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廢物利用(上)
趙平就這麼身首異處魂斷許昌,想想這樣一個高手,竟會栽在我這條小河溝裡,也實在不能不令他感到鬱悶,當然,是臨死前的鬱悶。
不過縱然他武藝再高,卻也總是血肉之軀,只看諸葛亮送給我的這把手弩彈射出那兩枝弩箭疾如閃電的速度,以及射進趙平胸口內的深度,便可知其威力,縱是稱為三國時代的手槍也不為過,在我看來,實在想不出短距離內能有人躲過此弩的攻擊。
我把玩著手中做工精細的小巧手弩,不覺連聲感歎,也不知諸葛亮那傢伙是否將這利器改進後用於軍中,若是如此,那威力將是何等強悍,只不過看這精密程度,恐怕絕非易事。而經今晚之事,我才真正意識到這手弩對於我這樣幾乎不通武藝之人的重要。
「家主,屬下護衛不周,請家主責罰!」我正在感歎之即,張任進到臥室,單膝點地,向我請罪道。
我知他向來自律甚高,一直以來,我均將護衛重任交於他手,極是信任,而今日竟發生這等險情,他無疑心中頗為自責。
連忙放下手弩,搶步走到張任身前,我彎腰將他攙起,淡然笑道:「君興莫需自責,今夜之事非你之過,這趙平若論步下小巧功夫,身手之高已是罕見,誰可想到其竟能密譴至此?」
張任雖被我扶起,但仍是滿面愧色,我見了不欲他太過內疚,便轉移話題道:「君興,趙平屍首可是處理完畢否?」
張任拱手道:「已按家主吩咐處置。」說著,又自懷中取出趙平所用的那把短刃,雙手捧著,道:「此乃趙平所用利器,請家主過目。」
我微微點頭,取過短刃,入手頗為輕巧,再看翻轉觀看刀身、刀刃,只見火燭光亮之下,竟隱約泛起絲絲寒光,不由心中大喜,當初在竟陵時,「鐵癡」孟剛對兵刃質地優劣可是極有見地,而且他既然可稱得上一個「癡」字,自是除此之外不諳他事,因此我與他交談,十句中到有九句離不開兵刃、鍛造,因此幾年下來,對鑒別武器也算有些心得,因此雖只是略觀之下,卻知這無名短刃乃是上品之器,再輕彈聽其聲響,必是曾經數百鍛後而成。
「難怪放在脖子上會感到寒氣逼人,嘿嘿,兄弟我只被劃破表皮,真是幸運。」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脖子上早已止血的傷口,心中揣摩。
一旁張任身為武將,自然也看出此兵之不凡,但見我又摸傷口,便不覺愧疚尷尬的低下頭去,我看了一笑道:「有言道『寶劍贈英雄,紅粉送佳人』,如此利刃干文弱之人要之無用,便送予君興吧。」
張任聞言實出意料,他護衛不周非但未受責罰,反到獲贈寶刃,足可見我對他器重愛護之心,而他卻不敢相接,連忙道:「家主寬厚不曾懲罰賜失職之罪,賜已為惶恐,又如何能當家主之賞?」
我搖頭笑道:「君興莫要再提此事,干既已言此非你之過,又何需介懷,至於此物,自當送予有用之人,你若相拒,幹才要責怪也。」
張任見我意決,只好伸手接過,而我則撫其臂膀,歎道:「君興雖名未干之家客,然干卻一直視君興為手足摯友,自竟陵而至陳留,自陳留而至今時,你我二人同經諸多風雨,可謂患難之交也,如今許昌乃是龍潭虎穴,呂豐、吳克兩人到來,雖可為助,但終究長於爭鬥,弱於謀事,還望君興與我同舟共濟,渡此難關。」
張任本就乃是重情重義之人,再聽我言想到一起所經歷的種種,不禁感慨萬千,神情決然的道:「賜必當生死追隨!」
我點點頭,溫言道:「夜色已深,君興且去安歇吧。」
張任略微平靜了下情緒,卻未告辭,而是拱手道:「家主,那趙平所言陸大人被擒之事若實,則恐為不妙,家主可有需屬下當為之事否?」
說到陸遜被捉,起初還真令我大為頭疼,首先是不知到底是何人所做,曹操的可能性最大,但司馬懿也有嫌疑,倘若是被曹操所擒,那就是大大的不妙,且不管趙平能夠脫身是否是為試探於我,總之我的性命已是懸於一線,若是被司馬懿所擄,則還有緩和餘地,畢竟這種事短時間內他絕不敢聲張,要知這裡可是在曹老大的眼皮底下,十幾個黑衣人就算再過小心,也不可能不驚動曹操的耳目,因此司馬那傢伙除非自己活膩了,否則必要等風聲過了再做計較,而若按最壞的情況考慮,我似乎已是山窮水盡,只好坐以待斃,不過恰恰在趙平身死的那一刻,看著他想舉未舉起的手臂,我腦中忽然靈光一現,想到了一條應對妙計,這也是我為何要張任將趙平頭顱砍下的主要原因,而不是僅僅為了洩憤那麼簡單。
「此事幹已有對策,君興不必多慮。」我莫測高深的微微笑道。
雖然我號稱「天機」,才智自當超凡,但張任好歹也算是昔日蜀中第一名將,想到這看起來幾乎無解之事我竟已有對策,仍是不覺露出驚歎敬服之色。
看著他的表情,我內心小小的虛榮了一把,而後神色一轉,皺了皺眉道:「婢女小蘭君興可否已安置妥當?」
張任愣了下,隨後答道:「稟家主,在下已交與前院李氏,並囑其小心照顧。」說完,想了下道:「小蘭一直昏迷未醒,賜並不擔心其聽聞家主與趙平所談之事,然之前其是否見到趙平則不可知,此事可需屬下前去詢問,且命其不得多言否?」
我沉吟了片刻,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道:「小蘭此女非同一般,其即便真見到趙平也不會胡亂傳言,不知君興可曾察覺,書房之中所擺書簡曾有移動之跡,以干思來,多半乃是這女婢所為。」
「竟有此事?賜不如家主縝密,尚未所覺,既如此,何不對其嚴加拷問?」
拷問?我心中苦笑,兄弟我可不是正宗的古人,實在沒有輕視婦女的習慣,讓我對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拷問?我可下不去這手。
我搖了搖頭,道:「干尚不欲打草驚蛇,留下此女或許還有可用之時,君興明日且暗中叮囑呂、吳二人,加倍監視此女便可。」
張任聞言領命而去,我也吹滅了火燭打算睡覺,折騰了半晚若說不累那是騙人,可卻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月色照進房中,我瞪眼望著屋頂,心中不知為何總翻來覆去的想起剛才以弩箭射殺趙平時的情景,記得從前看小說時,幾乎所有人在第一次殺人後,總會嘔吐、反胃、臉色蒼白啥的,可我怎麼竟能那麼冷靜,甚至說冷酷也不為過,而且現在想來,竟還隱隱感到幾許快意和亢奮。
靠!老大!這可是殺人啊,把原本活生生的人over了,你一個老實職員,怎麼連點反應都沒有?難道是用弩殺的不夠直接?或者是自從到三國後往裝孫子太久,委屈多了極需發洩?還是逐漸溶進了這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時代?再或者是我內心深層不為己知之處,隱藏著冷酷的本質?
哎~,這tmd到底是搞什麼啊!
第二天一早被張任喚醒時,我只覺腦袋有些發漲,晃了晃似乎裝滿了糨糊,起身後便看到那只放在桌案上的手弩,不由一怔,而後呆楞了一陣,才確認昨晚發生的一切不是做夢,於是苦笑著搖了搖頭,由小蘭進屋為備水洗漱更衣。
低頭看著這小丫頭臉色略為蒼白的為我穿鞋、披衣、繫帶、梳頭、正冠,做著往常每日重複的工作,我察覺到她比平日更為小心翼翼,甚至有些膽怯,於是淡然笑了笑,道:「小蘭,你可是身體有恙否?」
似乎被我突然開口嚇到,小蘭手一抖,險些將手中的簪子掉落,語氣略顯慌張的低聲道:「主人,奴婢……奴婢很好。」
「偶?你面色蒼白,若是不適,我便命管家讓你休息一日,如何?」我語氣平和的道。
「奴婢……不敢,奴婢很好,謝過主人。」小蘭小聲的道。
「嗯,那就好,我尚以為昨晚你在書房暈倒,乃是身有不適之故。」我照著銅鏡,顯得心不在焉的隨口道。
「奴婢在書房……不,不,奴婢在小廳暈……暈倒,確有不適,但睡了一夜便已好了。」小蘭有些慌亂的道。
我點點頭,不再說什麼,道:「好了,你下去吧。」
小蘭聞言,低垂著頭衝我施禮後,轉身走了,但她身上那如釋重負的感覺,卻未逃過我的雙眼。
「這樣一個丫頭,難道也是曹操派來的耳目?」我有些難以置信的想。
整理洗漱完畢,我在張任陪同之下來到中廳,和往常一樣,管家鄭洪帶著呂豐、吳克前來向我問安,同時請示今日是否有需做之事,未有絲毫特別之處。
昨夜發生的一切,現如今除了我和張任,就只有呂、吳二人得知,其餘家僕尚不知昨天晚上在後院發生了一起「綁架案」和一起「兇殺案」,因此府中顯得很是平靜。
我隨便說了幾句,便讓他們三人下去,而後隨便吃了點早飯,便命管家備車,帶著張任前往丞相府報到上班。
與我府中的打打殺殺不同,如今天下間打殺卻尋常之事,西涼那裡大打,荊襄、揚州、漢中等地小打,這已不是新鮮事,而其中與曹操激烈交戰的馬超、韓遂又敗局已定,因此曹操這裡也就只是錢糧、軍械、官吏等等日常工作,程昱、賈詡年紀大了,既然無事,便連點卯也都被曹操免去,至於我、曹丕、曹植、董昭、劉曄等人則一起和曹老大開了個碰頭會,隨便說了幾句便也都散去各忙各的,我比他們更閒,沒有軍情便可以逍遙自在,但等眾人離開後,我卻未走,而是重新求見曹操。
書房之內,碳火燒得甚旺,未有一絲屋外初春扎暖還寒之意,曹操身著常服,腰扎玉帶,鬚髮歸整,神色從容的端然而坐,看去似乎心情甚好,見我進來,面帶笑容的起身道:「子翼去而復返,不知所為何事?」
我上前幾步,面帶一絲惶恐的一躬到地,沉聲道:「干有罪,請丞相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