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高官厚祿(中)
曹操的一番自責之言,確是令在場之人驚訝,不過我轉念一想卻也略知其心意,他恐怕不知道我當初離去是因早知赤壁之敗,為保命才走,多半是以為我進諫不為其所受,心灰意冷之下故才離去,所以今日有此語,想來應是為了收我之心,平我之怨,況且這次我歸順於他也並非出於本意,若是能解了心結,實心為其所用,豈不大好?
當然曹操雖盤算得不錯,若是換做旁人,以他如今身份能有此語,恐怕還真被其所動,但偏偏我最大的心患非是由於這個原因,倘若他能下令殺了司馬懿,或許還有些希望。
心裡想歸想,但表面工夫卻要做足,因此感動、歎服等表情均恰倒好處的出現在我臉上。
眾人再次歸坐,曹操看似隨意的道:「子翼數年來皆在江南,聽聞又與諸葛孔明、龐士元甚為交好,便於東吳周公瑾亦有活命之恩,其間多有相助,如今老夫與其兩家陳兵於荊、揚二州,欲以征討,以子翼對江南之熟,不知當如何進取?」
「嘿!終究還是來了,不過那一句『其間多有相助』乃是何意?再說討伐孫權、劉備,難道你老大還未吃夠虧?要知歷史上即便在曹魏平了西涼、東吳亦無周瑜的情況下,卻仍自從劉備得了益州後,於近二十年中處於守勢,數次被諸葛亮打得起了遷都之心,這其中還夾雜著孫、劉兩家自相攻伐,現如今周瑜、龐統活得有滋有味,馬超、韓遂亦是堅守天水不敗,侯選、程銀等人又盤踞武威,表面歸順卻實則暗地稱王,此外還有遼東公孫恭、幽、並二州的鮮卑三部皆是隱患,如此形勢下想要主動攻擊孫、劉,豈不是自尋死路?」我心中想著,不由莫測的一笑,卻不直接應對曹操之問,反而問道:「丞相莫非已有平定西涼、安撫遼東、鮮卑之計否?」
曹操聞言眉頭微簇,眼中精光一閃,淡淡的道:「若有如何?未有又如何?」
「若有計,請丞相允干從職於鄴城;若無計,則請丞相先斬此動議之人,再允干於冀州置一陋宅,薄田數畝,以安餘生。」我面無表情的起身拱手道。
此言一出,荀彧、荀攸、程昱三人皆是一愣,便連一向最為沉穩的賈詡都不禁眉頭一動,而端然穩坐於上的曹操竟面色一沉,聲音漸冷的道:「子翼何出此言?」
奸雄便是奸雄,原本還算寬和的氣氛瞬時顯得沉重、壓抑起來,在這隆冬季節,即便廳中有數個取暖銅鼎,卻仍不免讓人感到身上湧起絲絲寒意。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既然摸不清曹操為何要說我幫過孫、劉,那兄弟我便轉移你們的注意力,其實在坐之人都是才智出眾之輩,怎能不知多線作戰的弊端,因此這討伐江南一事,想必乃是曹操為試探我而找的話由而已,所以我說要殺那提議之人,豈不是要斬曹操?況且配合上我的表情,無形中又帶了幾分藐視和輕蔑,因此就算曹操再過大度,也難免微有不快,不過我就是要達到如此效果,不把談話的主動權抓到手中,否則之後怎好過關?
我仍舊站在那裡,坦然的迎上曹操尖銳的目光,面如止水的道:「丞相若有定西涼、遼東、鮮卑之計而下江南,日後兵敗恐需遷都於鄴,既如此,幹不妨先往一步,也好免受慌亂而走之苦;若是丞相無有十全之策卻要征南,嘿嘿,干還是早些脫了俗事,做一尋常百姓為好,否則倘被諸葛、周瑜等人兵進中原所虜,雖不至失了性命,但總也是顏面無光的很。」
「大膽!蔣子翼何敢出此妄言?如此危言聳聽,可是欺我等無才否?」一旁程昱憤然而起,大聲呵斥道,至於賈詡等則顯得比方才更為震驚,不過曹操仍是沉著面孔,但卻不發一言。
這時荀彧忽然開口,語氣平和的拱手道:「先生之言彧甚不解也,以朝廷如今之力,即便南下無所得,又怎會如先生所言而失大勢?」
這便是知道歷史和不知歷史的差別了,現如今的諸葛孔明雖名聲在外,但卻仍未達到日後的高度,雖然無人敢輕視於他,但卻沒有一個真正知道這『妖人』的厲害,要知從出初茅廬到如今,赤壁之戰成就的是周瑜,火燒博望、智取江陵、計賺襄陽雖可見其謀,但卻一因其後的新野大敗,一因其前的赤壁大勝而被人不知不覺的看輕,再加上我的出現,搶了他的一些風頭,於是恐怕就連曹操這樣的牛人,亦未看出他可怕之處,而歷史上真正讓人們看到諸葛亮在軍事、政治上卓絕之處的,恐怕大部分皆是在劉備死後,諸葛亮能以一州之力迫得曹魏十數年處於守勢的事實,不過如今事未發生,自是少有人能覺,而我則正好拿這一點來為我所用。
「文若先生以為,周公瑾與諸葛孔明、龐士元三人,何者為強?」我微微一笑問道。
荀彧略微想荀彧了一下,道:「彧以為周瑜略強,諸葛、龐統次之。」
我哈哈大笑道:「文若先生此言差矣,干雖不敢稱識人甚明,然與此三者皆熟識也,諸葛此人之才,可稱驚天偉地,前無古人,鮮有來者,無論軍事、政事,皆當世之雄也,周瑜所長雖為軍事,然尚要遜諸葛三分,於政治之事則不可同日而語也,至於龐士元,雖不如諸葛,然亦是全才,用兵可與周公瑾比肩,故當以諸葛為首,龐統次之,周郎為末。」
這話若從別人口中說來,廳中幾人或許只是一笑,但出自我這「天機」之口,卻不能不令所有人滿面驚愕,他們怎麼也未想到,諸葛亮會厲害到如此地步。
果然,曹操也一時忽略了心中不快,不敢相信的問:「以子翼之才,比諸葛孔明如何?」
「靠!我和諸葛亮比,那還有的比麼?」當然心中雖然這麼想,嘴上卻不能如此說,於是我苦笑道:「干雖有『天機』之稱,亦算略有薄才,然比諸葛,卻是自愧不如也。」
荀彧等人聽了不由面面相覷,曹操則竟有些失神,喃喃自語道:「諸葛村夫竟厲害如斯否?」一時間,廳中顯得格外寂靜。
片刻之後,荀攸打破了沉默,道:「即便如先生所言,然以我中原數州之力,豈是一人可抗之?」
「一人之力?有時即便以一人之力,亦可令天下為之變色,諸位若要不信,干願立軍令狀,數載之後,倘若諸葛孔明不領大軍北來,攻城拔寨,震動九州,便可取在下項上人頭,以平今日亂語之罪也!」我毫不猶豫的斬釘截鐵道。
見我如此肯定,在場之人也一時無語,稍後忽聽賈詡那老狐狸開口緩緩道:「既如此,正當趁其初定益州之時,起大軍討伐之,子翼因何又有必敗之言?」
「呵呵,詡公怎忘了益州之險?何況尚有東吳在側,倘若丞相大軍南下,孫、劉豈會坐等丞相逐一而破?此時若是周邊不平,敢問有多少兵馬可用?又有多少糧草而以為繼?有幾分把握可勝關、張、趙、黃之勇,周瑜、諸葛、龐統之謀?此一戰,當舉全國之力,否則不過枉費軍力、財力也,到時旦有一處潰敗,則四方皆起,恐怕能保冀州已是萬中之幸也。」我從容鎮定,侃侃而談道。
「哼,先生此言未免太過輕視我中原之力也,縱是諸葛之輩才高智絕,大軍難以全勝,亦不會如先生所言。」程昱在一旁冷言道。
我淡然一笑,並不理睬,這傢伙明顯已有些底氣不足了。
「子翼既覺不應先發制人,難道便坐看孫、劉羽翼豐滿否?」曹操忽然開口問道,雖然他依舊表情冷淡,但語氣卻已是和緩了不少。
「丞相,干方纔所言,確有誇張之處,還請丞相及眾位大人海涵。」我沖眾人躬身施了一禮,既然起到了效果,略微服軟認錯還是必要的,打一棍子給個甜棗的手段,我早已運用得如火純青。
果然,縱然是曹操這樣的奸雄,也同樣中招,他畢竟再牛也是人,先被嗆了憋氣,如今我自動服軟又順了氣,心情自是不由自主的好了起來,何況他還想招攬於我,當然要顯得大度一些,只見他擺了擺手,嘴角竟帶了一絲笑意,道:「先生何必自責,先前所言並非無有道理。」
我既然主動賠禮,曹操又發了話,荀彧幾人也不好太過計較,於是也紛紛與我還禮,只不過我似乎感覺賈狐狸好像隱約詭異的笑了一下,但再裝作隨意的掃視過去,卻發現他仍是那副雍容模樣,不由暗道:「莫非我眼花了不成?」
奇怪歸奇怪,如今我卻無有時間細想,只能壓下心中的一絲不安,自信從容的道:「丞相,干先前之語,乃是欲明一理,便是如今天下三分之勢已定,牽一髮則動全身,天下絕非一時可平,欲速恐不達也,征伐之事決於兵將之勇、計謀之深否,亦更決於整體實力之強否,如今丞相只需平定涼州、遼東等地,便已佔優勢,自立於不敗之地,又何必勞師遠征?」
曹操聞言似乎把握到了什麼,又似乎並未明白,於是沉思不語,其他幾人亦是如此,我看著心道:「嘿!你們若是立即便能想出其中原因才怪,若真是一點就知,那要不就是諸葛亮一般的『妖人』,要不就是和我一樣的『倒霉穿越鬼』!」