一條胳膊,失去另一條胳膊的那邊肩膀上,纏著染血的繃帶。他身後的士兵,很多身上都纏著繃帶。

    簡單地下達了幾個口令後,軍官向後轉,快步朝著莫戈跑了過來。

    莫戈身邊的軍官自然地退了開去。

    來到莫戈身前,軍官抬起獨臂朝他行了個軍禮。

    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

    「報告師長:一師一團及師偵察營四十三官兵,完成阻擊血神教軍隊任務歸來,請你檢閱!二師代理參謀長,二師一團一營三連副連長伊斯!」

    聲音堅定有力,充滿了軍人特有的豪情和戰鬥勝利歸來的驕傲。

    莫戈沒有說話。

    他已經說不出話了。

    他的目光在伊斯身上停留了片刻後,落到了他身後的士兵身上,就再也沒有離開。

    默默地望著,眼睛漸漸被淚水模糊。

    將軍流淚,只為自己英勇的士兵!

    將軍流淚,只為自己再也不能歸來的兒郎!

    身經百戰的莫戈,正經歷著生命中最悲傷的時刻這個父親,望穿秋水,卻盼不到自己孩子熟悉的身影。

    軍官的報告,讓他知道,他的部隊圓滿完成了任務。

    軍官的報告,也讓他知道,為了完成任務,一千二百五十七名官兵壯烈犧牲了!

    而且,按黑鷹軍團的代理制度,一個副連長代理師參謀長,就意味著整支部隊副連以上軍官全部戰死!伊斯的聲音迴響在空中,清晰地傳進了在場軍官的耳中。

    他們的身體和四肢,也漸漸變得冰涼,連呼吸都覺得艱難。

    陽光照耀著大地。

    黑鷹軍旗無聲飄揚。

    伊斯和四十二名士兵,昂首挺胸地站在師長面前,等待著受閱。

    沒有悲傷,沒有沮喪,在血戰之後重新站起他們,仍然是鐵二師頑強的戰士!

    莫戈邁著艱難的步伐,來到了隊伍前面。

    他微笑著,抬起了手臂,向他們致以莊嚴的軍禮:「士兵們,歡迎你們凱旋!我,為你們感到驕傲!」

    熱淚奔眶而出,白髮在風中顫動。

    誰說軍人冷血,誰說軍人無淚?

    冷血,是因為情感太深沉!

    無淚,是因為眼淚太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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